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襄襄重拾信心地樂然一笑。「如意,來幫我打扮打扮,那套粉橘色的衣裳稍微修點布屑。」
「是的,小姐。」她動起手來打開胭脂盒。
「記住,引開那妖女,別讓她來壞我好事。」一想到她,肝火就難息。
「我懂得依計行事,絕不會誤了小姐的事。」如意肯定的說道。
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總有意外。
☆ ☆ ☆
「星兒,你欺騙我。」
與此類似的字句不斷出現在江柳色埋怨的口中,似有頗深的挫折感,又像……慾求不滿的呻吟聲。
是的,如果一位所傾慕的女子睡在咫尺處,衣著暴露地翻來覆去,是聖人都可能一夜化身禽獸,吞噬了身側的美味。
而他若稍一有動作,鋒利的刀身就立即微泛寒色,好像在警告「人性本善」,勿以惡小而為之。
「安靜點成不成?我在沉思。」盤腿而坐的宋憐星半閉著眼運氣。
「你已經沉思了一個時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這是懲罰,最嚴苛的一種。
嗯哼!頗有自知之明。「怎麼會呢!秀色可餐令你不滿意嗎?」
「那也要含在嘴裡吃得下肚才有飽感,畫餅難充飢,你瞧我餓得骨瘦肉貧。」他是個男人不是修為入定的和尚。
「做人別太挑剔,你的帳目核對完了嗎?」一收氣,宋憐星掀開的媚瞳盈滿笑意。
江柳色痛苦的一呻。「別顧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非常不高興。」
「不會呀!我挺開心的。」看他受苦是件賞心悅色的快事。
「你要氣多久?」他不曉得還要忍耐到幾時。
「誰告訴你我在生氣?」她豈只生氣,還有種遭人踐踏的羞辱感。
妓女就不值得尊重嗎?她會淪落風塵情非得己。
家園被抄,貶為官妓,若非她的美色及圓滑手段能為大清盡一份力,成為大內密探之一,只怕今日的她已和家人一般,白骨一堆。
今時今地一再被人提及議論,就算不在乎也會生氣,好像原本不痛的腳多踩了兩遍,多少會有點痛處,甚至紅腫。
誰有資格指責她妖女,在江湖上行走,有不沾血腥的俠士嗎?她不過行事詭異了些,不照既定的武林規矩走罷了。
既然大家都說她是妖邪的壞女人,不使使壞太說不過去。「星兒,事前我並不知道她要來,不然我會及時阻止她入堡。」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她。
宋憐星不信地一嗤。「以你的爛好人個性只會妥協,我不認為你能硬得下心腸攆人,說不定還會輕聲細語的安慰兩句。」
「錯不在她,總不好惡言相向。」誠如她所言,他不是會對人嚴聲厲言的人,但此為天生個性使然,並非存心要心軟。
「哼!要是她掉兩滴淚下來,你就會心疼死,然後立場站不穩,三言兩句就允諾些自己辦不到的事。」她根本就看透他的心態。
「星兒——」江柳色由後摟著她。「我會以你為主,相信我一回成不成?」
「你才不……」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閃過窗前。「我出去一下,在我回來以前把帳簿整理好。」
「我……」
他還來不及開口,如同艷火的宋憐星已快速飛向窗欞,輕巧地離開與內室相隔的花廳,目前兼當處理堡務的小室。
望著十來本尚未核准的厚重帳本,頭痛不已的江柳色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幾個月前他還是清心寡慾的行醫者,一心為患者解除病痛而努力,不眠不休地鑽研醫理,衣不解帶地遍翻醫書查尋各類病因及療法,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如今瞧瞧他在做什麼?
