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狠時就不能心軟,行大事者該有果敢的魄力,畏畏縮縮地一輩子沒出息。
「那麼……呃!我們把她送走好了,一條人命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摘不好會引人疑心的。」他還是不贊成殺人。
喜兒的貼心曾讓他在受到排斥的大宅裡得到一絲溫暖,他真心視她為妹,想好好地疼愛她,可惜她走得太匆忙沒來得及說再見。
身為藍家人不見得擁有快樂,她是他灰澀童年的一道陽光,照亮他得以勇敢地踏出第一步,不再窩在黑暗的角落裡形同棄犬。
他一向欣賞她的活力和朝氣,彷彿向日葵堅持迎向太陽,傲然挺直背脊昂首向前邁,從不考慮前方是否危險重重。
即使在多年以後,她依然不改其樂觀天性,相信人性是真善美,以開朗的笑容迎接每一天。
要他下手掩去生命中的陽光實在很困難,他沒法狠下心將靈魂轉賣給撒旦,她畢竟是藍家惟一純淨的一道清流呀!
「你儘管當你的膽小鬼好了,到時別來搶分一杯羹。反正你藍大少爺的位子也坐不久,等你的債主上門要賭債……」藍近梅冷笑地看他臉色發白。
「喜兒不會不管我的,這宅子裡就……就數我和她感情最好。」她總要顧念昔日舊情吧!
「哈!做你的大頭夢,她要是肯管你死活,為什麼要把值錢的東西往銀行送,還不是防你這個人見人厭的內賊。」他還真天真。
「這……」藍靖雲的立場不再堅持,有些被她說動。
他是過不了苦日子的,沒錢他真會橫死街頭無人收埋,連狗看了都不理。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你想等著她劃清界線趕盡殺絕,還是先下手為強?聰明人都曉得選哪一邊。」
只要藍喜兒一死,婚姻和財富統統是她的,再也沒人搶得走。
「你想怎麼做?」為了一條活路,他別無選擇。
藍近梅揚起勝利的笑容看向同胞妹妹。「你的書裡有教人殺人的方法嗎?」
「任你挑選,每一種都足以致命。」藍尋仙的表情不再畏怯,而是滿佈怨恨的殺氣。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決心要拋棄這座島的念頭使他們喪失人性,三雙沒有遲疑的眼充滿對未來的憧憬,為了更美好的新生活,他們必須有所犧牲。
只是,沒人願意成為供桌上的祭品。
除了不知情的藍喜兒。
???
不知是什麼原因使她清醒。
也許是冰冷潮濕,也許是腹內絞痛難耐,更也許是鼓噪如雷的海浪聲不斷拍擊著,穿透耳膜直達神智不清的大腦,一波一波。
近在眼前卻又看不見,完全的黑暗使人裹足不前。她可以感覺到身下有沙子的泥濘,粘濕粘濕地浸透她單薄的衣服。
冷的感覺倒在其次,長期生長在與海為鄰的城市裡,海風中的冷她早巳習慣,一天濕個幾回是常有的事,她鮮少因此生病。
但是來自四肢的麻木,讓她感覺知覺的反應正逐漸捎失,幾乎到不能動彈的地步。
苦的滋味溢滿口腔,猶帶一絲意識的藍喜兒努力想翻身,發現手腳遭人捆綁,她真的笑不出來了。
一直以來她以為藍家人還有得救,可是她太天真了,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晚餐前除去就診去的小舅,大家和諧地圍坐一桌,細聊兒時趣事,尚不覺有異地享受難得的平靜。畢竟是一家人,不該有分歧,同處一屋簷下總會有一時的和平吧!
席間仙仙拿出一小瓶清釀的梅子酒,笑稱是下了曼陀羅和夾竹桃的毒酒,賭她沒有勇氣一口氣喝光。
現在想來自己是樂觀過了頭,為她手指的顫抖找著完美的借口,天寒是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微顫,絕非意圖要謀害她。
愚蠢的相信人性,結果是害苦了自己。
當涓滴不剩的瓶子已然見底時,她的視線也開始模糊了,撐不到回頭一看眾人的表情,黑暗的魔手已朝她接近。
隱隱約約聽到表哥著急慌亂地說了一句:「死了嗎?」
當下她明白了。
一切的前因後果皆由貪念引起。
金錢腐蝕人心,財富令人盲目,他們就不能等一等嗎?非要在這敏感的節骨眼下毒手。
擁有旺盛生命力的藍喜兒不輕易被打倒,咆忍住暈眩和腹中絞痛,讓自己靠著濕冷巖壁堅正,企圖在力氣用盡前磨斷手上的束縛。
黑暗是她僅剩的朋友了。
驀地,她聽到頭頂上方傳來撥土的聲音,幾撮小細土沒有預警地落在她頭上,叫她避無可避。
就在她以為是地底生物出沒時,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滾落在她屈起的雙腿中央,圓滾滾帶著不解世事的銀眸在黑暗中顯得明亮。
一抹微光由小東西進入的土巖中透入,淡淡月光照在它無雜色的白毛上,她笑了。
「是你呀!小白毛,你代替你父親來陪我嗎?」她多想撫撫它呀!
