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常長敬眉頭一皺,似有不祥預感,她又要口出驚人之語。
「狗屎王和那票狗朋狗友的官商勾結文件,以及吳庭長的受賄名單。」
她要他們死得難看。
他頓感心臟無力,找了顆鎮定劑吞下。
「王議長和吳法官?你存心玩命呀!」
「沒辦法,我的個性像父親,愛往鬼門闖。」
她把一切壞習性歸咎於基因不良。
「我幾時橫衝直擅拿命開玩笑,你一定像你外公。」
她為什麼老挑不好惹的人物。
個性像她母親多好,溫溫柔柔沒脾氣,永遠以家為重地照顧丈夫和小孩。
「不好意思,我指的是不肖父親與你無關,別把『家父』的失敗教育,怪罪我和藹可親的外公。」
人死為大。
常長敬一聽火冒三丈,光看兩人的姓氏就知道關係密切,剛好是一對父女。
生個女兒像是來討債,打小就大禍小禍的闖,雖然他應付得得心順手,可是每隔個兩、三天就要洗一大堆樁衣服,洗得老婆手都變粗了,害他心疼得要死。
沒有兒子不遺憾,一個女兒抵十個,家裡天天鬧哄哄,附近的鄰居老是來串門子,外帶哭哭啼啼的小孩,擠得水洩不通。
別人家的小孩像小公主一樣甜美可人愛撒嬌,而他家的薇薇……唉!沒話好說的優秀,天生就是當警察的料,一拳揍得小毛賊哭爹喊娘,成不了未來的通緝犯。
「常若薇,王議長和吳法官什麼時候得罪你了?」臉一板,常長敬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她一臉不屑地發出嗤聲。
「問我一夜多少錢?」
「你不會指你在舞廳值勤的那一回吧!」十隻小老鼠在他臉皮下跳舞。
「沒錯。」
該死的色豬。
「你……你……你簡直是……」重話罵不出口,誰叫她是他最心肝寶貝的女兒。
為調查八股女子分屍案,偽裝成舞女進入舞廳臥底,被吃吃豆腐、口頭上的調戲是必然的過程,人家問一夜多少錢也是正常的情況,因為她是「舞女」呀!可是她的個性容不得吃一點虧,別人拔了她一根頭髮她非拔光人家的毛不可,管他是不是任務,天皇老子照樣扁。
偏偏她口中的那些人扁不得,出不了的氣越積越深,導致她決定以另一種方式報復,沒有一個政治人物是絕對清廉,多多少少都有些為人詬病的地方。
而且會上酒家、舞廳包小姐的大官員肯定有收取賄賂或做出違法之事,否則一個月一、二十萬的薪水根本難以支付喝花酒的開銷,不另辟財源怎麼可能,而隨便一查就查到令警界頭痛的杜加非。
要說壞事他幹得不比別人少,但是狡猾的程度讓警方始終逮不到他的小尾巴,任其逍遙法外地掌握一些政商勾結的文件,乘機對他們索取高額金錢好保證文件不外流。
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杜加非賬戶內匯進的數字都是民脂民膏,只是沒人敢出面扳倒一群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所以即使知道有可疑之處也無法進行調查,他們惹不起。
「夠了,老爸,你女兒會有分寸。丟不了你的臉。」
原來是這檔事,放馬後炮來不及了。
話都放出去了還能收回嗎?常長敬的眉頭沒法因她的保證而舒展。
「你挑上的全是些危險人物,拳頭再硬也敵不過子彈。」
「槍我也有,只要你解禁,它隨時能顯威風。」
拍拍槍套,她不著痕跡地扣好掉了一半的槍。
「自信是好,但別私自行動,配合重案組的火力。」
他無法不但心,她面對的不是一般人物。
「了啦!你女兒也怕死,該後退的時候絕不上前挨子彈。」
啃著巧克力餅,她的態度是吊兒郎當。
自己人用不著裝嚴肅,她也知道對方不好應付,可是一口氣哽著硬是不痛快,身為警務人員豈有畏懼惡勢力的道理,將壞人揍個半死是她的職務。
為人父母的當然會憂心兒女的安危,警察是站在火線的最前頭,所面對的凶險是尋常百姓的數倍,她的安撫不見得能寬慰父親的心。
但是有什麼辦法,誰叫她在三百六十五行中挑了警察為終生職業,傷亡是在所難免的事,只有請他先作好心理準備了。
「聽說……」
常若薇立即打斷他的話。「別又來了,你的小耳朵也未免多了些。」
「薇薇呀!聽……呃,你在大馬路上和個男人吻得如火如荼,天崩地裂。」
大消息耶!他女兒總算動春心了。
對他老婆也有個交代,養個女兒二十八歲還銷不出去。
「好八卦哦!局長大人,你是壹週刊的小狗仔呀!專門挖人內幕。」
其中有八成是虛構的。
什麼如火如荼、天崩地裂,只是唇碰唇而已,吻的時間稍微長了點,差不多半小時左右,真不曉得有何大驚小怪,如野火般燒遍全台北市的警察局。
搞得所有人一見到她就低頭悶笑,小聲的竊竊私語怕她聽見,討論著與她接吻的男人死了沒,甚至同情起敢吻她的男人。
拜託,多少男男女女在街頭熱吻,她不過是滄誨中一小粟,有必要宣揚到人盡皆知嗎?當天幾隻報馬仔要面臨空前絕後的大劫難,她會好好的「照顧」一下,畢竟他們的功德無量,不送上西天請佛祖保佑怎成呢?不多,一人三拳,絕不生利息。
「你沒打死他吧?有那麼點意思就帶來給老爸鑒定、鑒定。」
應該還活著,沒人抬屍抗議。
她翻了翻白眼。
「老爸,我只吃了你幾顆軟糖和幾塊餅乾,別害我吐。」
鑒定?!除了娶對妻子,她老爸的眼光……唉!不是她不給面子,實在是超級的爛!
