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瞧不起我的能耐。」她哪有那麼差勁。
「不,我在告訴你現實的可怕。」五百年修為的蜂王會敵不過小小梅精?那才叫笑話。
梅兒惱怒的低頭一跺。「你們都欺負我。」她像愛耍性子的小姑娘推推文風不動的黃蜂,繼而不悅的猛踩他腳,見他無動於衷反而更火大,狠狠甩上一巴掌跑向本命樹生悶氣。
黃蜂見狀揚起白翼,正欲飛棲梅樹……
「好歹帶點笑容,你是去求愛不是殺敵。」胡蝶好脾氣地提醒。
他扯扯僵硬的臉皮上揚。
「算了,笑比哭難看,我真是服了你。」活像閻王索魂。
「惡蝶。」他冷冷吐出一句,回復蜂王本來面目,揚翅一拍,飛向心之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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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回去了,蝴蝶谷不對外開放。」神色一漠,胡蝶正式下逐客令。
隱私是谷內生物最看重的一件事,沒人願意像白老鼠般讓一些假借各項名義的閒人當實驗體,藉以哄抬自身的名氣。
更有些招搖撞騙的術士大張旗鼓,打著除妖斬魔的口號鎮日騷擾,裝模作樣地畫符任意張貼亂灑,惹得谷內人得作法收拾垃圾,維持原先的純淨與安寧。
蝴蝶谷不需要是非,紅塵不該染了這片淨地,他必須遺忘。
熟悉的咒語含在舌尖,不意遭打斷。
「你用不著防我,我不會洩露蝴蝶谷的秘密。」衛森不高興她驟變的疏離態度。
「秘密屬於不復記憶的人,我有義務維護谷中的寧靜。」全怪黃蜂的不知節制,驀地在外人面前變身。
直接把他們一谷非人的事實坦明。
不復記憶……難道……「你們懂得消去人們腦中的記憶?」
「我們?!」
有人同等修持千年?雖然是同谷修行,各人所習手法不同,但能除印腦中所存之影像,怕是無人能出其右,連五十年前破情劫名列仙班的玉簪仙子都做不到。
所以,她不免好奇地發出疑問。
「我想你也不是人。」他黑眸一深的吐了一口氣。「我『應該』見過一隻人般大小的七彩蝴蝶。」
「你見過……」胡蝶驚訝的軟音一轉。「我……我想你是在作夢。」
衛森輕柔地撫上她晶亮眼眸。「這雙靈美的瞳眸在我夢中來去二十幾年,你說我該拿它怎麼辦。」
「要我挖給你?」她不確定能否再生一雙眼。
「有件事我的父母一直瞞著我,是傭人無意間透露,我曾在十歲那年失足墜谷,三日後毫髮無傷地在蝴蝶群中被尋獲,你覺得如何?」
「是你……呃!你的故事很有趣。」原來他是當年那個可愛的小男孩。
「你不打算滿足我的遺憾?」她的回答令他老大不滿意。
「難不成你要我承認是七彩蝴蝶,未免荒謬得過火。」她先聲奪人地抹煞一切。
「你是蝴蝶。」他不容她狡辯。
「姓胡名蝶,沒人規定胡蝶兩字可以相通用吧!」只要不現形,她抵死不承認。
那年她去花蓮訪友,飛經谷關的一處蝴蝶育地,一時心喜停下來與群蝶聚首,欣賞當地的美景。
一黑色物體由天而降,她不假思索地揚翼一迎,飛上半空中接下年約十歲大的小孩,在搜尋隊來前暫為守護。
小男孩天真的臉孔有一抹超齡的成熟,她看了不捨才化身為人形陪伴,教導他當小孩的快樂。
後來他的家人來接回去,小孩子的真言成了大人口中的胡言亂語,為了避免惹出無端猜測,她特地趁夜去消除其記憶,順便退了他體內虛火恢復健康。
一晃眼數十寒暑的交替,若非他提起,此事已成雲煙,水流來去不回頭。
歲月好無情。
「說實話很困難嗎?」衛森已認定是她。
「苦苦逼問很痛快嗎?」胡蝶回以冷犀的眼神。
兩人互不退讓,四目凝視。
一股暗生的情潮在眼波交會處輕燃,微微地溫入血液之中。
衛森突然笑出聲地火速給予一吻,兩手急握她欲退卻的雙腕拉入懷中。
「無妨,不管你是蝶是人,我都要定了你。」
「男人的劣根性。」她低歎。
「別用你理智的腦袋審核我,我只是一個很單純的男人,為尋你而生。」心,終於完整。
胡蝶複雜得令人頭痛。
「用你的心來看,我像是輕浮、放蕩的人嗎?」他嚴謹的五官刻劃著肅然。
「也許你的叛逆期來得遲緩,人,不只一面。」他的心是奔野不羈,與外表的沉穩不符。
