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暘捧著月光杯品嚐百花釀,突然他感受到一道不友善的光線射來,他極目一望,似乎看到向景天匆匆一瞥,眼神中充滿不屑。奇怪,他可曾失言得罪向景天嗎?
「你確定?」冷天寒懷疑一問。
「是的,我確定。」向景天很用力地點頭,表示所言不虛。
「好吧!貝兒。你不要喝太多,淺嘗就好。」冷天寒深情地把杯口送到妻子唇邊餵她,語氣中飽含疼寵。
這幕情景讓李暘深感詫異,冷莊主的外貌如此嚴峻,卻對妻子柔情依依,並柔化了平常剛硬的臉部線條,活像另一個不同的男人。
以前常聽人說蘇杭出美女,現今一見可要改口,蘇杭出美女,美女盡在斜劍山莊。前有江南四大美女其中的兩位,後有艷冠天下的四冰美人,眼前的莊主夫人更是美不可言,連她身側的兩位侍女都俏麗可人。斜劍山莊定是仙靈之所,盡出天仙之姿的美麗女子。
「向大哥,小弟可曾失禮於你?」把眼光轉到向景天身上,口氣謙恭的李暘以不解的語氣請教。
揚起一張假假的笑臉,向景天用著聽起來很「熱絡」的聲調說道:「豈敢妄自稱大,您可是小王爺耶。」
「小王爺也是凡身肉體,你年長於煙姊,稱聲大哥是應有的禮教。」李暘雙手作揖,態度真誠。
煙姊!聽起來怪拗口。向景天不客氣地說:「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你。」
「討厭!」李暘訝然地手一停。「為什麼向大哥討厭小弟呢?」他自認是個謙謙君子,未做出有違禮教之事。
「因為你叫我向大哥。」向景天不耐地說。這只呆頭鵝,連錯在哪裡都需要人家指點。
「為什麼?」李暘更加迷惑了。向大哥年方三十,而他二十有四,再加上他與龍煙結為異姓姊弟,照理來說不應惹人嫌惡。
當初他一見龍煙時,以為她和龍霞差不多年歲,大概二十歲左右,誰知細問下才知,她們四人芳齡皆二十有六了。這好驚人的消息,讓他一時怔住說不出話來,隨即他就平白多了一位異姓姊姊,即使他希望將她換個身份——自己的妻子。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向景天直接挑明地說:「你喜歡龍煙吧?」
李暘不太瞭解地問:「她是我的異姓姊姊,何來喜不喜歡之說,我不懂。」
朽木雖然不可雕,至少還可以種香茹,可他愚昧到連香茹也種不活。向景天真想仰天長嘯。
龍貝妮看出他懊惱之色,遂好心地點出重點。「景天的意思是你很孬種,明明喜歡煙卻又被她玩弄於手掌之間,甘心將萌芽的愛苗斬斷,藏起愛意,當個矮一截的『小弟』。」
嗄?!他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李暘倏地紅了耳根。「你們都看得……出來?」
「我們有眼睛。」龍貝妮一句話道出全莊公開的秘密。
李暘眼中的情意眾所皆知,就是個性太優柔寡斷,放著大好的機會不敢追求,所以她相當不看好他,因為龍門調教出來的女子,個個都是有主見的獨立女子,想要獲得她們的芳心,一要夠強悍,二要霸道、敢奪愛,三要厚臉皮、死纏爛打。而他可一項也未具備,實在吸引不了龍家女子,再加上他擺脫不了禮教束縛,是無法和龍煙交心的。
「喔!」李暘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虛應一聲。
「喔什麼喔,你該想辦法化暗為明,一舉攻下她的冰心,娶回家暖被。」向景天暗罵道,十成十的軟柿子。
暖……暖被!這……李暘實在不敢置信。「我們已結拜為姊弟,不可有此亂倫的舉動。」向大哥的用辭聽起來很下流,什麼暖被,又不是侍妾。
「你就是這點被吃得死死的,活像食古不化的老學究,難怪搞不定龍煙那妮子。」向景天實在瞧不起李暘這老八股。
「人有倫常,不能率性而為,這樣有違禮教,我……做不來此等卑劣事。」李暘振振有詞地說。
哦!我的天老爺。向景天受不住地撫著額頭瞅著他。「你們又不是親手足,不用怕天遣,雷劈不到你的。人若故步自封、作繭自縛,將來吃虧的是自己。而禮教是死的,人是活的,人隨時可以創造新禮教。」
