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已在人偶上施了法,沒有破解方式等於無物,白費一場工夫。」匆忙穿上道袍的長春道長撩撩一臉長鬚。
「原來如此。」
胤一喝,調回追趕的侍衛軍,眼底有著得意,皇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只要再除去……
胤像是有感應似的,背脊一栗,心寒的回頭一視,瞧見八皇弟噬血的目光,他知道該計劃下一步了,肩頭的血不能白流,定要他付出代價。
各懷鬼胎的親手足面色一冷,腦中陰狠地轉著惡毒詭計,全為穩固自己地位而殘酷。
???
時日漸漸逼近,太和殿宛如死寂的抑鬱不聞人氣,肅穆的氣氛蔓延四處,人人冷凝著一張臉,像是送葬。
雕工華美的大床上躺著當朝皇太子,他薄弱的呼吸似在數著日子,兩頰明顯的凹陷,顴骨尖凸無肉,髮色日見枯黃失去光彩。
微微龜裂的嘴唇有些烏色,而眉宇之間但見沉鬱,即使昏睡中亦舒展不開心底憂慮,叫人看了傷心。
「煒烈在搞什麼鬼?要他辦件小事比鑽老婆裙子還難。」都過了五天,探子營的精銳莫非虛有其名?
「鋒,別自亂陣腳,小心女諸葛損你。」同樣焦慮的海灝輕聲一喟。
「哼!女人。」
海灝苦笑的揉揉發疼的頭,「你又不是不曉得她的狡詐,說不定心一狠,就煽動我們娘子出走。」
「她敢?」上回要不是攔得早,他就成了「棄」夫。
「你說她敢不敢?」一個寧可以身殉義救友的剛烈女子,天底下沒有她不敢之事。
鋒氣結的冷哼一聲,大步地走向殿外眺望,旋即失望的踱回內殿。
「別提端儀郡主了,那個笨女人是怎麼回事?爺真瞧上了她?」不解的棣樊苦惱愛妻老是往鋒貝勒府跑。
「你說趙曉風?」
「天下有比她更蠢的姑娘嗎?」大概只有夢雪能和她較勁。
不過,此話不能當著海灝面前提。
海灝眼尖地道:「棣樊,我看見你的眼神在取笑我的少福晉。」眼睛是瞞不了人的!
棣樊嘴角牽動了下,「我……呃,你多心了。」娶妻如此,海灝的心思被磨細了。
「也許吧!」海灝笑了一笑,神色一黯,「爺是喜愛趙姑娘,可是……」
先是身份上的問題,再著是爺兒發瘋一事,兩人的情路多乖舛,走得崎嶇,不知有否白首之緣。
棣樊仍不苟同,「爺的眼光未免太差了,怎麼會挑中女諸葛的小師妹?」而且小師妹之下還有一個更令人發火的小師妹。
「你的蝶希在世人眼中是個異類,可在你心底卻是人間難得的至寶。」同理可證,爺兒何嘗不是這般。
「不一樣,我愛蝶兒……」棣樊恍然一悟,「你說爺不是單純喜愛她的天真,而是愛?」
海灝沉重地點點頭,「爺陷下去了,如你、我一般多情。」
「唉!五行一碰到情愛全亂了套,個個卸下尊貴身份向愛屈服。」他的翩翩蝴蝶如今飛到哪座貝勒府棲息?
恪恭郡王府?臨宣王府?還是鋒貝勒府呢?
