天空晴朗無雲,野花朵朵飄送著幽香,即使是兩人互換了位置,姿勢仍是暖昧得叫人吃吃羞笑。
「美色當前還能不動心不叫柳下惠,是傻子。」佛都會受不了引誘而跳牆,何況是人。
美食與美色同樣是考驗人性的誘因。
花垂柳有些惱怒的瞠自一視。「與你那些女人比起來我是姿色平庸,你可以不用用話損我。」
他哪是動心,根本是牲畜的行徑任意發春,完全無視女孩家的閨譽。
「你不相信我?」單奕辰語氣不平的坐起身,差點將她摔倒在地。
幸好他及時伸手一攬,但也讓她趁機脫身,遠離一臂之外冷哼著氣,十足的表現出信他才有鬼的模樣。
「四少奶奶你好無情吶!不信親夫你還相信誰?」單奕辰故做驚訝的捧著心窩佯疼。
「別叫我四少奶奶,小心我翻臉。」揚州已非久留之地,該是離開的時候。
那些人遲早找上她,多做逗留恐怕難免身不由己,打打殺殺的日子實在不適合她,為了不受控制她不得不走,這埋沒什麼值得她留戀。
忽地,花垂柳抬頭一望立於面前的單奕辰,複雜的心思轉著一種她所不瞭解的情緒。
和人相處久了自然有感情,人非草木殊能做到真正的絕情,她不做多想的當是一般離情,他是好是壞與她無關,比較捨不下的是生意漸人佳境的花間鞋坊。
「嘖!真兇呀!恐怕我會怕得夜裡睡不安枕,說不定跑去與你同擠一床。」他調笑地朝她擠眉弄眉,十分無賴。
氣他一張嘴沒個分寸,花垂柳懶得理他往回走。
「凶丫頭生氣了?你不是喜歡譏諷人,我這個活靶站在這裡任你練口舌,直到你盡興為止。」他倒著走想逗她開心。
她還是不理人,逕自繞著小路欲回茅屋瞧瞧老爹是否醉死,有無力氣漏夜帶著家當離開揚州。
「真和我賭氣呀!大不了以後不叫你四少奶奶,你總該施捨一眼給我吧!」瞧他多低聲下氣,他生平第一次求人吶!
花垂柳目不斜視地努力與他保持距離,無奈他亦步亦趨的緊緊跟隨著,像甩不開的水蛭一樣令人厭惡。
腦中忽有一計生,她佯裝體力不支的坐下來,一手扶著額頭輕揉,微微喘息,看起來像是非常虛弱。
通常美人計屢試不爽,這會兒同樣不落空的引來關注,她臉頰的蒼白是本身氣岔的緣故,不難瞞過明眼人的利目。
「你怎麼了?」好端端地臉白得似七月遊蕩的孤魂野鬼。
她假裝心口發疼卻逞強地一撇頭,「不用你管,小小的宿疾發作死不了,不會真……真讓你破費買口棺埋骨黃土。」
她中間頓了一下是因為單奕辰突然湊近的臉孔叫人心慌,以為他識破了她的小詭計,胸口一緊發不出聲音。
但那一頓卻將他的遲疑一掃而空,憂心忡忡地看著她難受卻無能為力,一度要將他體內真氣渡給她,罕見的俠義之風令人生疑。
「你……你要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單奕辰的義行顯然困擾了她。
風流成性的他怎會甘為她消耗內功修為,即使她艷冠群芳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專寵,何況她自認容貌普通,不足以引發其憐惜之意。
「我幫你調息運氣,也許能減緩你的難過。」他當真運起氣要助她勻息靜氣。
一股窩心暖了她眼角笑意,及時伸出柔荑予以阻止。「我吃了藥就會沒事,氣人週身反而會傷內腑。」
「藥呢!你沒隨身攜帶?」他比她還著急的問著。
勉為其難取出一枚拇指般大小黑丸,她喘得更厲害。「要混著冷泉生飲才有藥效……」
「哪有冷泉你快說,我立即去取來。」單奕辰臉上那抹焦慮絕非惺惺做態,看得她有幾分不忍。
為什麼要在這一刻看到他的真性情,她都已經決定要走了還帶個牽絆,實在是老天惡意的作弄,他就不能一直保持壞得無可救藥的模樣嗎?