「死丫頭,敢吐我槽,一點都不貼心。」
萬般優點中的小小缺憾。
「要貼心找你老婆,貼成連體嬰都不成問題。」
反正他們愛拿肉麻當有趣。
一拋一吞,手中的軟糖和餅乾都吃得乾乾淨淨,常若薇一推桌子,椅子往後傾起身,撥撥頭髮表示「會談」結束。
她沒空和局長大人閒話家常,晚上還有任務要出,得先補補眠養足精神好上工。
「記得回家吃晚飯,你媽念著好些天沒見到你了。」
同在一個屋簷下卻老是碰不著面。
「今天不行,你叫她明天鹵一鍋紅燒牛脯備著,我死也會回去吃個精光。」
她口無遮攔的道。
「啐!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少說些觸霉頭的話,平安最重要。」
每回她一出任務,他總要提心吊膽個老半天。
「是,我可以走了嗎?」剛好一個小時,訓話時間。
欲言又止的常長敬張了口卻只說了一句,「給我安全回來。」
「遵命,局長。」
她頑皮的雙腳一併,做了個敬禮的動作。
「你喔!都是被我寵壞了。」
他露出為人父親的驕傲,無可奈何的—笑。
她眼一眨故送秋波。
「誰叫你是我老爸。」
@@@
夜黑風高,正是走私的最佳時機。
基隆港口第十七號碼頭,一艘吃水頗重的漁船正緩緩駛進,在停泊了大約五分鐘後,碼頭上方的第五倉庫湧出一群扛貨工人,目標一致的走上船板。
一箱箱木製的貨箱搬了下來,在無聲的黑夜中忙碌著。
來來回回不到一個小時的光景,總共有一百零八個貨箱搬到第五倉庫,工人們在一旁喝著提神飲料,一邊聊天狀似平常,眼神卻不住的留意四方。
他們警戒著,腰間衣服下覆蓋的凸起物絕非鑰匙圈,幾乎人人一槍的佩帶著,與把風的人隨時保持密切通話,確保無警方人員潛入。
而在遠方停了幾輛消音車,裡頭閃出幾道穿著防彈背心的黑影逐漸靠近,壓低的身子以半蹲及匍匐的姿態前進,速度非常緩慢地盯著前方的照明燈。
他來了嗎?覆面的黑影以眼神詢問左方的女子。
她回以手勢,沒有,再等等。
隱身於貨櫃箱後,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悶熱的氣候使人心浮氣躁,汗由額頭滴落,背部幾乎全濕。
等待,冗長而枯燥。
十二點三十五分,對時。
一輛賓士車駛近六號碼頭,非常謹慎地熄了火,幾道人影由車上下來,采步行的方式緩慢接近隔壁的倉庫。
裡面的人趕緊出迎,態度恭敬的哈腰行禮,不一會兒,一行人沒人半啟的鐵門內。
是他,你們準備。
女子手勢一比,其他人連忙把槍上膛。
她原本就是重案組的組長,待了兩年自覺無味的請調少年隊,因此同行的人都信服她的領導能力。
幾個人留守待命,而另外幾個人則潛行到工人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制伏,手月一劈擊倒在外把風的工人們,搜出十來把黑星手槍,拔掉撞針丟向後面接應的弟兄。
小組成傘形靠攏,分成三批人員攻堅,左方黑影先行探路,右方為後盾保護,最後一批則扣押工人集中在一地由幾人監視著,其餘的人為後備支援在外守候。
「貓哥,這次的噴子保證是新貨,剛由中東一帶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