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滾出去。」
沙越雋聽著未聞地繼續拉開其他幾片厚重窗簾,耀目的光芒彷彿來自天堂的聖潔,一身白淨的曙光之子在雲間遊戲。
怎麼每個自尊心受創的廢物都沒創意,喊來喊去都是這一句,人又不是球哪滾得動。
「給、我、滾、出、去——」她是光,而他……什麼也不是。
「外面的景致真是優美,鳥語花香風光明媚,在湖裡游泳的感覺一定是一大享受,為了這片好山好水把命拼掉也值得。」
「你……」
「有錢人就是厚待自己,還在陽台設露天陽台,下起雨挺詩情畫意,傷風感冒外帶急性肺炎,你依我依住醫院頭等套房,藥來針去好不快意。」
「我……」
「嘖!是玫瑰花圃耶!哪天殺了人埋在地底當花肥正好,一來可毀屍滅跡二來花艷如血,構思者匠心獨運,設想得真完善………」
連一句話也接不上的黑髮男子轉動著輪椅退至角落暗處,心中的疑點越來越劇,她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說話的口氣令人費思量。
純白的連身長裙隨風搖曳,洋溢著脫俗氣質,絕美的臉龐漾著甜柔笑意,可是他卻有一種感覺——
她,不是天使。
「不是我愛嘮叨,剛出爐的牛角麵包又香又可口,還有火腿和半熟的蛋,真不知道在挑剔什麼。」剛才真該全部吃光才是。
「我只吃牛油麵包。」很想不理她,可是偏又開了口。
「我說小花生呀!做人要節儉,做狐要有格調,千萬不要人狐不分貽笑大方,懂吧?」
「狐——」黑狐合作地點點頭。
狐的叫聲比狼聲低沉幾分,比起狗汪聲又尖揚了些,近乎變聲期的小公狗,而沙越雋的寵物精通人性。有品味的以狐音回應。
「它是什麼鬼東西?」他忍不住發問,本來他以為那是絨毛玩具。
沒見識的男人。「怎麼會有人住在狗屋裡?臭味熏得人都呆不了,待會得泡泡花澡沾沾香。」
現若無睹。
在二十來坪大的房間裡走來走去,她就是有辦法不把『人』放在眼裡,一下子翻翻床底下看看,一下子拉開櫃子勾起兩件男性小貼身衣物,檢視有錢人穿什麼衣服。
自言自語是她的本事,字字句句都惱得人想發火,繃起的肌肉不得放鬆。
人要自得其樂,她不喜歡就山,非要山主動移過來就地,物療師也是人生父母養,沒必要為了五斗來來當奴才至少要一千萬才夠本。
如果是一千萬黃金更好,她一定「義不容辭」地來幫忙,然後手一揚砸死僱主,看看誰敢說金錢萬能。
「回答我的話!」
近乎咆哮的低吼聲連樓下都聽得見,唯獨房內的女子無動於衷的研究起油漆的成分。
從末受到如此漠視的男子推動輪椅上前,連發過肩須滿面的自己完全暴露在陽光下也無所覺,滿腔怒火沖天,不顧行動上的不便扭住她手腕。
頓時一陣酥麻感上了身,理智蕩然無存欲欺上她,但是失去功用的雙腿硬是不爭氣,提醒了他的殘缺。
沙越雋頭也不回的說:「你在敢把我像米供認一樣甩出去,我發誓下一個趴在糞堆的人會是你。」
他佯裝一臉厭惡。「你……你來幹什麼?」他根本捨不得傷她。
「當秘書。」
「秘書?」
幹麼,腦子也傷了不成,學嬰鵡講話。「兼差是物療師。」
「兼差?!」他詫異極了。
秘書兼差物療師,有這種說法嗎?
