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梅掩嘴輕笑。
端敏微惱地睇了她一眼即破水而出,那玲瓏有致的身軀宛如山丘起伏,而白透如雪的肌膚則似晶玉,胸前小巧可人的紫色小花猶沾著露珠。
她有最完美的女人體形,沒有一個男人能抗拒那幽然散發的處子馨香,而她的誘人處即在於無邪和天真。
她更有著不自覺的魅力,純善的光芒總能吸引人們的注目,這無關她傲人的身份,純粹是自身的美由內散於外,形成一道自然光圈,讓人不由自主的親近。
她會受寵正因她的心玉珍貴無比,值得疼愛。
「公子,你淨完身了沒?老奴為你端了碗冰鎮燕窩然蓮子。」天干物燥易生虛火,他不得不小心伺候。
「你會不會說話,巴圖,你當我是太監嗎?」淨身是宮裡公公的詞。
「老奴笨嘴,公子恕罪。」
端敏的怒氣來得快,去得急,軟聲地說道:「進來。」
「公子,他是男人怎可……」守禮甚嚴的秦觀梅連忙為她遮掩。
「出宮以來都是巴圖在服侍我,他不算男人。」言下之意已點明他的身份。
「是嗎?」她防備地為主子穿上兜衣和單衣,有點拘禮。
巴圖看她的手腳倒是伶利,當下鬆了口氣,總算有人來接手這樁苦差事,讓他樂得自在。
這公主可不好伺候,毛病特多,原本他想找兩個丫頭隨身服侍,可是又怕她們口風不緊,會洩漏公主的性別而招來事端,只好事事親力而為。
現在就好了,有個姑娘知曉她的來歷就毋需掩瞞,女人家還是適合些,畢竟有些事他做來不順手,曾如——月月不遲到的葵水。
「巴圖,我們明天出城射大雕好不好?」
他有說不的權利嗎?「老奴為公子準備弓箭去。」
「嗯!我要射只最兇猛的海東青給皇阿瑪瞧瞧,叫他以後別再亂指婚。」她已經想好美麗的景況。
海東青,我來了。
端敏明亮的雙瞳閃著照照光輝,似乎已手擒凶禽鷹王,一副大漠兒女的豪邁氣勢。
「你又不回宮,那有何用。」巴圖低聲的闔上門,為明天即將來臨的苦難輕聲歎息。
他這把老骨頭還禁不禁得起烈陽折磨?
唉!一時錯,步步錯,認命了。
哪裡可以買到姑娘家合用的弓和箭呢?待會問問店家吧!
☆ ☆ ☆
不是冤家不聚頭,愈想逃緣分牽得愈緊,像是打了死結的繩索,一人系一頭,掙扎只會徒留可笑的傷痕,白費力氣。
在一片無邊的漫漫黃土高原,低嘯高飛的雕侶成雙成對的為築巢忙碌,灰褐色的峭壁滿枯枝稻草,偶有綠意點綴其中。腳,不巧,一個歪打正著掉了頭笨鷗,打散了他倆小小的希冀,只得喘著氣跟上去。
可一望去,儘是黃沙飛揚,掩蓋了馬蹄印,兩人慢條斯理的跟著竟然把人跟丟了。
「糟了,公子不見了。」巴圖這下可急了,馬毛被他拔落一大把。
「會不會是我們跟錯方向了?」看來看去都是差不多的地形,要從何找起。
「別慌,我們分頭找,兩個時辰後若找不著,就在客棧見,公子有可能先回去了。」他試圖安慰自己,生怕自亂了陣腳。
吶吶的秦觀梅不安地扯住他的紐繩。「萬……萬一我迷路了呢?」
「抬頭看星象,看見最亮的北斗星後往反方向走便能進城,懂了嗎?」公主,您可別出事。
「我曉得了。」
喝聲一起,兩人各分一邊的尋找著端敏,漸漸地拉開距離,直到黃沙吞沒了背影。
而此刻,端敏騎快馬正優美的越過一座小土堆,耳中充斥著淒厲的鷹嘯聲,聲音於空曠的荒野迴盪十分宏亮,似近似遠叫人難測,繚繞再繚繞已不知正確出處。
遠方火紅的太陽在西方緩緩沉沒,艷霞的光芒使人睜不開眼,她半瞇著瞳眸在紅沙上細尋。
「咦!前面那一倫黑影是什麼?剛剛射下的鵬應該沒這麼大吧!」懷著遲疑的心態,端敏跳下馬,爬上沙坡,她覺得那形狀怎麼愈看愈像是個趴伏的人?而且是男人?「不知道死了沒有?」她有些畏意,畢竟一般人也沒多少機會去目睹「屍體」。紅光的亮度模糊了男子的髮色與衣彩,她考慮了片刻決定不去動他,就讓他葬於天沙之下,省得要人挖墳立碑。
其實說穿了,她是怕見死人。正在她打算轉身離去之際,「屍體」突然發出微弱的呻吟聲,手指還微微地動了一下,深感恐懼的端敏鼓足勇氣往前一探,翻過那人的身子。
「啊!高人,怎麼是你!」
她趕緊取來水袋餵他喝水,並扶起他笨重的身軀靠在自個兒身上,再喚來馬兒為他遮陽。
