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照姑娘的吩咐,晾在石臼上。」好奇怪,這些天雲姑娘淨要自己採些奇怪的花草。有些她連聽都沒有聽過,更遑說親眼目睹,若不是有雲姑娘栩栩如生的畫紙,她錯過都不自知。
「現在麻煩你把那株曬了七分干的紅色花草磨成粉,與右邊那顆草的汁液相混。」剛才差點在花姑面前洩漏心事。冰山是無表情的冷,怎麼她會讓臊熱抹紅了臉?太大意了。
「喔!」花姑動手照她的意思做。「雲姑娘,這些花花草草是用來做什麼的,為何沾抹後,一定要淨手才可進食?」
「是製毒用的原料。」龍雲淡淡的回答。
「毒?!」她立刻慌驚的放下手中石杵。
龍雲好笑在心裡。「放心,除非你吃進肚子裡,否則它們沾在皮膚上是不會有事的。」
花姑看看那些植物。「可是……」好可怕,這麼漂亮的花草竟然有毒。
「你想想看,你磨了不少花粉草根的,也沒有中毒呀!何況有些本身沒毒,必須和其他相混才會起毒性。」
「雲姑娘為什麼要……要做這麼可怕……的東西?」花姑還是不太敢去碰觸,那是毒耶!
可怕嗎?龍雲不覺得,她認為人心比毒藥更毒。「我不會害你的,毒能害人也能救人,全憑個人揣摩著用。」防身之用更不能缺。
「真的不會……有事?!」花姑聲音中有一絲懼意。
「有事你還會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你被『毒』這個字給嚇著了。」龍雲覺得還是莊內那些丫頭爭氣。
「什麼毒?誰中毒了?」南月兒像只不安份的猴兒,蹦蹦跳跳的出現在寒月居。
後面跟著的是面無波動,不苟言笑的北莫殘。他的心早就想來寒月居一會佳人,但總有些顧忌。
而真正令他怯步的是前些日子,他親眼看見龍雲被老大抱回寒月居,兩人之間似有條看不見的紅線繫著。雖然兩人眼神中充滿火藥味,但她那紅腫光澤的唇瓣,正告訴他,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月兒,你又調皮了。」年輕真好,花姑羨慕她的天真浪漫,不解世事。
「我才沒有呢!不信你問莫殘哥哥,我很乖的。」南月兒頭一揚,非常神氣的下巴一挺。
北莫殘不語,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坐在前廊的女子。
「你看北兄弟也不敢苟同,你失寵了。」花姑笑笑摸摸她的頭。
南月兒不依地拉著他的衣角。「莫殘哥哥,你說月兒乖不乖,你疼不疼我?」
北莫殘頭一低。「你這小女孩太貪心了,全寨兄弟有誰不疼你?」在他眼裡,月兒還是那個剛會走路的奶娃兒。
「人家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女孩?不信你看看我。」南月兒不太高興的展露成熟嬌軀。
他看了看她,是長大了點,幾時她也有女人體態了?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只是稚氣未脫,不及龍雲自然散發的成熟韻味,和動人的慵懶神態。
「外在是長大了,內心還是小孩子心性。」北莫殘友愛的捏捏她的鼻頭,不帶任何雜念。
「莫殘哥哥--」她覺得心被紮了一下,有點酸澀。
龍雲見花姑手拿石杵,遲遲不敢下杵,再看看自投羅網的兩人,心下有了主意。「莫殘、月兒。可不可以拜託你們一件事?」
南月兒一聽見雲姊姊有事拜託,三步作兩步的跑上前,把剛才的事全拋在腦後,興奮的像有新玩具的小孩。
「什麼事?月兒一定給你拜託。」她連說話都像個小孩子。
北莫殘只是淡淡頜首。「盡力而為。」
「龍雲在此先謝過。花姑,把石杵交給莫殘。月兒,有勞你將地上的干花草,分門別類的各置一角。」
花姑樂得把此等危險之事,轉交給尚不知情的兩人。
「這是……」不會要他磨那些花花草草吧!北莫殘望著石杵不知所措的發呆。
「小女子一點小小興趣,喜歡研究花性,你不會推辭吧!」必要時,龍雲用點美色也不為過。
一時迷眩於她的嬌顏,他失神的點點頭。「當然,在下的榮幸。」她真美。
正打算把追魂草捆綁成束的南月兒,想要詢問何處有細繩的抬起頭,卻被他失魂的神情,狠狠在胸口撞了一下。一股苦澀感從胃部升起,莫殘哥哥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失落的感覺緊緊的包著她全身。他--喜歡雲姊姊嗎?
