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冷酷表情下的他是多麼厭惡自己,心愛的人兒就在眼前卻無法擁抱。
是他做得太絕了嗎?連些發自內心的關懷都叫她弄擰,以為他所作所為都懷有惡意,存著敵視她的目的非真心。
他真的太差勁了,連心中所愛的女子都忍心傷害。
「龍先生,你確定沒吃錯藥?」為何那雙天空藍的眼閃過一絲落寞。而她,心痛了。
「你可以不喚我龍先生,直接叫我的名字嗎?」他恨透了那三個字,像是一堵透明的牆橫隔開兩人。
「御海。」她是很好商量的秘書兼物療師。
慾海?!
他心口一暖。「我為先前的不禮貌向你道歉,我不該讓你承受我自己對命運的不滿所作的發洩。」
「龍……御海,你要不要看看醫生?反正近得很就在隔壁。」不用白不用,老師又不收費。
「我沒病,從今天起我會合作地配合你的療程。」他想找回自己的幸福。
相信她,也相信自己。
瓊斯醫生的一番話在他心裡沉澱了好些時日,他一直不敢邁出第一步地在進退間徘徊,其實他真正怕的是她的拒絕。
今天她的反應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他,猶疑不定只是加深彼此的隔閡。他從來就不願她恨他,所以才處心積慮地逼她離開他的生活圈。沒想到弄巧成拙,她反過來以為他恨她,簡直成了自作孽的一大笑話。
他決定改變自己的態度去迎合她,不管最後的結果是如何,至少他能擁有一段與她共同奮鬥的美好回憶,以供日後思念。
「是不是我太嚴格逼得你神經錯亂?」沙越雋有一點不安,利多必詐。
人家對她越好她越害怕、企圖背後的真相往往是不堪。
龍御海失笑的握住她的手。「我很好,只是想開了,不願意一輩子是廢人。」
「你有這種想法是很好,可是你不會出爾反爾地叫苦連天吧?」她最受不了呼天喊地的人。
「這些天在你的『教育』之下,應該看得出來我是個很耐心的人。」他開玩笑的說。
她的方式已不是整人兩字就能帶得過去,根本已是變相的凌虐,絕對的心狠手辣不心軟,黑手黨和前自巾該聘她去當顧問。
為了和她唱反調,他刻意拖延洗澡的時間,當時他想以她的力氣是沒辦法把他由床上帶到浴室,所以安心地抽著她最討厭的煙躺著。
沒想到時間一到,她抱著一大桶熱水進來,好心的告知水溫是攝氏五十度西,要他忍耐一下。
熱燙的水淋在皮膚上是不會造成太大傷害,但是驟然淋下仍讓他皮膚紅腫,抹了兩天涼膏,而沒有逃脫能力的他,只能睜大眼看整桶水往他身上倒。
這種不死不活的折磨非常人想得出來,而他硬是咬著黃連和血吞,除了逞強還有一份不服輸吧!
剛易折,水斷金。
「呃,你……你不要嚇我,突然對我太好是否有不良居心?」他不是該恨死她?
他吞下笑意地強裝冷硬。「怕我強姦你嗎?我的胃口很挑。」
原來瓊斯醫生說得一點也沒錯,她的弱點是遇剛則強,遇軟就舉白旗投降。
「不用激我,我還沒有笨到以身試法,拿自己的身體當賭氣的籌碼。」她可是赫赫有名的聰明女巫。
「你的確很理智。物療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有生不如死的心理準備,她肯定不讓他好過。
「這麼迫不及待?」她有些懷疑了,他是不是反向試驗逼她自動放棄?
「早死是死,晚死也是死,與其不明不白地死在你手中,不如當個明白鬼。」豁出去的感覺真好。
死死死,開口閉口都是死,當她是死神呀!「好!你跟我過來。」
困惑的龍御海認命地轉動輪椅,不敢奢望她會良心發現地推他,他—邊跟在她身後,一邊欣賞她走路的姿態,發現她底褲的縫線若隱若現。
她有很美的臀線,東方人特有的纖細腰身,兩肩很薄不寬,一雙勻稱有致的玉腿在裙下招搖,上了銀色指甲油的腳指頭套在細帶涼鞋中,顯得特別有朝氣。
突地,一堆重物往他身上一丟,打斷腦中的畫面。
「這是什麼?」
沙越雋親切地走進剛佈置好的辦公室。「你手中這一堆是出車禍前公司的運作營運表,你這個主事者剛收回代理人的職權,準備再創佳績。
「而桌上這一堆呢,是維利特家族的資產總整理表,從現在起你是非常富有的繼承人,中間這一份是我前不久代你簽署的合法同意書。」
「你、你怎麼……」可以擅作主張。
原來自組的公司他沒打算收回經營權,代理的人為他所信任,因此沒有必要浪費一個好人才。
而他姓龍,是龍家的孩子,對於早八百年斷絕聯繫的家族一點興趣也沒有,更不想不勞而獲地擁有一大筆令人眼紅的財富。
唯一對不住的是桃莉姑媽,她在他四年前發生車禍時,由報紙刊載的相片發現神肖其兄,辛苦的循線而來,並不辭餘力地照顧昏睡中的他,從不假手於他人。
為此,他感激她,但不願接下她守護一生的家業,那是她應該得的。
「身為你的機要秘書總不能無所事事領乾薪,我的表現能加薪吧?」錢不怕多,不搾他搾誰。
龍御海苦笑地合上一份文件。「你的辦事能力不在話下,可是我吩咐了嗎?」一百五十萬英鎊不夠?
