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似乎只要有人就一定有紛爭,諸如小到彈丸之地的台灣,亦是各兵家交戰之地,上至政客高官,下至平民百姓,必有其爭。
二十一世紀前夕,台灣爆發有史以來最大的流血事件,不是連環車禍、地震之天災人禍,亦非暴徒上街滋事惹是非,而是幫派大械鬥。
即使警方大規模的掃蕩仍成果不佳,抓了小魚,大魚不敢動,生怕一個處理不慎反而爆發更大衝突。
某日,某幢廢棄大樓內,台灣最大的兩個幫派——山海幫和天狗幫正在談判,為了一件工程招標案而鬧得大動干戈,兩派人馬互持己見的叫囂。
「方哥,你好歹給我們天狗幫一條生路,十億太低了,養不活底下的兄弟。」
「老五,在道上混就該懂得道理,是我們山海幫先瞧上這塊地,你讓或不讓,我們都誓在必得。」
「口氣太狂了吧!聽說你們爵爺打算收山當個殷實商人,這筆油水就別跟我爭。」
「看來狗兒的鼻子最靈,既然知道爵爺要洗手了,何不大方地當成送禮,餞餞行。」
為首的兩人表面上談笑風生,私底下卻暗自較勁,互不退讓地打量對方的實力,後邊站的兄弟個個手探入外套內警戒著,隨時準備要掏槍扣扳機。
雙方劍拔弩張的情緒一直飆高,壁壘分明,似乎一觸即發,沒有一個人敢眨眼睛,命全吊在槍口上,看誰的手快。
利字當頭,人命輕賤。
外面烈日當空,裡頭卻冷汗涔涔,濕了額頭滴成河,串串浸透了裡衣。
「幹麼臨走還打秋風,留一點給道上兄弟塞牙縫,不要走得不乾不淨。」綽號老五的男子開始有些不耐煩。
「總要帶點跑路費才安心,商人最現實了,不講江湖道義。」方巖生冷笑著點燃一根煙。
桌子被猛地一拍,「你們就是不放手,非要大家扯破臉是不是?」
「各憑本事,昧著良心的錢少賺,你會活得久一點。」方巖生倏地起身。
談判破裂。
不知由哪一方先開槍,剎那間槍聲大作,煙硝味瀰漫整座大樓,原本守在空地上兩方人馬一見情況不對,立即舉槍相互攻擊衝進大樓,好掩護自個兒一方的安危。
此一拚鬥互有損傷,但以天狗幫的傷亡較為慘重,警方獲報派隊前往圍捕時,只見大樓內一具具來不及帶走的屍體,大約一算有百來個。
而正確數字尚不只這些,聽道上的風聲傳聞,死傷絕對在一千人以上,只是警方擔心造成人心恐慌才壓下這條新聞。天狗幫人才嚴重失血。
當然山海幫也有少數人不幸死亡,傷勢較重的一律住進幫裡自設的小型醫院治療。
「巖生,你非要把事情搞大不成?」一個美麗男子勾起小指嬌斥。
「是他們先挑起,我不過回禮而已。」另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卻一反其陰柔嬌態的陽剛男子輕呼出聲,捂著傷口不願上碘酒。
「你……」
「最後一次就狠幹一場以茲紀念吧!以後可能沒這個機會了。」他頗為遺憾的道。
站在窗邊一身孤傲的男子回頭,「想打架到競技場,再有下一次就別再跟著我。」
「老大——」
視線一轉,被喚作老大的單牧爵吐出一口煙,眼眸中的沉痛隱藏在深不見底的黑湖裡。
不該再有死亡了。
第一章
一間奇怪的公司。
這是沙家女巫沙夕夢的第一印象,拿在手中的通知單感覺很不實在。
認真來說,它是間很「正常」的公司,一口氣召募上百名員工,是屬於新成立的資訊公司,但是來應徵的人還真是包羅萬象。
有看來尊貴的千金小姐手提香奈兒皮包含蓄的等著,高中生模樣的靦腆女孩、精明能幹的女強人、一副剛從傳統市場買菜回來的家庭主婦,還有溫雅柔順的職業婦女。
更好玩的是,一臉五顏六色的小太妹嚼著口香糖抖著腳,拿在未夾香煙的手上那薄紙竟然和她相同,是第一次應考的通知單。
有這麼搶手嗎?
不過是間稍具規模的新公司,一切都尚在起步階段,應該不至於三教九流都收吧!如此求才若渴?