眼神一轉,龍雲看出南月兒眼底的落寞,心裡自然有個數在。「月兒,你在發什麼呆?快把追魂草放在石臼裡讓莫殘磨細。」
追魂草?那不是有毒?「雲姑娘,你在製造毒藥嗎?」北莫殘驀然醒悟她在做什麼。
「好玩嘛?反正閒著也沒事,當當消遣。」龍雲暗忖著,不笨嘛!反應真快。
「消遺?!追魂草毒性特強,一旦誤食,後果不堪設想。」他沒想到她居然拿做毒藥當閒暇樂趣,簡直是……不知死活。
「不要太在意,這些小東西我玩了十數年,若是離了手,還真有些不習慣。」像她這種習慣用毒的人,很難忘卻使毒的樂趣。
「你可以繡繡花、養養鳥,或是做些女紅,玩毒太危險了。」他不贊成女人一天到晚在毒堆鑽。
他的話引起花姑的共鳴,在一旁直點頭。「對啦對啦!我房裡還有些繡線、布帛的……」
「饒了我吧!」龍雲面露痛苦的捂著額。「要我舞刀弄劍還可以,那根小小的針對我而言是催命符。」繡花?!女紅?!什麼蠢想法。那是男人用來綁住女人自由的自私心理。縫縫扣子補補裂洞還差不多,教她一整天對著一塊布穿穿刺刺的,不如教她去砍砍殺殺的好,至少不會悶死自己。
「可是每個女人都會呀!」花姑的想法是這樣。
「那就別當我是女人。」她覺得當女人太辛苦,被一大堆道德規範給束縛著。
「但你就是女人。」突然多出一道男聲。
「雷大哥--」南月兒驚訝的一呼。
「寨主。」花姑敬畏的彎身行禮。
「老大?」北莫殘詫然的輕喚。
除了不屑一顧的龍雲,其他三人各有迥異的表情。
「莫殘和月兒也在這裡呀!看來寒月居快成為茶館酒肆,人們閒聊時的去處。」這是他的住所耶!太不像話了。雲兒是他一個人的,雷非烈可不想與人分享她的美麗,就算兄弟手足也沒人情講。
「雷大蟲,你真看得起我,前些日子才當我是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婊子,今日我卻升格當老闆娘了。」
「你怎麼老是曲解我的意思。」他只是不想兩人之間,插進一些「閒雜人等」。
「你的含意簡單明瞭,明白人一聽就清楚了,何來曲解?就像你臉上的蟲卵一樣清楚。」哇!疹子長得真徹底。龍雲佩服自己的功力。
蟲卵?好噁心的形容詞。雷非烈瞪向悶頭偷笑的三人。「莫殘,你有事可以先走了,順便把小月兒帶走。」
逐客令下得多光明正大,北莫殘若有所失的欠身告退,南月兒與花姑二話不說的緊張跟隨他,離開寒月居。
「你把我的客人趕走了。」不是指控是埋怨,龍雲這會可少了做苦工的呆子。
「他們哪算是客人。」雷非烈認為他們全是小螢火蟲,光度不夠亮這在屁股後面繞來繞去。
她冷眼一利。「哪敢情好,你來代替客人的位置。」她手指著尚未研磨的花草。
「真懂得利用人。」他苦笑的蹲下身,拎起一株夾竹桃枝切片再磨細。
「物盡其用是我做人的原則。」要不是她碰不得那些花花草草,哪用得著這些外行人。
「你那麼喜歡玩毒,卻又碰不得花粉味,不是很矛盾嗎?」對花粉敏感,那磨成粉的植物呢?他瞄了瞄她。
「蜈蚣、蠍子、蜘蛛、胡蜂和蛇也都是毒物,各有其用處,只要處理得當,有的是傻子自願貢獻。」
他心想,自己不就是她口中的傻子。「你在我身上下了什麼毒?」怎麼百解不得其法。
「水仙醉。」
「水仙醉?那是什麼東西?」雷非烈覺得這名字取得倒挺詩意的,長在身上卻嫌醜陋。
「一種長在水邊的植物。」瞧他眼中寫滿不解,她解釋道,「它是不開花的水生植物,所以沒有花粉味。」
「難怪你敢去摘,只是可憐我慘遭你的毒手。」原來真相是如此。他才想著她的花粉症,怎麼可能親手下毒,到頭來是裝蒜的水仙醉。
龍雲有些迴避他坦直含笑而寵溺的眼。「這是小小的教訓,提醒你以後行事三思而後行。」他唇看來是那麼熱情,害她心口猛然一跳,很想再去品嚐。
那股難抑的渴望是從何而來,她惘然了。是因為他,還是……愛?
「遇上你,三思再三思也沒有用,所以注定終身要受你荼毒。」他笑中帶著柔情。
該死的男人,笑得像陷入情海中的呆瓜,惹人心躁。她暗自咒罵著。「在曼陀蘿裡加點蠍粉,就是你旁邊的黃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