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入的肯定是豪華餐廳和飯店,佳餚美食非頂極的不可,哪會屈就地方上喊不出名字的粗食。
「啊!那……」聽兒子一說,熱情過頭的歐媽媽忽然感覺寒酸得有些侷促。
「入境隨俗,你們不必因為顧慮我而煩心,我對吃沒那麼講究。」藍眸裡多了一絲與歐家兄弟抗衡的惡意,他不自覺的說出連自己也無法信服的話。
入境隨俗?
一旁的費傑爾差點為他的話噴茶,最看重飲食文化的人居然大言不慚說自己不計較,他看他不是瘋了便是自找苦吃,人家端出一桌菜看他吞不吞得下,他忘了自己來幹什麼的不成。
該不該提醒他東方人吃飯是用筷子,拿慣刀叉的他恐怕真要出盡洋相,若他料想沒錯的話,他根本沒吃過中國菜,為了某種個人堅持。
「聽聽,人家多有誠意,舉止沉穩又有禮貌,哪像你們活似從垃圾桶撿來的,毛毛躁躁沒一點長進。」兒於是別人的好,她家養的豬狗哪比得上。
「媽。」五張嘴同時發聲,抗議她的不公平。
「別叫我媽,說過多少次不要仗著一身蠻力亂欺負人,你們偏是不聽還打到自己人,要是打出個內傷你們怎麼向含金交代。」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女兒的眼光真是好得沒話說。
關她什麼事,幹麼老扯到她身上。「媽,不要叫我含金,很丟臉耶!」
歐含黛已經懶得糾正母親的自以為是,等人走後她就會知道自己表錯情了,瞧他眼底的傲慢不難明白他有多「委屈」自己。
「好啦、好啦!我會在你男朋友面前多給你留點面子,你可要好好的對待人家不能栘情別戀。」他們家很多年沒辦喜事,也該熱鬧熱鬧了。
「媽,你渴下渴,要不要暍口水?」她連戀都還沒開始哪來的別情,她真是興奮過頭了。
意興闌珊的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她頭一次覺得金色真的很礙眼,他沒事咬她幹什麼,害她慘遭疲勞轟炸不得脫身,還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男朋友,她今年夏天還過得真悲慘呀!
以為是上天派來解救她的英勇天神,原來她眼花的求錯了對象,踩著火球前來的救世主是個魔鬼。
「我渴了自己會動手,你把我的女婿照顧好就好。」歐媽媽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包括剛進門的歐爸爸。
「誰說我要嫁女兒了,哪個活得不耐煩的小子敢碰我的小心肝。」
五根手指頭同時指向氣定神閒的格蘭斯,內心冷笑有好戲可看了。
砰!
以為凡事掌控在手中的男子愕然的偏過頭,下顎傳來的劇痛讓他體會一件事,歐家五兄弟的火爆性情其來有自,有典範可學自然有模有樣的依樣畫葫蘆,連出拳的落點都在同一個位置。
鬆動的牙床隱約傳出一絲血腥味,一股腥甜的液體由嘴角滑落。
「嘖,疼呀!聰明人怎麼老做不聰明的事,老拳雖老還是挺硬的。」
半空中飄浮著一個啃玉米的小男孩,嘖嘖稱奇的對著身後的老人說著,在外人眼中他們是無形的,自然聽不見兩人的對話。
不過他的好奇心一向旺盛,就算路過人家的頭頂也忍不住要停下來瞧個分明,有熱鬧可瞧他決計不會錯過,人家挨拳頭他在一旁呼疼,小臉跟著皺了一下撫撫下巴。
「主人,你不回當鋪了嗎?」
暴力相向有什麼好看,無知人類的一時情緒發洩罷了。
「再等一下,當鋪裡有那四個新夥計看著不會丟,讓我多瞧上兩眼。」他食指動了一下,底下少了一塊的西瓜突然出現在他手上。
天氣熱嘛!吃點降火的不為過,人家的美意不好糟蹋了。
「你能放得下心,不怕蛇妖事件重演?」童梓的表情不改,說得事不關己。
小男孩眉毛微微一掀,那口甜西瓜好像有點澀了。「阿童,你不要太常嚇我,我心臟不好。」
「原來主人的心還在。」他還以為早已冰封幽暗深淵。
「呵呵……你也有幽默感呀!真是教人感動。」小男孩的神情倏地一變,一臉深沉的盯著以指抹血的冷峻男子。
「有事嗎?主人。」又有生意上門了?