「喂!你會不會死?你死了我會很難過的,所以你不許死!」她現在更怕他死在她懷中。
聽到這麼霸道的甜噥嗓音,他馬上知道來者是誰了,但很想笑的冷傲口中一腥,吐出泛黑的血。
「你……你吐血了,原來你的心是黑色的,難怪不論我怎麼叫,你都不理。」她已原諒他的黑心。
傻姑娘,我是中了毒,不是天生黑血。冷傲勉強地撐開一條小眼縫,映入淺薄意識的嬌容有雙微紅盈盈泛著水光的眼。
也許是快接近死之境界,他竟覺得她美得恍若龍宮仙女,臉上漾著水般光彩。
「別……別哭,我會……心疼。」他試著要拭去她的淚,但手卻無力地垂在身側。
端敏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臉頰上。「你快死了是不是,我要怎樣才救得了你?」
「帶……我離……離開這裡……」他擔心施毒者會再次下手殃及她。
端敏試圖拖著他起身。
「你不是會醫術?還不救救自己,不然死了就沒救了。」嘩!他好重,像個大石頭。
很想翻白眼的冷傲全身無力氣的倒在她身上,多天真的說法,這哪像個刁鑽的格格。
「以後你別吃太多東西,豬都沒你麻煩,我的肩膀肯定被你壓扁一邊了,慘了!我會見不得人。」呼!真累。
高人太賴皮了,一身重量都倚在她身上,當她是力大無窮的女勇士呀!再一步,再一步……呃!他要如何上馬?
「高人,你千萬死慢一些,我抬不動你。」馬兒都矮伏了一截,可他的腳就是搬不上去。
冷傲苦笑地運一下氣,讓身子橫倒在馬背。
「嗯!你很乖、很聽話,我帶你進城找大夫去。」她兩手拍拍沙肩,跟著躍上馬。
「不……不要……進城……危……危險。」簡單的幾個字又讓他嘔出一口血。
「你是說進城有危險?」可是不進城誰來救他,難道要她眼睜睜看他死不成?一想到他可能快死了,端敏心口竟有一陣抽痛,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感覺,就是難過地一直掉淚。
一滴,二滴,三滴……她的淚水滴在冷傲的臉上,沁入冰封的心湖產生了龜裂現象,崩剝聲大過心跳聲,撞擊著他以為已經死亡的情感,明知她是如此高不可攀,他卻在一瞬間莫名地為她動心。
「高人,你說我們該往哪邊走?」端敏實在不知現在身處何處。
「左邊。」冷傲虛弱的說道。
「呃!我有一個小小疑問,左邊是哪一邊?」左邊有三條叉路。
他不禁笑著吐出黑血,瞧她問得多誠心,不知情的人還會當她天性馴良呢!
冷傲吃力的揚起食指,指向旁邊一條路面凹凸不平又塵土飛揚的黃土路,看起來是條很少有人行經的僻路。
「喂!高人,你可別暈了,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滿情的嬌貴格格,我不會照顧人的。」見他吐了黑血,端敏驚得不知所措。
「我……」
「嗄!?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說……我要……暈了……」體內毒性發作得太快,他快撐不住。
端敏吃驚地挪出一手急拍他的臉。「不行呀!你不准給我暈倒,我命令你,聽到了沒?」
「好……好笑。」
話一說完,他眼前一黑,當真厥了過去。
☆ ☆ ☆
「該死的,這是什麼鬼東西,我是大清的格格,皇阿瑪御封的和孝公主,我就不相信拿兩塊石頭沒轍,你們乖乖地給我冒出火花,不然判你們官刑……」
嘈雜的低吼聲像嗡嗡的蚊嗚,擾得昏厥的男人醒了過來。
冷傲睜開眼,只見天空佈滿星斗,夜幕披掛大地,一絲涼意吹寒了肌膚,一粒粒的雞皮疙瘩提醒他大漠溫差的無情,足以凍人。
運著氣,冷傲發現毒性已被逼到小腹上方一寸,不再令他錐心刺骨,是她的功勞嗎?
側頭一瞄,他差點笑出聲。
瞧她拾了兩粒烏石互相磨擦,企圖磨出火花好燃柴取暖,腳旁是一堆乾枯葉枝和一隻雕——死的。
她認真的表情好生動,叫他看傻了,嘴角不禁拉扯出一道久違的笑意。
「我的懷中有火摺子,用它升火會快些。」
「哇!高人,你醒了,我以為你要睡到死為止。」口無遮攔的端敏丟下石頭,便往他身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