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白狼笨拙地移動四肢,嘴上叼著一截不知名的綠色植物,似懂非懂地一放開便滾向濕泥上,小小的狼牙撕咬著絨繩。
「小笨蛋,你咬不斷的,你還小。」它大概是從地鼠坑或蛇道竄進來的吧!真難為了它。
藉著細微的光線她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不到兩尺高的空間僅容一人通行,月光反射出海水的紋面,四周並無別的通道。
兒時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上,她想起了這裡是蒙多羅海灣眾多的坑洞之一,每逢月圓漲潮之際便會整個淹沒,不留空隙。
他們真怕她死不了呀!
要不是小時候外公帶她來玩過幾回,說不定她連葬身之所都不確定,枉做波濤中的孤魂鬼。
苦笑不已的藍喜兒低下頭等待一陣暈眩過去,直到現在她仍相信人性,連生性殘忍的狼兒都肯冒險來搭救,她何必自我放棄呢?
只是小狼太小了,以它幼嫩的小牙是咬不斷堅韌的繩索。
小狼似在生氣地低咆,猛刨著土,咬著她的衣服像要拖她離開。
一看到這情景,藍喜兒不免好笑地安慰它。
「你拖不動我,你還是只小狼……什麼,要我吃下這東西……」不會吧?看起來像羊吃的食草。「好啦、好啦!你別咬了,我吃就是。」
真是拗不過它,和這座島的性子一樣固執。
好不容易撐起的身子又倒下,她知道自己一倒下肯定沒力氣再坐起來,她實在太虛弱了。
可是小狼的要求似乎很急迫,她在不得巳的情況下,讓自己的身體一偏,倒向地面。
略帶甘澀的綠葉被推到她口邊,她不想吃都不成,小白狼的決心可是異常堅持,非要她將草嚼爛了吞下肚方肯罷休。
好累。
一股永無止境的疲累襲向她,那種近乎死亡的感覺正抽空她的靈魂,飄飄然地直往上升,幾乎要接觸到天空,她看到……
外公!
???
「你說解決了是什麼意思,什麼事解決了,你把她怎麼了?」
不曾如此憤怒的卡維爾死命地箝制住眼前妍美的女子,他不住地搖晃她的肩頭,只差沒拆了她的骨頭,兩眼赤紅的像是許久沒合上眼。
打從三天前他就心緒不寧地坐立難安,無心於公事地想著遍尋不著的人兒,他甚至不知該到哪去找她,因為她根本不在藍家。
山林中的狼群已經連續三天三夜不停止地長嚎,好像發生了什麼令人悲傷的事叫人鼻酸,一聲長過一聲地迴盪在風中。
島上的工人嚇得不敢上工全躲在家裡,外地來的工人則擔心狼群傷人,不願前往工地,停滯不前的工事因此荒在原地無人敢前往。
金錢的損失他不在乎,他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了,一半的島嶼足夠他開發成旅遊勝地。
最叫他掛心的是,失蹤的人兒到哪去了,問遍了碼頭也沒人見過她出島,那這四面環海的小島便別無其他出口才是。
惟一的空中交通工具只有他才有,此刻安安穩穩地停在停機坪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動過它。
那麼人在哪裡呢?
「我……我怎麼知道你在問什麼,我只是來通知你不用再付租金了。」眼神閃爍的藍近梅少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語氣遲疑。
但是有更多的不服氣和不甘心支持她不流露出不安,她仍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是對的,沒什麼好心虛的。
擋人財路本就該死,何況還意圖搶了她的幸福。
「喜兒,藍喜兒,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誰才是土地的所有權人。」卡維爾用生冷的口氣直逼視著她。
她不屑地仰高驕傲的面容一嗤。「藍喜兒算什麼東西,我才是藍家的人,她不過是個小偷。」
「她的確不像你是個東西,但她確實是這片土地的主人,誰也否認不了。」他現在的心情是五味雜陳。
照理說他應該慶幸少了一層阻礙,能如願地按照計劃開發整座小島,讓麥提斯家族的聲望再度揚威國際,畢竟他耗費太多的人力及心力在這上頭。
可是他的心卻焦慮不安,彷彿人生中的一塊拼圖遺失了不再完整,空蕩蕩的像被不見底的黑暗啃食著,叫他無法保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