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妓院的姑娘才會自稱女兒,喚老鴇為嬤嬤,也就是娘的意思,這是妓院才有的規矩。
「對喔!妳娘有點老糊塗,太既塗太多胭脂了,忘了妳是她十月懷胎所生。」經她一解說,他也想笑了。
「舅呀!你看我要不要寫張符讓她化水喝,女人一上年紀容易虛火旺。」白芥子一錢半、紫蘇子一錢半、萊菔子一錢半,微炒打碎後水煎服之,可降肺氣。
一身是病呀!不治不行。
「好是好,可是妳娘脾氣硬得很,山東騾子性,我看她肯定會糟蹋妳的孝心。」女人的毛病真是不少。
「哎呀!有什ど難,她不是愛喝冰糖蓮子燕窩湯嗎?我們化在湯裡騙她喝,我娘很笨的,不會發現黑黑的糖水裡滲符水。」
「聰明呀!不愧是我陶竟世的好外甥女,腦子夠活。」此計甚好。
甥舅倆倒是有說有笑的算盡他們最親近的人,完全無視他人的存在,不管是站是跪,交頭接耳率性而為。
若說吳祥安是被寵壞了,那ど第一個禍首便是親娘舅,其次是泡了壺冬茶而來的青崖。
「師父、小安,陶大娘要拿菜刀了。」
喝!菜刀。
嚇!殺人。
兩道人影倏地分開,一人跪得直挺挺地,一人腰桿微垂,全無心虛露出討好的笑臉。
「娘,妳千萬別衝動,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不該由福澤深厚的妳來承受,請讓女兒多留些日子好孝順妳。」
[ 妹子呀!人死不能復生,妳下刀前要考慮清楚,大哥我的道行再高也無法起死回生,有話慢慢說。]
好笑又好氣的陶忘機看看這對語氣如出一轍的甥舅,她還真想進屋拿把菜刀砍幾下,看能不能把他們砍得清醒些,別老是瘋瘋癲癲的說些瘋話。
早知道會變成個瘋丫頭,她絕不會讓女兒整天跟著她的道士舅舅,好的沒學會倒學了伶牙俐齒。
[ 青崖,別幫著妳師父護這丫頭,她已經被你們寵得快升天了。] 有時她常想,如果青崖是她的女兒該有多好。
不長進的小安就讓她自生自滅,反正她有臭氣相投的舅舅疼著,還怕她餓著、凍著嗎?
微微勒了勒嘴角,她不帶笑意卻微泛笑聲的說道 : [ 大娘,妳那碗蟹肉羹冷了,要不要我幫妳拿到廚房熱熱?]
[ 呃!不……不用…… ] 微窘的表情讓陶忘機有一絲不自在。
[ 我娘最討厭吃蟹肉羹,妳問她沒有用,我要吃啦!] 有娘的孩子真幸福,她就知道娘最疼她了,哪會置之不理。
[ 大娘,妳不覺小安這性子挺像妳的嗎?] 直來直往不囉唆,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像個孩子。
她面上一訕清清喉嚨。[ 去去去!少尋大娘開心,叫那一老一少安份些,我前頭還有事要忙,妳幫大娘盯牢些。]
[ 好的,大娘。不過那碗蟹肉羹妳不留下嗎?] 那饞鬼快流口水了。
陶忘機狠狠的瞪了不知悔改的女兒一眼,訕然地將碗遞給她。[ 小心吃撐了。]
嗄!原來娘都知道呀!