「棣樊,你悲夠了春秋沒有,爺還躺在床上等著解咒法。」盡說些折損男子氣概的事,他寧可帶兵上陣打戰,也不願苦思無策的空等待。
坐立難安的鋒再一次走向殿外,急躁的心難以平復。
在戰場上,他可以大刀闊斧的砍掉敵人首級而不眨眼,但是對於邪法妖術他是一竅不通,唯有坐困愁城地期待奇跡出現。
「我們也急呀,但是煒烈還沒傳回好消息。」棣樊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是嗎?那他還有閒情逸致和女人在花前月下談情說愛?」鋒眼一瞇,黑暗中看不清女子面容。
但可肯定不是鄭可男,身形不符。
「你看錯了吧?八成是侍衛和宮女偷情。」海灝站在他身後一觀。
棣樊也在後頭仰首觀望,「就是呀,煒烈那婆娘子可潑辣得很,他哪敢……咦!還真是他耶。」得找地方避難,免得掃到七尺白綾。
才一說完,煒烈懷中橫抱個氣若游絲,臉色白得像鬼的女子走近,二話不說地掠過晾在殿口的三尊木雞,直奔內殿。
沒有溫情,只是一般對待手下的動作,他將人置於接近胤床鋪邊的軟榻上。
「煒烈,你太放肆了,把外邊私養的寵姬帶進宮,端儀郡主知情的話……」
煒烈冷眼一瞟。「看清楚,她曾是皇上賜給你的美人之一,棣樊貝勒。」
「嗄?」他走近一瞧,似有印象,「我不是早把她送給爺了?」
有了蝶希之後,其他的女人他再也瞧不上眼,只得早早打發走,免得引起閨房勃溪——
「她現在是我手底下的女探子。」見一法器插在她腰腹,他猶豫著要不要拔出來。
「女探子?」莫非是……「有消息了?」
煒烈費力地點住塔拉幾個大穴,不需要高明的醫術,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危在旦夕,拖不了多久。
救她是為及時挽回胤的命運。
「塔拉,你還挺得住嗎?」
勉力的撐開重如千金的眼皮,塔拉虛弱的想起身,「妾身拜見……四位貝勒爺。」
「省去這些繁文縟節,快把你得到的訊息呈報上來。」海灝將她輕壓回榻。
「大阿哥和八阿哥聯手……在仰闕宮……密室設置神壇……」她吃力的取出人偶,「妾身不負……使命地竊出縫有二阿哥生辰……生辰八字的人偶及……頭髮……」
「太好了,爺有救了。」鋒激奮地接過人偶一舒憂色。
「怎麼救?」
海灝一句話澆熄了眾人的喜悅,大伙怔忡的面面相覷,無措地注視神似胤的人偶。
他們以為只要拿回有關的東西就能化解咒術,可是胤仍然不見起色,呼吸弱得微不可聞,臉色照常白如臘。
可笑得很,堂堂京華四貝勒竟救不了自己的主子!他們一個個苦無對策的訕笑。
「可以……讓我見……爺的最……最後一面嗎?」一口濃腥的血由塔拉鼻腔溢出。
眾人相看無語,最後海灝將軟榻挪近,「煒烈,把爺叫醒吧?」
「真要把爺珍貴的半個時辰給她?」為了一個探子?
「你沒看見她用命來換命嗎?人情好還,情債難償。」海灝語重心長的說道。
好一句情債難償,道盡天下癡兒。
「嗯。」
煒烈取出妻子交給他的銀針,依照奇經穴位下針,不一會兒工夫,胤即由昏睡中醒來,雙眼幽幽地一掃在場的眾人。
沒看見他心愛的人兒,他似惆悵似哀傷地勾起唇角苦笑,是他下的令,怎麼奢望有人抗旨?
他太想念他的曉曉了。
才短短數日不見,恍若已隔無盡個秋,儘管清醒的時候不多,那抹天真、無邪的笑臉卻老是佔據他的思維,清脆的笑聲好像近在耳畔。
人在身邊時總是不加珍惜,一旦夕了她才知空虛的可怕。
區區一個皇太子住哪比得上心愛之人相伴左右,他看破了,紅塵俗世的紛擾再也入不了他的心,誰要權位利祿全拿去,他只要曉曉一人。
「爺……你可還……記得……伺候過你的……小妾……」
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打斷了胤的沉思,「你是……塔拉。」
「爺能記……記得妾身……真好……」她露出一朵絕艷的笑花。
「你受傷了?」看來傷得不輕。
他看向四位貝勒,由他們的表情得知,她的性命恐怕過不了一刻鐘。
「能為爺效……效力……是妾身……的福氣。」只要爺沒事就好。
「你是個忠誠的部下,我會厚待你的。」他指的是後事。
塔拉抽噎的流下淚,「可否請爺……別當妾……身是你的……手下?」
「嗯?」
「塔拉……愛爺呀……妾身希……希望死……死前仍……仍是你的女……女人……」
血由她的嘴角緩緩流下。
「你太貪心了。」胤垂下眼皮說道。
「無怨……無悔……只愛你……」塔拉賭著最後一口氣拔出致命法器。
「你……」胤大為震撼,「你太傻了。」
「只為你……癡傻。」她覺得值得。
輕歎了口氣,胤示意靠他最近的煒烈,將塔拉佈滿鮮血的手放在他無力抬起的掌中。
「塔拉,我胤有生之年,定不會忘記你的深情。」他能為她做的僅有這些。
她笑得好真誠,緩緩地合上眼,「我……愛……你……」
一瞬間,幸福的光彩在塔拉臉上綻放,小小的血手由他手中滑落,成全了今生的愛戀,她帶著笑意離開了摯愛的人間。
「女人就是笨。」
鋒一句輕侮女人的話衝散傷感。
「鋒,她的後事就交給你處理,辦得隆重些,再給她家人一筆撫恤金。」
「我?」他不甘心地望向三個奚笑的好友。
「誰叫你瞧不起女人,報應。」煒烈諷刺的一盹,她的男兒可是諸葛再世,在她眼中笨的是男人。
諸如四貝勒。
「煒烈,她是你的手下,照理說應該你來接手。」此時,鋒不想離開太和殿。
煒烈輕佻的聳聳肩,「爺中意你那張俊臉,我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