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童言的不敬並未引起皇帝的不快,反而覺得她非常坦率,笑意由睿眼流露出。
「放肆,妳敢詛咒皇上……」媚主的高大人大聲喝斥,不過皇帝以眼神示意他噤言。
難得有個有趣的娃兒惹他開心,何必嚇著了她,這清麗的容顏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嘟著嘴的吳祥安一臉委屈的嘀咕。「很像嘛!我阿爹就長那樣,只是少了鬍子,人也年輕了二十歲。」
意思是嫌皇上太老,不像她阿爹。
「妳膽大包天呀!竟敢說自己是龍子鳳女,活得不耐煩。」皇上最忌諱人家說他老了。
「高大人……」原來他長得像她爹呀!
「皇上,這刁民不訓不成呀!她娘早年守寡至今,若說你像她爹豈不是咒你……呃!對你不敬嗎?」高大人連忙把「死」字收回。
「我哪有刁?又不是我阿爹要早死……哎呀!你別扯我嫁裳嘛!你要喜歡儘管拿去穿,做人要講理,難道皇上能讓閻王不捉人嗎?」吳祥安心有不平,沒爹已經夠不幸了,還遭人奚落。
哄堂笑聲乍起,一臉無奈的常天競是哭笑不得,神情緊張地將她拉到身後,擔心氣炸的高大人會對她不利。
寧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但是最讓他在意的是意向不明的皇上,始終噙著笑意的表情令人不安,似乎非常中意安妹的詼笑趣言,不時制止高大人讓她暢所欲言。
「呃!皇上聖明,良辰吉時已到,可否允許我們拜堂成婚?」名份早定早安心,橫阻之魍魎太多了。
皇帝打趣的說道:「你剛不是說已是你的妻,為何還要拜堂呢?」
「這……」常天競為之語塞的一愕,訕笑不已。
「好了,好了,朕不毀人姻緣,就讓朕認個義女賜婚,你也省得防朕搶人妻女。]那點心思還瞞不了他。
靦然的一勾唇,常天競笑得十分不自在。「多謝皇上成全,草民叩謝皇恩浩蕩。]
他立即拉著仍一頭霧水的吳祥安下跪謝恩,三叩首即禮成,她多個公主頭銜,讓一干大臣、賓客為之傻眼,不知為何老鴇之女會突然飛上枝頭當了鳳凰。
尤其是一張嘴嚇得闔不攏的高大人簡直呆得無法言語,他怎ど也沒料到原本想藉攀龍附鳳的私心卻讓皇上多了個女兒。
這算是功勞吧!
「來人呀!將鳳冠為朕的義女寧安公主戴上,朕要親自主婚。」咦!那玉珮很像他送陶貴妃的鳳凰闕。
唉!八成是他眼花了,皇室之物怎會佩帶在一名男子身上。
就在他想要看仔細時,一陣狂風吹開了窗欞,襲人的雪花似利刃般射入,禁衛軍及衛士以為有刺客侵入急忙護駕,流竄的賓客也急急找地方躲避。
神情一峻的常天競拔空而起,抽出放在橫樑凹處的恨天劍旋化出七十二道劍光反擊,將如刃的雪花彈回枝椏好確保大家的安全。
此時一道柔嫩如綿的女子冷音傳來。
「想要神仙手,拿恨天劍和劍譜來換。」
一回頭,吳祥安已然杳然無蹤。
只留下一頂鳳冠。
第十章
「什ど,她是朕的愛女?!」
原本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哀悼」女兒的不幸,陶忘機一聽見有人擄走她女兒的消息,驚得淚也不流了,急急忙忙奔向正廳想打聽清楚,好叫她的道士大哥畫道符把人找回來。
可是一到了廳口來不及後退,那個眼睛比鷹眼還利的李棋馬上認出她,並高聲疾呼:娘娘留步!害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僵直著,惹得所有眼光全往她身上投。
早說她不接受封誥的,偏這冤家一意孤行,不管她一再高呼不進宮,硬是將貴妃的名號封給她,害她尚未進宮已遭皇后嫉妒了。
想想何必自找罪受呢!
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是皇宮內院,時有所聞嬪妃為爭寵而相互爭鬥,得罪皇后的她肯定更不好過,她才不要為了一個男人而葬送終身。
若得帝王寵則惱怒後宮三千人,反之不受寵是一人孤老寒宮,無論是哪種境遇都是活受罪,快活的只有帝王。
所以她毫不考慮的離開他投奔學成下山的大哥,兩兄妹相互扶持的各開了妓院和道館,日子過得馬馬虎虎倒不虞匱乏,小有積蓄。
本想嫁了女兒之後就把倚春樓收起來,反正當家花魁都走了,留下的鶯鶯燕燕撐不住場面,不如早收早享清福,賴給她陰險狡詐的女婿養。
沒想到天還真愛捉弄人,事隔多年之後還會遇上當年的冤家,可見她躲得不夠徹底,黃沙漠漠的塞北似乎不錯,改天買一窩羊去放牧,住住穹廬當大漠子民。
「你別盡瞪著我成不成?把女兒搞丟又不是我的錯,要怪去怪你的好女婿。」
她都人老珠黃還有什ど好看,看得心慌呀!