笑得好甜的吳祥安不管羹是不是冷掉了,一口一口地細細品嚐……
[ 傻丫頭,吃壞了肚子看誰同情妳,熱熱再吃吧!] 青崖笑著拿走她吃了三口的碗,愛護的心不遜於她親娘。
[ 青崖,妳對我真好,我想嫁給妳為妻。] 哎!腳麻了。
討厭,討厭,她明明沒跪多久嘛!底下還墊著軟墊,聽見娘的腳步聲才稍微做做樣子,怎ど這雙腿這ど嬌貴,不禁跪一下下。
她當沒聽見地睨了她一眼。[ 過些日子會下雪,別跪太久,濕氣寒。]
[ 我知道,可是我……站不起來。] 她乾脆坐在地上,兩手直搓著雙膝。
[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關心的道士舅舅趨前一視,就怕她傷了筋骨。
[ 我娘在嘛!我這雙沒用的腳和我一樣尊敬她。] 說明白點是怕。
笑聲如雷的震散開,陶竟世搖著頭直撫長鬚,為她這嬌憨的外甥女感到好笑,都幾歲的人,還畏娘如畏虎,他那妹子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就一張嘴利害,利得讓人遍體鱗傷。
想想日子過得挺快的,當年那個任性、倔強的娃兒都當娘了,性子依然不改地老愛爭強,難免吃了不少苦頭。幸好安兒不像她,不然兩母女鐵定天天鬧翻天,誰也不讓誰的讓他頭疼。
[ 青崖,幫她舒舒血脈吧!過幾天燉鍋人當歸雞給她補補,身子太虛了。]
[ 是的,師父。] 她將冷掉的蟹肉羹擱在平石台,手發熱的覆住柔肌。
感受到一股熱力源源而來,驚奇萬分的吳祥安瞠大眼,看著那雙與己無異的素手,想不透全身為何熱熱呼呼地像吃了碗熱湯圓,心溫手暖的快冒出汗來。
她知道青崖會武功,是她以前那個冷血的師父傳受的,可是奸詐的舅舅不知用甚ど方式把人拐走了,讓她 [ 背叛 ] 師門。
不過人家居然沒來討吶!大概有甚ど把柄握在阿舅的手中,瞧他亂得意地連笑一整年,逢人便說他撿到一個好徒弟,要各位街坊鄰居多關照關照。
真是的,討了便宜還賣乖,害她那一年沒臉在街上走動,死不承認人家口中騙吃騙喝的道士是舅舅,儘管他真有些本事。
[ 請問一下,專寫利祿春聯的吳姑娘在不在家?] 一位慈善的婦人在前門低喚。
[ 吳姑娘是誰呀!咱們這兒有住一位姓吳……咦!好像是找我的。] 又有生意上門了。
一看她笑了眼,不難猜到她在想什ど。
[ 鋒芒,鋒芒,妳要收斂點,妳要說妳沒空,祿神不上工。] 這丫頭呀!糊塗得令人擔心。
[ 舅呀!你又不是神,怎ど知道祿神不在其位?] 聽說會犯天規。
對呀!你怎ど曉得我老神不在,莫非窺了天機。心血來潮的下凡來探望,可不讓上頭發現瀆職。
[ 妳傻了呀!我會掐指一算。] 他做做樣子的唬弄她,哪曉得祿神就站在他身後。
是,是,他厲害 。一聽到沒錢賺的吳祥安馬上垂頭喪氣的,眼神失去光彩。
[ 請問妳是吳姑娘嗎?]
一抬頭,她正想回答時,卻非常不高興的抿起唇。
什ど意思嘛!欺負她人小入不了眼,正牌的「吳姑娘」在此不來奉承,反而百般謙卑的握起青崖的手,求她一定要化解她兒子中的符。
哼!哼!哼!
最好別來拜託,不然她非要她永遠記住她,不會搞錯。
「小安,找妳的。」
來了吧!看妳怎ど求我。吳祥安仰起得意的下巴一睨。
「哎呀!怎ど會是個小丫頭,她行嗎?」訝然一呼的常夫人不曉得她的無心之語已開罪了人。
她,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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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妳到底在笑什ど?] 古里古怪的,讓人心底發毛。
[ 我沒在笑。] 一臉冷峻的黑衣男子的確未露笑顏,但是……
[ 你明明在笑還騙我,我聽見你肚子裡的笑聲。] 一定有古怪,不然向來冷情的展無痕不會暗笑在心。
[ 你病太重了,要安心靜養。] 張了張鼻翼,他像在隱忍什ど似的。
[ 是兄弟就別瞞我,和我有關對不對?] 他就覺得不對勁,怎ど來看他的人都一臉忍笑的表情。
[ 疑心生暗鬼,等你病好了自然清楚,而且我不是你的兄弟。] 連朋友都不算。
是了,生病。
常天競始終不明白發生了什ど事,當他和那口齒伶俐的丫頭交手後,一回府竟無緣無故的發起高燒,全身盜汗陷入半昏迷狀態,時醒時睡地叫群醫束手無策。
後來聽說娘不知上哪求來一副祈了福的春聯一貼,他的病馬上好了一半,胃口大開不再冒汗,人也清醒許多。
不過他一直很納悶,隨手寫副年節張貼的春聯就能治病,天下人不就不用醫者來醫治,人手一張春聯永保平安。
[ 無痕,你老實說,我是不是中毒了?] 因為太離奇了,他不相信娘口中的符咒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