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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年幼無知不畏鬼魅,成長之後習慣眼睛內存在的另類生命體,自然是不懼。

  人有善惡,鬼亦然。

  待之以誠,善鬼不欺,惡鬼不近,陰陽兩界相安無事。

  「她該不會是抓鬼大師吧?」傑西打趣地開懷大笑,當是一則笑話。

  「我不抓鬼。」

  驅之、散之、誘之、開導之,將其淨化成凡胎,重新回地府等候投胎以贖前過。

  「味味本領可高著,上回我見她和已逝的五○年代影星林黛聊天呢!」差點嚇破她的膽。

  傑西滿臉不信,林黛是誰呀!

  「你有陰陽眼?」雷剛輕問,左手夾起醬鴨片送入東方味口中。

  她睨了睨。「靈媒是家族基業,可觀陰陽。」意思是見「鬼」。

  「你如何清楚康普大法官一家人命不長?」這太詭異了。

  「我瞧見陰間二使正站在他們身後,除了那位恬雅的夫人,法官父女肩上的生命之火剩下不到三個小時。」

  「你……看得見?」這未免神奇。

  「嗯!」他似乎不怕。東方味莫名的心安。

  「有無解救之法?」

  她為難地攪拌羅宋湯。「可救不可救。」

  「什麼意思?」

  「凡法必有破解,可以救卻不能去逆轉天意,命數該終。」天地萬物各司其職,才不致亂了天網。

  雷剛不知其後果,故意套著話。「我很好奇,人力能破天法嗎?」

  「聽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吧!人間、陰間一樣管用。」全是錢奴才。

  「你說燒一堆冥紙?」不會吧!這麼容易。

  東方味沒有防備他,因而鑄下一罪。「有一種是鬼神專用的冥紙,只要連續不間斷地焚燒,等過了生死簿上的時辰就能避上一死,要等上一甲子六十年才會……」

  聽完她的細訴,雷剛二話不說的起身,她才略有所悟地跟上他。

  「你想幹什麼?」

  東方味追了上來,使勁的拉著他一拖,擔心他會害她有洩露天機之虞。

  口說成句不為過,但若危及既定命數,改變未來應生的天劫,洩露者會在功過薄上記上一筆,這就是東方家早夭的原因。

  福禍延及子孫,所以上兩代盡量不多言口,將祖先及自己的過移至自身,因此到了她這一代才有福壽之果,不再有早亡的子弟。

  「救人。」

  「救……你要救康普大法官?」噯!她要犯天規了。

  雷剛打了個手勢,隨即有兩名工作人員聽候差遣。

  一番吩咐後,他回頭在東方味唇上落下一記深吻,吻得她腦中缺氧,差點站不住腳。

  「我有沒有說你今天很可愛?」

  嗄!他在說什麼?

  「你的眼睛美如夜空的星子,迷離中帶著神秘的性感,叫人不飲也醉。」

  「我……你……」

  「你的唇色艷如早起的朝陽,鎖住了我的視線,你已是我心的主宰。」他故意說著情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兵法有云:攻心為上。

  他的肉麻話語確實讓東方味有一點醺醺然,沒有一個女人不愛聽甜言蜜語,尤其是出自剛毅、嚴謹的男人口中。

  她有些失神。

  伊夢匆忙地飽食一頓追出來,一聽到他似真還假的愛語差點反胃,用手肘撞了東方味一下,要她清醒一點別上當,他是超級大變態。

  誰知一個分寸沒抓准太過粗魯,反而把東方味撞飛出左側,雷剛來不及搶救,害她撞上一位滿頭銀髮的客人。

  「味兒,要不要緊?」

  她顫著唇瓣。「好……好冷。」

  「冷?!」室溫二十八度會冷?「你的皮膚好冰。」

  一觸及她臂上肌膚,那冷徹骨的溫度令他訝異,心急的他將她整個身子緊緊抱在懷中,來回地摩擦她冰冷的手臂。

  「味味發生什麼事,她在發抖耶!」伊夢臉上有著關心。

  「味兒,好些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感覺懷中抱著一位雪女。

  東方味嘴唇泛著青紫。「那……那個人是……是誰?」她由心底寒向四肢。

  雷剛只顧著照顧她,沒空注意被她撞上的人,經手下一指,他才眼一黯地說起。

  「是眾議院的文森參議員。」

  「他有一顆好暗的心,肩上背著上百條來自陰間的冤魂,我看到他的手浸滿人間血,那股濃重的腐屍味是來自地獄最深沉的怨沼,一個……兇手,他是惡……惡魔,血,滿天的血,還有康普大法官的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文森身邊的書記官因停車之故遲了些,一字不漏地收進她的呢語。