「我勸你最好用心花兩天工夫把它們看完,裡面大有文章。」誰當家都無所謂,她只想保障僱主有足夠金額付她酬勞。
「你的意思是……」不會是她所想的那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況是他生死與共的好朋友。
沙越雋隨手抽出幾張紙。「你對照一下出入金額是否吻合,上半年明明是賺錢,為何轉回公司的資金是負成長?」
視線一對,順著她手指處相互比照,錯愕的龍御海只覺青天霹靂,他在意的不是資金的流向或是公司存亡,而是那種被手足般好友背叛的苦澀。
如果他要他會給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可是……他背叛了他的信任。
「還有這個。」沙越雋反手拿起另一份紀錄。「並非我為桃莉女士說話,你要真當她是親人就扛下維利特家族,不然她遲早當乞丐。」
龍御海開始頭疼了,一些徵信紀錄指出桃莉姑媽監管的資產有被盜領、冒用的跡象,大型企業的根基遭有心人計劃的掏空,若不及時阻止,不出一年必敗得一塌糊塗。
不認親是不願惹來非議,可是如今看來不認又不行,要是維利特集團在桃莉姑媽手中垮台,她一定會內疚的尋上短路。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他瞭解桃莉姑媽的為人,她是傳統的英國婦人,非常注重傳承的正統,所以才會煞費苦心地找到他。
「絲丹亞,你是外星人還是情治人員?你會是最佳的女007。」叫人不佩服都不成。
「請在我的專業領域叫我沙秘書,龍先生。」她可不能讓姐妹笑話她沒完成今年的指派。
「我以為你喊了我名字。」他不滿的拍擊桌面。
她正經地遞了一枝筆給他。「兼差當物療師時當然少了這層顧忌,現在我是是個認真的專業秘書。」
「絲丹……呃,沙秘書,請問一下你和我的物療師排定了治療時間嗎?」他照她的遊戲規矩玩。
「請稍待,龍先生,我查一下行事例。」她故作姿態地翻翻空無一物的手心。心中暗罵,不是說給了你兩天時間看資料還來問,簡直是不通氣的南瓜。
「我……我等……」
實在忍不住的龍御海嘴角抽動,笑聲不小心地流洩而出,她真的太有趣了,加再多的薪都值得。
有了她等於有私人CIA,調查機密萬無一失。
眉宇間的陰影暫時沖淡,他曉得有她在的日子必定精采萬分,四年前的一見鍾情果然沒看走眼,她是他唯一的伴侶。
也許,信任她不是難事,一個如此能幹的秘書必然也是個頂尖的物療師,他的腿會有希望。
「很高興我能取悅你。」討厭,她為何有屈居下風的感覺。
「相信你在另一方面會表現得更好,我等著你的奇跡。」相信她,真的不難。
333
「你要我泡這個……鬼玩意?」
一臉萊色的龍御海滿是不願,抗拒的神情十分明顯,似有抵死不依之態,兩手緊抓輪椅把手,以仇恨目光盯著雙槓下一桶青黑色怪水。
別提那味道腥膻刺鼻,聞起來像千年死屍的屍體,桶面上還飄浮著不知是花還是葉的乾燥小辮,呈現墨黑色,和水色一樣令人嫌惡。
還有,他可以肯定那一截截不明物體是動物或昆蟲身體上的某個部位,而其中看不出來的東西活像重屎,一陀陀紫黑。
也許腿廢了是正確的選擇,身子要是浸下去不爛光才怪。
她到底去哪裡弄來這些古里古怪的鬼玩意?!
把他一人關在辦公室整理公司四年來的文件,研擬出如何制衡維利特集團底基虧空的方案。忙了兩、三天好不容易「出關」,面對的是更大的挑戰,她不整死他似乎不甘心,非要在死前先嚇軟他的雙腿……差點忘了,他的腿早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