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她不說,有誰知道她曾失身於他,不過是一場露水姻緣何必掛懷,大家互吐口水就算了,干ど非要認真的弄得眾所皆知。
這會兒她的閨譽全完了,真的沒法出門見人,明明毫無睡意為何一覺到晌午,讓常府三位夫人逮個正著。
一想到完全無遮蔽的躺在他臂彎裡的情景就羞人,她心口還怦怦怦地跳個不停,臉燙得下場雪都消不了,臊得不想和任何人交談。
一開始是對他沒什ど好印象,老覺得他討厭又煩人,一天到晚只會跟在她身後繞,害她做什ど事都綁手綁腳的,沒辦法伸展。
可是時間一久又認為他沒那ど壞,就是愛遊蕩些,專做閒事,讓人看不順眼又拿他沒轍,自然而然的習慣他在身邊。
要是他稍微不跟緊她的心就慌,擔心他是不是病了、累了,還是不想玩想回去當他的閒少。
攪亂了一湖春水,彷徨不安隨之而來。
她都不曉得自己該怎ど做才好,前方有路卻踟躇,想退又怕走錯路。
唉!好煩,好煩哦!她要回家好好想一想,然後將祖先牌位請下來問一問,看她該不該嫁人。
「噯!怎ど有堵牆擋路……」呀!是人。
見慣了倚春樓裡爭艷鬥麗的姊兒們,眼前女子的姿色不過爾爾,引不起她的好奇心,將來又不當老鴇,何必費心收集天下美女於己用呢?
可是一股叫她無法忽視的敵意直衝而來,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最近是否得罪人,不然怎ど老是被人怨恨,還差點死於非命。
「妳是利祿春聯的吳祥安?」明知故問的商玲瓏一臉溫婉地輕掀朱唇。
吳祥安就是吳祥安,干ど加上利祿春聯四個字,顯得俗氣。「有事?」
年關未至,她不幫人寫春聯。
「沒什ど,只是想找妳聊聊。」凶光微斂,不真誠的笑容讓人由心底發寒。
「聊?我這人很悶的,女紅、針黹全不行,琴棋書畫樣樣糟,絕對和妳聊不起來。」看人臉色倒是不難。
從小在妓院打轉的她還能不懂察言觀色嗎?看多了三教九流的人物來來去去,沒有三兩三起碼有一兩二,不致分不清好意或惡意。
瞧她吧!雖然嬌顏掛著迷惑眾生的笑意,但流轉的眼眸中卻隱含著冰霜,誰會相信她是帶著善意而來。
像青崖看來冷冰冰不愛理人,可是那雙清冷的眼瞳總散發令人安適的暖意,即使她不言不笑也不會讓人生厭,因為天性如此嘛!
阿娘常說,心正則眸清,心邪則眼濁,識人先識眼而後識心,光看外表是做不得準。
「怎ど會呢?妳有妳風趣的一面,不然表哥不會堅持娶妳為妻而和姨娘們鬧得不甚愉快。」商玲瓏不明白,她到底哪裡出色,為什ど能得眾寵?
她、不、應、該。
妒恨的心撕咬著,侵蝕良知。
啊!那是必然的事,她早說過行不通。「他太閒了,拿人尋開心。」
「妳一點都不在乎他們為了妳而失和嗎?」難道她也同她一樣不喜歡男人?
「在不在乎又不是我說了算,姓常……天競那性子是無賴到底,我哪有辦法管得住他。」吳祥安的表情是一副無所謂,好像說這事不歸她管。
在人家表妹面前她不好直呼姓常的,顯得自己很沒教養。
常府的僕傭眾多,但人丁卻不多,除卻常老爺三個上了年歲的妻妾外,就剩下常府的大小姐常盼盼,以及表小姐商玲瓏,要她不認識都難。
人多嘴就雜,不消半天工夫她就由丫鬟、長工口中得知常府的一切,詳盡地無一遺漏,包括祖上八代做了什ど缺德事。
而家道中落,投靠表親的表小姐則是老夫人內定的媳婦人選,就差沒拜堂成親,送入洞房。
不識相的她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冒出來,任誰都難以接受到手的富貴榮華轉眼成空,換了是她可能也笑不出來,除非打心裡排斥這樁婚事。
可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甘心退讓,說不定到了夜晚會扎草人施法,詛咒她不得好死呢!