  命運的硃筆一揮,天地無情。

  ***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龍家兩位主子一定會嘔出血。」人算不如天算。

  一臉笑意的風向天說著風涼話,懶懶散散地斜靠米棕色沙發椅,腳窩墊著深棕色的靠枕。原木色系的樓梯就在沙發後,和挑高的天花板及二樓扶台同出一一樹種,是黃水晶顏色的楓木。

  波斯風味的地毯,透明的玻璃方桌,水晶瓶裡插著幾株石斛蘭,壁上掛了幾幅西洋畫作,餐廳和客廳以拱門分隔。

  樓梯口及扶台相連處擺了盆黃金葛,樓柱內鑲著一管淺黃色的燈。

  這是一幢雋雅的樓中樓,佔地一百二十五坪,屬於雷剛名下的產業,現在被「賊子」入侵,顯示保全系統出了紕漏。

  防盜不防小人,買入至今為止,第一次遭人以高科技技巧侵入,不曾破壞一把門鎖或電路,如入無人之境。

  事實顯示,的確無人。

  「咱們等著算計雷那傢伙,誰知他一吭不響地抱了個……男人回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他會被雷公劈死。」

  男男相戀,不倫不類。

  龍門還沒出過這種敗家子,值得泡壺好茶細細欣賞,以為殷鑒。

  因為,有趣。方羽笑得很賊。

  「會嗎?他不就是雷。」雷劈雷?這畫面一定很熱鬧,值得期待。風向天暗忖著。

  這兩人忙裡偷閒,特來看戲。

  「我們就來個風雨交加,把他淋成避雷針。」人體避雷針,新鮮。

  「神經,你想讓龍二小姐那團火焰燒上身嗎?小心她一拳揍得你貼在牆上當壁紙。」損人不利己非風向天的作風。

  方羽自嘲地拉了一下鼻尖。「咱們幾時正常過,神經早該挖出來重整編號。」

  「很抱歉,我不認識你,先生貴姓呀?」他揶揄地撇清關係。

  杜鵑窩的號碼牌他獨自去領,恕不奉陪。

  「風公向天兄,你找好墓碑了嗎?我用MP-5德制衝鋒鎗幫你刻墓誌銘,不收費。」他笑得很假。

  風向天拍拍軟硬適中的靠枕。「不好意思,我已經先幫你鐫上四字:死、有、余、辜。」

  「你有種,夠狠。」殺手出身的他怎鬥得過披著羊皮的狼。

  避難避到遭人「遺棄」,實在有夠霉氣。

  頭一天到龍之谷,這個不負責的主人藉著找個驅鬼大師而一去不回,他們被迫由「無業遊民」升級成「上班族」,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大半時間幫他處理賭場的事務。

  原以為認真、盡責的傢伙不會離開崗位太久,誰知全被他「正直」的表相所欺,一走就是五天五夜無音訊。

  害他們想死他……的任勞任怨。

  賭場是營業場所,又是龍門主堂口之一,龍青妮和龍寶妮玩得很有分寸,不會叫那群豺狼虎豹的追婚娘子軍前來,暫時鬆了口氣。

  「嘖!你聽到林寶堅尼Diablo的喘息聲嗎?」風向天耳朵和兔子一樣尖。

  方羽挑唇地走到酒櫃倒了杯波本。「車性和車名蠻牛一般凶悍,聾子都聽得見。」

  他的酒才剛一沾唇,風一般的身影懷抱個俊秀……男?女?疾過,看到他們亦不驚訝,視如空氣般漠視,繞過兩人走上階梯。

  反常的舉動令人傻眼,風向天的笑臉還僵著,方羽的酒全讓下巴喝了。

  「他……他是雷剛吧!」應該不是仿冒品,酷得叫人……恨吶!

  「還是那張臉,看不出動過整型手術。」切成八塊,石頭本質不變——死板。

  兩人相視一望,繼而爆出哄堂大笑聲,震得水晶燈飾發出微微音磁一晃,讓隨後而入的伊夢和傑西懷疑這裡是精神病院。

  「你們在笑什麼?」

  一看到可愛的小美女,方羽慇勤多了。

  美人多嬌,不堪折損。

  「小美女,你看起來很面熟,我們是不是曾在前世相愛過?」他對每一個長相不差的女人都用這一套。

  忽然有個美男子靠近,伊夢有些失神地怔了一下。「你……你是誰?」

  好帥的男子,長毛象……呃!洛斯的粗獷美就差人家一點。她有點想移情別戀。

  「在下姓方名羽,寶貝呢?」

  「我叫伊夢。」

  「我是傑西。藍儂。」

  才想掬起小姐的手背一親芳澤,不識相的傑西先一步握住方羽的手,非常熱情地上下搖動,逗得風向天發出渾厚笑聲。

  「這位是?」又是一位眼帶邪氣的大帥哥,成為超級經紀人的夢想就在眼前。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你叫他小天天好了。」唉!真掃興。

  「小天天?」風向天眉頭一皺。「雨,你準備好賠償雷的傢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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