眼神飄忽不定的陶忘機就是不看一臉惱意的皇帝,早該斷了的緣份不必再連繫,她現在只關心女兒能不能平安歸來,其它的雜事入不了她的心。
「妳瞞得朕好苦呀!忘機女。」讓他一尋十來年仍不見蹤跡。
「都跟你說了幾百遍,別叫我忘機女,你這帝王腦袋是裝豆腐渣呀!偶爾靈光些。」她早忘了有個人總在桃花樹下叫她忘機女。
天底下敢毫無顧忌辱罵帝王的,也只有她陶忘機。
兩人相識得早,當年他不過是個少年君王,剛登基沒多久,不懂朝政一味的追求風花雪月,年少的戀情最叫人難忘,也最深刻。
可惜逐漸流露的帝王相終於把兩人拆散,不能像少年時期打打鬧鬧,呆板的規矩漸生。
「娘娘,不得對皇上無禮。」謾罵皇上是犯天威,足以打入大牢。
「怪了,這李棋怎ど一點長進也沒有?死板板地老惦記著大內規矩。」出遊江南又不是頭一回,嚴肅的板張臉給誰看。
「他是朕的臣子,自然以維護朕為先,倒是妳這性情始終沒改。」令人好生懷念。
「年紀都一大把了還能變到哪去,前些日子才瞧見一根白頭髮呢!」歲月催人老呀!
皇帝仍用憐愛的眼神注視陶忘機。「妳不該瞞著朕獨自離開,還帶走朕的公主。」
「喂!你搞清楚點,小安是我的女兒不是公主,你後宮佳麗三千還怕沒人幫你生嗎?」她微帶酸味的不許帝王與她搶女兒。
「朕有八子,可是女兒卻少得可憐,沒有一個同寧安公主那般深受我喜愛。」
遲來的女兒讓他倍感欣喜。
「寧安公主?」誰呀!
「咱們的女兒,朕已封她為寧安。」寧和安詳,齊一世太平。
陶忘機沒好氣的一啐。「等人救回來再封,她不見得領這個情。」
小安同她一般不愛受約束,多個封號只是平添苦惱。
「朕這公主是得罪了何人,怎ど有人敢膽大包天的擄走朕的愛女?」他定嚴懲不可。
王法蕩然無存,竟然在一國之君面前將人擄走,罪無可逭。
「哼!小安生性單純哪會得罪人,還不是你那好女婿造的孽。」一提到他心裡就有氣。
當日她想了諸多法子意在刁難,擺明了不把女兒許給不學無術的他,聰明的公子哥兒早該知難而退,別妄想娶她女兒為妻。
偏偏她小覷了他的骨氣和狡猾,龍門陣一擺還阻止不了,完全不當一回事地讓她當場難堪,氣得她只好揣起棍子狠挫了幾下。
誰知道力道沒捉穩下手重了些,一個徑的狠揮將人擊得吐血,害她心不安的揪了一下,擔心真把人打死。
結果他竟然隱瞞本身武功不差的事實,一掌劈碎她喜愛的雲母石桌,威脅她不把女兒許給他就如同石桌的下場,讓她氣結在心又無法搖頭。
「他?」皇帝轉頭一望常天競,看來氣宇軒昂,為人中之龍,他日必有一番作為。
陶忘機由鼻吼哼出氣,「就是他,吊兒郎當,嘻皮笑臉,油腔滑調,玩世不恭,詭計多端……」反正從頭到腳爛到底,一無是處。
皇帝有趣的看著她數落。「但朕的女兒喜歡他,這點妳就無能為力。」
「你……」哼!
女兒跟她嘔氣還是生平僅有一次,嚇得她以為真把人打成重傷,不治而亡,連作了好幾天惡鬼索命的惡夢。
「兒孫自有兒孫福,待朕的女兒救回來後,咱們一家回京裡團聚,朕會加強禁衛軍保護妳們母女倆。」絕不讓她們擔驚受怕。
但是皇帝的一番好意並未讓陶忘機好過,反而一臉心虛不已的閃避他的眼神。
「瞧你這皇上說什ど混話,君無戲言豈可兒戲,你剛不是作主將女兒許給常府大少,你要棒打鴛鴦拆散人家小倆口呀!」
「呃!這……」他倒沒想到一時龍心大悅口頭賜婚,收了義女卻發現她是鳳凰女。
「不想讓女兒埋怨就別自作主張,鄉野長大的娃兒是禁不住宮中繁複的禮節,你帶她回宮等於扼殺她的開朗天性,身為人父的你怎能忍心折了她的雙翼,讓她飛不出你那小小的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