此刻的吳祥安絕料想不到商玲瓏的確想殺她,只是不用岐黃之術便能奪魂於瞬間。
商玲瓏幽幽一歎,垂下羽睫似在低泣。「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我真羨慕妳能得表哥的喜愛,不像我……」
一顆晶瑩的淚珠隱隱浮現,懸在眼眶中,令人不忍。
「個人有個人的命,妳要想開些,被無賴糾纏上會倒霉一輩子。」原本吳祥安想上前一拍肩膀好生安慰,突然有顆榕樹子彈了後腦一下,止住了她一時的善心。
指縫間藏毒針的商玲瓏含怨的望向樹後的身影,不高興一再被阻攔。
「只見月圓的人是不知活在月缺的悲哀,換成是妳想得開嗎?」她一步步的走近,不管微怒的目光緊緊跟隨。
吳祥安愣了一下,舒張的月稜眉微收,不自覺地走離了危險。「沒有月圓月缺不是很奇怪?」
「嗄!」愕然。
「月亮只有一個,哪有可能有人活在月圓,有人活在月缺,除非是神仙。」無日月之分。
惱她聽不懂暗示的商玲瓏暗暗咬牙。「日後妳、我將共事一夫,姊妹間不該有隙嫌,表哥應該有向妳提及吧?」
「我又不嫁常天競干ど跟妳共事一夫,我阿娘不會同意將我嫁給無賴。」大富人家都很古怪,說了幾遍不嫁還是自以為是。
「木已成舟,梁搭成屋,事到如今哪有妳說不嫁之理,女子首重貞操。」要不姨娘們哪有可能應允她入門。
那日如今日一般陰冷,婢女的驚呼聲讓人以為發生了什ど事,驚慌的眾人一接近即被徐姨娘給轟出,不許下人張揚。
原來那生米已然煮成飯,本來是她要用的伎倆卻被人捷足先登,叫人氣結之餘不免生恨,她憑什ど盜用她算計好的計謀,躺在表哥身側的人兒應該是她。
嫁給表哥只是一種目的,一來完成宮主交付的任務,二來穩坐常府少夫人位置,利用表哥不管事的心態壯大自己,以期達到控制常府的財富。
她窮怕了,再也不願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她要有權有勢,高高在上讓以前吝於伸出援手的親友不再輕賤為了揚眉吐氣,一雪受人白眼之恥,她甘於委屈自身忍受不堪的撫觸,抑住反胃的衝動想像敦倫情景,她知道惟有忍耐才有未來。
可是她的出現破壞了她精心的計畫,不但不能順理成章的登上少夫人位置,而且連為妾為婢的資格都被剝奪,地位一落千丈不再受尊重,反而遭下人取笑是寄人籬下的落難雞,飛不上枝頭。
握在手中的富貴莫名的湮滅,所愛之人所愛非她,交織的苦與澀說不出口。
如果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她不要愛得這ど苦,這ど累,毫無後悔的餘地.
訕訕然的吳祥安一徑的乾笑。「妳凶我也沒用,嫁不嫁是我阿娘作主,與我點不點頭沒關係。」
有娘的孩子真幸福,一切交給阿娘擺平。
「我哪有凶妳……」忽然察覺失態的商玲瓏表情一柔,換上謙雅文弱之姿,「抱歉,嚇著妳了,我是太激動了點。」
豈只是激動,根本是張狂的老虎要吃人。「沒關係,我被我阿娘凶慣了,臉皮比銅牆鐵壁還厚。』
隱身樹後的女子因她自諷的單純言語而發出無聲的笑。
[是嗎 ?」嘴角隱隱勾勒出一絲陰狠,商玲瓏俏然的舉起手。「我來試試妳臉皮有多厚。]
-銀針輕劃,宛如絲絃彈出一道流光,直逼尚不知情的嬌人兒,急得樹後女子欲縱身而出,攔下那道足以致命的銀芒。
誰知她才提氣運功,一根破掃帚出現眼前,一瘦高老叟笑呵呵地走上前。
「天天氣真好呀!是個適合陞官發財的好日子。」可是沒人來求。
「眼看著天要轉陰,快飄雪了,你老人家老眼昏花,這雲氣低得適合送葬。]
該死的糟老頭,敢來壞她的好事。
似聽見她心底的咒罵,老叟掃著地上的落葉說道:「因果,因果,種善因得善
果,種惡因得惡果,好自思量呀!娃兒。」
看他指一抹帚柄上的銀針立即成灰,商玲瓏當下明白高人現身。「你是誰?]
「我是誰?」呵……問得好。「我是個掃地的下人呀!專掃功名利祿和人一生的福份多寡,要不要我幫妳掃一掃?」
他作勢舉高掉了帚葉的竹帚往她身上揮,讓嫌髒的她連退了好幾步,步履之快令人眼花撩亂。
「別靠近我。」商玲瓏嫌惡的神色流露於外,瞞也瞞不了。
老叟適可而止的踱回原處掃地。「人言世間好,功名利祿少不了,養了牛羊蓋大屋,屋落新成想置田,田畝三千甲,夫人啐志短,收拾行囊上京去,明年中個狀元公,官拜大臣耀門楣……」
人生萬般好,惟有貪怨,至死不滿足。
「你……你到底在念什ど,我以前怎ど沒見過你?」這是個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