聽他一席話,李暘從小所受的庭訓發生動搖之意。「可是煙姊她……」
「從現在起,把姊字去掉,趁著這次她隨你回府的路途上多用點心,改變兩人的關係,讓她死心塌地的愛慘你。」他基於一片好心,想把天下間的曠男怨女全送作堆。所謂有福同享,他非常樂意拖幾個殉難者來陪葬,一起打發無聊的日子。不然好久沒熱鬧可瞧,渾身就是不對勁。
「愛慘我!怎麼可能,煙姊……煙的個性屬於冷靜型,不可能有失控的行為。」李暘腦海中浮現龍煙一旦臉一板,就成了姊字輩。
還想繼續遊說的向景天,恨不得一棒敲暈他的豬腦袋,只是他口中的冷靜冰女正跨過門檻往他們而來。
「向大呆,你的眼睛中風了是不是,怎麼一直抽搐?」龍煙把向景天對李暘眨眼說成顏面神經障礙。
龍煙在老遠的地方就聽見有人在鼓吹她的「李小弟」,就近一看,原來是不怕死的向景天又在施展三寸簧舌,準備把她打包送人。
一路行來,她為避開那些公子、大俠已經很辛苦,沒想到真正挖牆角、偷拔蔥的惡賊,正大言不慚地將她稱斤論兩的廉價大拍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肖尪」,急著想找男人;或是她長得奇貌不揚,想弄個傻丈夫當「某大姊」。
被逮個正著的向景天以訕笑企圖掩飾罪行。「煙,你今天的心情不錯吧?」
「本來很不錯,可是看到一張老謀深算的狐狸臉,心情突然變得很糟,想扁人。」龍煙暴力的拳頭在向景天鼻頭揮弄,恐嚇成分居多。
向景天笑笑地撥開她的手。「教練場上有十數個稻草扎的人形柱,非常適合練你的拳頭。」他妻柔子幼,可不想太早升天。
「可是我比較喜歡狩獵,尤其是一箭射穿狐狸的腦門。」龍煙作勢用手指指向景天的太陽穴。
向景天僵了一下,笑容凍住。
「煙,你和向大哥在講些什麼?看他額頭緊張得冒汗。」李暘著實猜不透兩人在打什麼謎語。
龍煙杏眼一瞠,不悅地用指關節叩著他的腦袋瓜子。「嗯,你剛叫我什麼?你的家教哪去了?」
「對不起,煙姊。」李暘的道歉換來某人的嗤鼻。
「乖,暘弟。」龍煙目光先是溫和,然後利眼轉向發出噪音的傢伙。「向……大哥,鼻子不舒服嗎?要不要本神醫替你診治診治。」
向景天摸摸鼻子,「小毛病,不礙事,多喝點溫水就成了。」被她「妙」手一診,他的鼻子還在不在原位都值得商榷,他才不做冒險的傻事。
「小病不醫易成大病,還是讓我把一下脈,確定你未罹患致命絕症。」龍煙說著順手摸摸腰間銀針袋。
「不、不勞費心。」驚恐地一躍而起,向景天以眼神向龍貝妮求救。龍家的女人只聽從龍家主子的命令,其它人……哼!哪邊涼快哪邊待。他早就懂得見風轉舵的道理,知道必要時可以向何人求援。
「煙,把銀針收起來,別浪費在垃圾身上。」龍貝妮雖然幫忙仍不忘消遣。
「是,三小姐。」算他好狗運,逃過一劫。龍煙不屑地冷瞪縮頭烏龜一眼。
垃圾!真難聽,什麼主子養什麼樣手下,全都是一丘之「冰」,存心要凍死人不負責。向景天暗暗吐吐舌頭,說:「喂!李暘,你忘了此行的目的是為你娘親求醫嗎?還不趕快把人帶走,以後也不用歸還了。」
他的多嘴引來眾人嫌棄兼唾棄的眼光。
李暘經他提醒,立即將來意說出,「煙……呃,煙姊,上次你開的藥我娘已經用磬,原本以為已無大礙,所以沒有繼續服用。誰知三日後,她突然開始咳血,起先是一小滴一小滴,咳了兩三個時辰後就吐了口黑血,御醫們皆診治不出病因。」
王妃的病情早已在她掌握之中,即使不繼續服藥,除了身子虛弱了些,倒也不會引發其它病症。龍煙蛾眉一蹙,直覺此事透著古怪。
上次她從王府的僕役口中得知,寧南王府的大世子似乎不滿李暘這個弟弟,曾經多次派人暗殺他,幸好他福大命大,屢次逃過劫難。這次八成又是那位大哥搞的鬼,可是需要拿王妃的命來玩嗎?唉!麻煩。
驀然,她眼睛一亮,露出詭異的光采,替死鬼不就擺在眼前。「向大呆,你悶不悶,想不想找些樂子?」她轉頭問。
向景天眉一挑,頗有興趣地問道:「說來聽聽。」
龍煙食指一勾,喚他靠近。
她在他身側小聲咬耳朵,他邊聽邊點頭,似被說服地說:「好吧!好像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