「我隱藏的這一面只為你開啟。」他神情溫柔地以深邃的黑眸蠱惑她。
女人都是軟心腸,她亦不例外。
「有沒有人說你很頑固?」
「有。」
「死了沒?」
「在我面前。」幽然一笑的胡蝶拿他沒轍。「沒人敢用威脅口吻說要我,你是第一人。」
「也是最後一人。」衛森接著道。
「自大。」她翩然地一瞟。
「是自信。你我的緣份早已注定。」抓住了,就不放手。
「是嗎?」她沒他那麼樂觀。
同行的江月曇早被他打發走,梅兒生悶氣躲在梅樹裡不出來,不善言詞的笨黃蜂依然冷著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守候。
不管是何生物體,一遇愛情總是為難。
「胡蝶兒,你只管恣意飛舞,天塌下來由我來頂。」他不愛看她兩眉一蹙的愁顏。
「天真的人會比較快樂嗎?」她取笑他的無知,凡事豈能預料。
「是你想得太多。」他眷寵地吻吻她的鼻樑。
「我經歷過的人生不是你能想像。」她覺得老,在心態上。
衛森溫柔地挑起她的下巴。「把你交給我,未來我來負責。」獨自飛行了近千年,胡蝶有一絲動容地忘了堅持,寂寞的日子多蝕心,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的肩膀足以扛起於山萬水。
有人依賴的感覺真好,即使短暫如百年,她想稍做休想。
「我是個難伺候的女人。」
「我是富裕的男人,養只蝶兒並非難事。」只要是她,他甘心傾力一搏。
「你一定會後悔。」當他逐漸老去,而她依然年輕如少。
「不會。」
「肯定?」她不像他擁有無比信心。
「這是我的選擇,無怨無悔。」驀然他想起另一位「無怨無悔」的女子。
看來今生定要辜負她了。
「你在想其他女人。」她能看透他的思緒。
「我只想你。」他以口覆唇堵住所有的瑣事,兩人之間只有彼此沒有他人。
這是一種隱瞞,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下。
「啊!怎麼有蛇?!」不意外地,衛森以保護者之舉抓住蛇身,拚命地想把巨大如臂的環節蛇往外拋去,掌心努力地要攻蛇七寸的弱處。
誰知下一刻手中無物,眼前立了位猛吐大氣的妖燒女子。
「天呀!他差點掐死我。」
胡蝶從容的拉下裙擺理理髮絲,把不必要的慌亂收在淺淺薄笑中。「銀絲,誰叫你頑皮。」
「蝶姐,你幾時勾搭上野男人,可否分我一用。」母蛇銀絲妖媚地拋送秋波。
你敢。衛森用眼神警告胡蝶。
她不是不敢,而是不願。「別胡鬧了,大熱天來找我必有要事,說吧!」蛇是冷血動物,適應不了高溫環境,因此天一熱就躲在樹洞內乘涼,如非必要絕不曝曬在太陽底下。
「妙舞出車禍了。」
「妙舞?」她微驚地掐指一算。
「傷得不輕,這丫頭有苦頭吃了。」
「才傷得不輕呀!我看她全身有一半包著白布。」她剛巧經過一瞄,差點嚇掉她的蛇皮。
「謝了,銀絲,我會去瞧瞧。」她早提醒過妙舞少出門,少管閒事,可她仍是不聽勸。
「幫我問候一聲,免得她老踩我尾巴。」她真怕了小娃兒的活潑天性。
胡蝶應和了一聲。「天熱早點回去躲陽光,不然斑會曬沒。」
「蝶姐,你別急著趕我走,讓我和他好上一回嘛!」銀絲扭動著蛇一般的腰朝軒內唯一的雄性生物靠近。
衛森臉一沉的走到胡蝶身後一攬,明顯的表現出拒絕的意味。
「喝!蝶姐,他不怕我耶!」居然敢瞪蛇女。
胡蝶的腰一緊,笑得侷促。「銀絲,你的男人夠多了,不用再收集他。」
「可是……他看來很猛。」能讓女人高潮連連。
銀絲喜歡男人,在人類的世界是一位艷名遠播的交際花,只有她挑男人的份,沒有男人有本事佔據她的蛇窩。
她高興時可以同時和數個男人交歡,一夜縱情不夠還來個五天六夜是常有之事,男人愛她在床上的表現,拋妻棄子的不在少數。
沒有內疚感,她要的不過是身心上的歡愉,蛇是缺乏人性的。
完全冷血無溫。
「不想我生飲蛇血變得更猛,你最好識相點。」當他是砧板上的肥肉。
「哇!好壞的脾氣,我喜歡。」銀絲故意鬧他,薄汗微濕後背。
衛森冷冽的半瞇著眼。「聽說蛇膽很補,你不介意我開膛一割吧?」
「嘿嘿,有話好說嘛!我正要去躲陽光。」天曉得她幹麼怕一個人類。
「滾。」
「蛇是用滑行的不用滾。」會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