放眼一看競爭對手並不多,約四、五十個左右,和一般大型、熱門的公司相比是小兒科了些,來看看笑話也好,反正秘書職位只有一個,誰坐都成,她不強求。
「對不起,各位小姐請往裡面走。」
一陣驚喜聲由眾多女子口中呼出,因為引路的男子簡直是竹野內豐的兄弟,師得沒話說。
原本顯得無關緊要的應徵開始出現一些緊張氣氛,人人擺出最佳的儀態搔首弄姿,未加打扮的女子連忙拿出粉餅補妝,期盼能留下個好印象爭取唯一的機會。
眾人魚貫地進入如會議室般空曠的場地,幾排空椅子整整齊齊地排在正前方,沒有半張桌子。
「待會要考的是判斷力和常識,十分鐘後應考官會下來,你們先坐著等一會兒。」
俊美的男子一說完,便由側門走出去,幾乎所有的女子都失望的微歎口氣,各自找了個位子坐下。
只是幾乎,不包含早在一進門便自行挑了靠窗座位一坐的沙夕夢。
起初三分鐘裡聽不見半絲交談的聲音,眾人安靜地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慢慢地有了小聲響,從有人挪椅子開始,彼此逐漸拉近距離高聲談起「心路歷程」。
千金小姐抱怨手上的香奈兒皮包太便宜了,她懷疑百貨公司賣水貨,其實不難發現是在炫耀,手指上的十克拉鑽戒亮得叫人閃神。
職業婦女和靦腆女孩談論著各自畢業的學校,一問之下竟是學姊、學妹關係,高興地談起某某老師的近況,或是某某人的嚴厲及糗事。
女強人埋怨職場的性別歧視和薪資不公之事;家庭主婦嘮叨著養兒育女的辛苦,怪丈夫的不負責任,只會和公司女員工勾勾搭搭。
不到五分鐘光景,整個室內鬧烘烘的一片像菜市場,三個女人就能顛覆世界之說確是不假,四十幾張口同時開開聞闔,和平之日可遠了。
「哇塞,大姊,你很酷哦!」小太妹向可娜踩著三七步朝窗邊冷淡女子打招呼。
「小心黑肺。」
「黑槍、黑市我聽得可多了,黑吠是指大黑狗亂叫呀?」她笑得亂沒分寸地吞雲吐霧。
「畸型兒。」
「嘎?!」她是不是在罵人?
「抽煙。」
喔!她了了!可是仍惡習不改,她猛吸一口到處噴煙。「姑奶奶我高興。」
「找死。」沙夕夢冷冷一說,食指輕微的一動。
向可娜曳曳的一哼,一口煙還沒抽進肺裡,突然咳個不停,吐出舌頭直喊苦。
「天呀!誰在煙草裡放苦茶渣,好苦哦!」
「多抽一點,死了就不苦了。」人間苦七重,離塵早投胎,為禽為獸勝過為人。
「你!咳……你咒我死呀!」這位大姊八成是混黑社會的。她拿了片口香糖丟入泛苦的口。
「不值得。」
一個人若存心找死不聽勸,死了是一種造化,不值得人費心,女巫的咒語不輕易出口。
「大姊,你混哪裡的?」哇拷,真冷,簡直令人崇拜呀!
「女巫幫。」
「有這個幫派嗎?我出來混了好幾年都沒聽過。」向可娜抓抓鳥窩頭極力想著。
「孤陋寡聞。」
「哇!你一定是很有水準的大姊大,出口成章。」她也要加入女巫幫,肯定威風。
髒?她講話的程度實在……「你的學歷?」
「我呀,高中讀到二年級就把教官的頭打破了,他叫我提前領畢業證書。」意思是中途輟學。
「你沒畢業?」奇怪的公司制度,它到底是請秘書還是打雜小妹?
「是我不爽念,誰希罕那所破爛學校,便當難吃死了。還好我會打架。」向可娜滿不在乎的吹起泡泡。
「打架?!」似乎這就是重點。
這資訊公司該不會是變相的討債公司吧!賣狗肉的羊頭高掛。
「對呀!他們還打電話跟我確認過,最後才叫我來考試。」
大概怕人來鬧事,所以要有自保功夫。
沙夕夢心裡有個底了,相同的電話她也接到過,只是她回答得比較妙,武夫通常死在智者之前。
仔細一聽,似乎其他人亦是如此,多多少少有學過些防身術,自衛並不難,有的還曾是跆拳道教練或是女國手。
時間過去了十五分鐘,眼看著朝二十分鐘逼近,不少人開始議論紛紛的看表,頻頻詢問要等到幾時。
突然,失火的警鈴聲響起,有人飛快的奪門而出準備逃命,有人嚇得手足無措地呆坐著,有人膽小的當場嚎啕大哭,還有人念起各大神明的佛號祈求保佑。
「大……大姊,你還不逃……」天呀!她還年輕不想死。
「假的。」
「什……什麼……」火災是假的?
「有濃煙嗎?」沙夕夢冷聲的反問。
「沒有。」
「看見火光了嗎?」
「也沒有。」
「空氣稀薄?」
向可挪用力地吸一口氣,「不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