像不像幾分樣,既然要借口遣開他就得裝得有模有樣,一顆顆的冷汗藉著運氣逼出。
花垂柳語氣顫抖地說了個離此十里的地名,心想他一離開便能前往姑婆山找沒志氣的爹商討離城事宜,誰知他是要離開了,卻攔腰抱起她的滿抱懷中。
「等……等一下,你要幹什麼?」不會是她此時所料想的那樣吧?nbsp; ?br />
單奕辰的回答同他拔高的身影一起給了她明白,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地離了姑婆山更遠,張嘴欲言卻叫疾馳而過的風掩住。
唉!希望十里外真有個湧冷泉的天井,那顆黑霜糖才好派上用場,否則她真不曉得該編什麼理由說宿疾突然康復了。
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學他那招耍賴不認賬,他又能奈她如何。
風在耳邊吹,髮絲亂如雲,她忽然嫉妒起他無拘無束的生活,人生若他該是何等暢意,選對人家投胎真是一門學問。
袖中的繡花針直指單奕辰膻中穴,但是一見他專注的神色她便下不了手。
他幹嘛莫名其妙的對她好,相見兩厭不是很好,何苦吹皺一江春水,翻了的墨再難收回,他的多情終歸是鏡花水月。
水過水無痕。
如意居,快活林,
生人莫近。
除非閻王敲響三更。
如君夫人銀絲封喉不見血,
快意娘子折柳穿針斷幽冥,
二娘奪魂不足畏,
山精鬼魅亦膽寒,
一根繡針盡天下,
不見秋日只見冬,
生死兩難。
江湖上流傳著這麼一首小曲,十年前如意居剛成立沒多久,專為清廷辦事剷除異己,一年之內死在如意居殺手之下的英雄豪傑、反清志士不知凡幾。
聽說如意居的居主是兩位貌美的異姓姐妹——一為如君夫人,一為快意娘子,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她們是何等的美麗足以媚世。因為見過她們的人全都死了,只留下一則則離奇玄妙的傳聞供人心驚膽戰。
五年前有位名為「柳」的年輕殺手手段更為毒辣,她不直接取人性命,僅以一根繡花針控制人心,讓人像傀儡一般受人指使生不如死。
不過她的出現如曇花一現,不到一年光景便消失在如意居,無人知曉其下落。
如意居的殺手清一色是如花似玉的貌美姑娘,除了兩位居主之外,其他人不得有私人感情,必須保持冰清玉清的身子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雖然規矩嚴苛不近人情,但是她們大多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有時則是襁褓中抱來的幼兒,在嚴厲的磨練下早被僵化成視死如歸的死士,毫無個人意志地聽其命令行事,忠心得宛如馴良的狗。
而且她們自幼體內便被餵養不同的毒相生相剋,唯有居主才知道是何種毒以及解法,所以投入敢背叛甘於成為殺人工具,徘徊在生與死的關頭。
好的殺手懂得如何不被殺.只有過於輕心的二流身手才會枉送性命,因此留在如意居的殺手個個是精英,一出手便不曾落空。
唯一的失敗是尚未殲滅那神出鬼沒的疾塵公子。
「蘭兒,你的女兒太頑皮了,怎麼也不肯跟小花兒們回來,你說我該不該罵她幾句呢?」
如意居裡水榭連天,乍看之下以為樓起於水面之中,其實四面環繞的綠波皆由人工開鑿,以橋為道連接各樓閣,外人不易闖入。平時看來無防備卻機關重重,若非長年居住如意居,外人常莊死於機關中。
而水面之下有座四通八達的古陵墓,正確的地形圖只有三個人看過,一個傻了,一個走了,另一個是如意居目前的居主如君夫個,其他人一旦擅入必死無疑,其嚴密更勝於外在機關。
「今天又是十五月圓了,你要不要朦朧天上的明月有多皎潔?好像我們小時候吃的水晶餅又圓又亮。」
發披肩後的冷然美婦不言不語,眼神無焦呈呆滯樣,似活著的死人一般面對著身旁面容相仿的如君夫人,沉寂地回應一室平靜。
若是仔細一瞧,不難看見美婦腦後垂著幾根銀絲,絲的一端沒入髮根,另一端則握在如君夫人手中,長約八丈。
她們原本是一對情同姐妹的紅帕之交,自幼由同一個乳娘撫養長大,可惜一位的身份尊貴非凡,另一位則是乳娘之女,差之雲泥。
不過她們的感情真的很好,甚至一度愛上同個男人,但是只有一人如願。另一人雖然抱憾卻忍著心痛祝福,只是她的誠心令人質疑,因為她後來的所做所為著實令人痛人心扉,完全抹煞了姐妹情誼,狠心得令人發寒。
「你這烏髮又黑又直,宛如皇帝爺指上的黑斑玉,我來幫你梳理梳理好見繡兒,她就快回來了。」
一聽見「繡兒」兩字,愛蘭兒愛新覺羅無神的眸中閃過一絲異彩,但隨即又消失似乎不曾有過任何波動。
「她太不乖了是吧?一走就是四年也不管我們擔不擔心,江湖多險惡,她一個半大不小的娃兒哪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