把脈抓藥的手拿起三尺青鋒劍,燈油下的醫書已換成一本本商行進出帳的簿子,沾了墨的筆不再寫著五味子、地筋、白及和升麻等藥名,而是一串串眼花撩亂的數字。
現在,他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生意人。
身後忽然傳來開門又關門的聲響,打斷了江柳色的思緒。
「星兒,你回……杜小姐,這個時辰來訪是否不太妥當?」他站起身將門敞開以避嫌。
很濃的脂粉味讓他以為是星兒去而復返,待一回頭瞧,欣喜的嘴角頓時失落的往下彎。
尤其是看到眼前女子一身艷麗的打扮,心中著實有著深深的古怪感,這穿在星兒身上是艷絕逼人,可是換上清純的她卻嫌多了顏色。
「江堡主,不,應該稱江大哥,你我並非外人,何妨叫我閨名襄襄。」她學著挑眉輕送秋波。
但江柳色當她犯眼疾。「杜小姐眼睛不舒服嗎?我開服藥讓你敷敷。」
「別費事了,江大哥,我只是想來找你敘敘舊,聊聊我們的過去。」杜襄襄身子一軟就往他肩上靠。
「快坐下,你該不會受了風寒吧!我瞧瞧。」他探手一按就診脈觀色。
他從未想到她會使心機,只是單純地盡一個習醫者本份,趕緊扶她往椅子上一坐,神色自若無任何不軌之意,心存仁厚地不察她乍赧的嬌羞。
不過,他也適時地推開她倚偎過來的身子,若是叫他的心上人瞧見,怕是一場地獄式的風波。
「我胸口有點發疼,你摸摸看。」她抓住他的手就要往半裸的酥胸放。
他不安的一抽。「杜小姐,你的身子無大礙,虛火旺了些,回頭泡壺去火的花茶即可。」
她今兒個真的很不對勁,處處在模仿星兒的姿態。
「江大哥,你為什麼不叫我襄襄?」她似嗔似柔地將頭枕靠在他手臂。
「於禮不合,杜小姐別為難在下。」江柳色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我們是自幼訂親的未婚夫妻,互喚名字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何犯禮法呢!」她微噘著香唇似在挑逗。
美人恩並非樂事,他暗自叫苦。「這件事,尚有商榷的地方。」
「我美嗎?」杜襄襄刻意撩落披在肩上的薄紗,骨感的玉肩如削了肉的白筍。
「呃!你的美麗是眾所皆知,我相信無人敢質疑。」他惶恐地退了兩步。
從少年時期的際遇來瞧,他大致明白她所為何來,難離世俗女子的狹隘觀念,以身體為賭注來博取一時的地位表徵。
她是很美,像是岸邊一朵顧影自憐的水仙,高雅脫俗卻不太真實。
以往他會覺得纖細美人惹人憐,但是遇上星兒以後,那油脂般的觸覺更撩人魂魄,豐白嫩滑,毫無細骨,放在掌中握不住。
「遲早我都是你的妻子,你不想撫摸我的身體嗎?」她跟著解下腰帶。
「不想。」江柳色回答的又急又切,讓杜襄襄的顏面大為受損。
「我知道你很想要,男人嘛!建場作戲的心態我能體諒,三妻四妾更是常情,我不會阻止的。」你不要不成。
她將所有的羞恥心拋諸腦後,手一揚,掌風一至的關上房門,罩衣內除了件長至私處的兜衣再無旁物,等於光溜溜地站在他面前。
她一步步逼進,他一步步後退,形成可笑的拉鋸局面,似狩獵者盯著獵物般。
「你……你不要過來,我們這樣是不對的,穿上你的衣服好嗎?」他腳下不禁絆了一下。
杜襄襄見狀,飛快的抱住他一吻。「要了我吧!我是如此的愛你。」
「不,不行,我不愛你,我愛的是星兒。」江柳色不敢太過掙扎,怕傷了她。
正如宋憐星所料,心軟是他的致命傷。
一個禁慾多時的男子碰上一位幾近赤裸的美麗女子投懷送抱,身體自然會起某種反應,他極力壓下胯部的熱潮,因他不能對不起星兒。
一想起那張憤怒的艷容,當場背脊一涼地好似潑了桶冷水在身上,他下意識輕輕一推,猛回頭瞧是否有人在背後瞪他。
「你會烈火掌?!」杜囊襄突地吐了一口血,肩上明顯一道火灼過的痕跡。
烈火掌是什麼?「你怎麼吐血了,要不要緊?」
就說她肝火虛不該任性胡為。
「別再碰我了,我的身體乃至陰之軀,禁不起你一掌烈火。」太不可思議,他幾時練成烈火掌?
計劃生變了,她必須飛鴿請示奶奶再做定奪。
烈火掌非同小可,威力十分驚人,乃是日光堡失傳了數十年的獨門秘招,為何他習得有八分火候,莫非是日俠回堡親授?
可是見他的表情又不是,好像不知他擊出的一掌已傷了她筋脈。
江柳色低頭脫視雙掌,有些震驚。「你說我那麼一推就……傷了你。」
不可能吧!他沒使什麼勁道,只是剛好想起擒龍十八式中拳法裡的「送水揚龍」,隨著體內多餘的熱源一併送出而已。
「你不曉得烈火掌對吧!」杜襄襄穩住氣息一問,心裡另有打算。
「它很厲害?」
「在五十年前它稱霸武林,和陰風掌並列江湖兩大惡毒武學,曾經傷人無數,至今猶叫人心生餘悸。」她故意說得很嚴重。
「烈火掌是邪功?!」是嗎?他記得久遠記憶中有過一段話,一時竟想不完整。
杜襄襄抹去唇角血漬點頭。「因為它太過歹毒而遭武林人士口伐,所以一直未再現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