「沙越雋,來自台灣,龍先生貴姓呀?」這個味很奇怪,有地獄花的香氣。
「龍先生姓龍。」他幾乎要為她的迷糊軟化強裝的惡相。
「喔!原來龍先生姓龍呀!幸會幸會,麻煩你把手放開,我嬌貴的肌膚不習慣讓野人碰。」
龍禦侮臉色沉驚的加重幾分力道。「還沒有一個人敢用他的背和我說話。」
「你別當我是人,對你未來的生活而言,我是惡魔在人間的代言人。」她一笑撫撫黑狐額上的紅毛。
似心有靈犀,黑狐抬抬前腳往造次的手臂一劃,幾道長長的血痕便是代價,她順利的脫身一轉,半對著他,神情很優閒。
近看更美,他要如何控制自己的血液不躍動。「滾,我不接受物療。」
「要凶要狠是沒用的,別說我沒警告你喔!我有個奇怪的癖好,愛聽別人哀嚎的求死聲。」先放話省得將來惹糾紛。
「憑你?!」他伸出舌頭舔舔手背上狐爪留下的血珠。
「要命,你別勾引我成不成,害我也想吸一口。」明明滿臉大鬍子,他舔血的動作性感得叫人心動。
他微征的把手伸過去,出自下意識的舉動。
「我說的是你的嘴巴啦!可是我根本看不見你的嘴在哪裡,只有一難雜草。」慘了,她八成生病了。
一定是水土不服。
太久沒到英國來,才吃了幾塊麵包就犯癲症,居然說出花癡女巫的對白,覬覦起男色。
若是長得稱頭點還沒話說,她可以自我安慰是一時的化學作用,加點中和劑就平衡了,像她這麼聰明的女巫是不可能看上矮她一大截的大腳哈利——目測,以輪椅高度來說。
美女與野獸是迪斯尼動畫片,真實人生絕對不上演,她的運氣沒那麼背。
「你想吻我?」他的聲音像生吞了十粒雞蛋,粗嘎地低沉幾分。
「龍先生還沒睡醒呀!大白天說夢話。」矜持是中國婦女的美德。不是想吻他,而是吸他口中的血。
女巫修行的程度越高,體內的魔性就越強,像沙賓娜奶奶偶爾會去尼古拉斯伯爵的城堡坐坐,品嚐他周遊列國收集而來的甘純處女血。
吸血鬼不會一口吸乾人的鮮血,隨著社會的變遷他們也學會尊重生命,僅僅吸幾口像捐血般不痛不疼,通常少女們不會知曉吸血鬼曾來光顧過。
吸血鬼的原則是同一個人絕不吸第二次,而被吸過的人爾後身上會有不易消褪的記號,其他吸血鬼一看便不會下手。
「你在玩火。」
沙越雋拍拍黑狐,它躍下地毯四處嗅聞走動。「小孩子才玩火,我只玩命。」
「你到底是誰?」他迷惑了,她像只迷幻的蝴蝶,叫人捉摸不清。
「龍先生,你失憶了嗎?現在開腦手術很先進,一刀切下去永絕後患。」她語氣很冷酷,表情卻含著笑意。
「你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龍御海陷入深思地喃喃低語。
「學著對你的秘書尊重些,這樣你的物療師會仁慈些。」手下留個三分情。
他冷冷的一瞪。「我沒說你能留下來。」
「抱歉,我不需要徵求你的同意,除非你有本事站起來把我往大門拋。」她說得無情,一瞟他無用處的腳。
「我還沒死透,你……你要幹什麼?」陰狠的威脅才說了一半,他便錯愕於她的舉動。
沙越雋兩手抓住他的輪椅兩側轉向她,動人的臉龐泛著異樣神色。「你需要一個理髮師。」
「我……我不用。」口舌頓時乾燥的龍御海避免和她太接近,淡淡女子幽香強行鑽入他鼻腔。
「乖,聽物療師的話,我幸福就是你幸福,你想害我心情低落鬱鬱寡歡嗎?」她臉貼得好近,有誘拐的嫌疑。
「呃,我……不……」他決定不住了,草莓般鮮艷的紅唇就在眼前。
只要再往前兩公分……
沙越雋笑著走到輪椅後推著他。「龍先生真是大好人,這麼好商量。」
「我沒……」他快被她搞得暈頭轉向,每每話到嘴邊就不見。
換成別人他定不輕饒,但是眼前的女子是他朝思暮想的意中人,該有的怒氣一接觸到她帶笑的眼眸,立刻化成一攤軟水。
他是渴望她的到來,只是不再完美的他有什麼資格能擁有美好的她?
雙腿壞了他對愛情的渴求,跑不了也走不動,無力給予任何人幸福,對於命運的捉弄他能不怨嗎?他只想得一份真情。
「用不著害羞,雖然我是生手上路,但你大可放心,我會服侍得你通體舒暢。」要怎麼下手呢?
「到底是誰叫你來擾亂我的世界?」他無法不對她冷言以待,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要了她。
純白不該被玷污。
「桃莉女士。」報紙呢?手一彈,手中出現一張加長型倫敦日報。
「我姑媽?」由於她站在他背後,龍御海沒看見她的小動作。
她在報紙中間斷了個洞,往他頭上一套。「她是只老母雞。」
「把它拿開。」見鬼了,他該是厲聲地趕走她;而不是縱容其無法無天。
「龍先生你的手安分些,你要敢撕了我的報紙,我保證你變成光頭。」她會在他頭上開出兩條紅海。
準備扯掉報紙的手赫然停在半空中。「沒人威脅我後還能真著出大門。」
「手走開,沒事別礙事。」沙越雋輕鬆地揮開他的手。
「我的浴室沒剃刀。」他冷笑的說,要她知難而退。
「不見得。」她在洗臉台惻的置物櫃裡摸索,走出浴室時,得意的揚揚刮、剃兩用的利刃。「「不可能,明明……」他已經快兩年沒用修面工具,那些東西不應該存在才是,而且光潔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