他眼角一冷的勾嘴,「給我看牢他,不要讓他再和當鋪的人有所接觸。」同樣的事他絕不允許再出錯。
「再?」他有些明白的點頭,原來是以前的客人。
「沒有愛情的人不該再擁有愛情,你別幫著那幾個傢伙造反,再有意外我連你也罰。」他記得他,那個英國高塔下的悲傷男孩。
他長大了,也成為一個可怕的冷血對手。
鮮紅的痕跡依舊存在。
十二歲大的小男孩斂下明亮的笑容,陰邪多詭的眼眸中透著嗜血的魔魅,巨大的黑影在身後展開,流動的空氣瞬間冰凍了室溫,帶來寒徹骨的冷意,讓人以為冷氣出了毛病頻打哆嗦。
畏寒的歐含黛下意識的朝身旁的熱源貼近,格蘭斯大掌一伸將她摟入懷裡,相互依偎的模樣更像一對情侶。
風,在屋內揚起,一時間室溫又恢復原先的溫度,但她卻再也離不開足足有她兩倍大的寬厚胸膛。
小男孩不見了。
第五章
「你要找馮香君?」
在一陣兵荒馬亂和嚴加拷問後,多了一處光榮傷痕的格蘭斯還是沒能照原定計劃立即返國,行程一延再延的脫出常軌,猶如二流肥皂劇的脫序演出。
自從他一下飛機遇到惹禍精歐含黛之後,他的世界就陷入空前絕後的黑暗中,沒一樣順心的,宛如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夢,由預設的三天停留期無限的延長,延至今日他已經不敢誇口能簡單的擺平他來台處理的事宜。
先別提他先後和歐家父子過招的凶險,光是歐母的過度熱情就讓他眉頭始終難舒,有點自作自受的讓麻煩找上門,他生平第一次發覺雞同鴨講的困難度有多高,根本找不到溝通的管道。
歐家的人都有一個令人暈頭轉向的共通點,就是他們很容易走入自己的世界裡,外界的干擾形同噪音絲毫下影響他們,自說自話的讓人無法理解重點到底在哪裡,反而以異樣的眼光瞅著下同星球的人質問--
先生,你哪來的,不懂他們地球人的語言嗎?
他來台十天了,結果直到這一刻,他才有機會把他的目的敲入他們打結的神經系統,在失敗不下十次以後,終於有個人願意把他當個人看待,而非史前生物再度光臨地球。
「沒錯,我要找馮香君,也就是你的母親。」比對過他手中近二十年前的相片,他確信歐母是他要找的人之一。
說不出失落或是可惜,只覺得心口餘波蕩漾,知道眼前思想挺蘇格拉底的怪女生有可能是他的異母妹妹後,他的心情像蒙上一層陰霾似難以放晴。
「你搞錯了,皮鞋先生,我媽叫馮玉君不是馮香君,你要找的人是我姨媽。」
她都快忘了媽的真正名字,因為她現在很少用到它,大家習慣喚她一聲老闆娘。
「你姨媽?」他懷疑的盯著歐含黛瞧,心中不信的成分居多。
根據父親給他的資料,除了多出幾個兒子外,歐母完全符合,連她當年帶走的女兒年齡都差不多在二十歲上下,母女倆神似的程度教人無從質疑,一看便知其親子關係。
反觀歐家五兄弟沒一個肖母,骨架粗大五官粗擴,體型接近野人壯碩剽悍,黝黑的粗糙皮膚和家裡女性的細緻肌理渾然不同,說是同母所出實令人難信服,他們比較像常年打拚的歐父。
出入境可以造假,姓名亦能更改,畢竟事過多年,很多事可能被當事人遺忘了,不願回想的埋葬過去重新開始,連曾有的愛戀也選擇拋棄。
但有一點是改變不了,父親的情人眼角有顆紅色的淚痣,而自稱馮玉君的歐母也有。
「嗯!我姨媽才叫馮香君,她和我母親長得很像,尋常人一見不容易分辨誰是誰。」連他們做子女的也常常搞混,對著相似的背影猛喊媽。
藍眸仍存疑慮的問:「那麼你姨媽人在哪裡?」
她想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正確的地理位置。「好像在吉布地還是厄立特裡亞吧?」
「好像?」這是什麼答案,聽都沒聽過的地方。
「教會的調派不一定嘛!上頭的主教要她到哪一區服務,她便抱持著信仰無國界的意念前往,啊!忘了告訴你吉布地和厄立特裡亞是非洲東北部的小國家,人口總數四百萬。」
什麼表情嘛!當她說謊騙他下成。
「她跟著教會做什麼,台灣行善團嗎?」他冷誚的不予置評,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自圓其說。
「不,她是修女,瑪德莉修女。」她一本正經的說,還不忘虔誠的在胸前劃個十字。
「修女?!」格蘭斯的眼中多了絲訝色,像是受到極大的震撼。
「當神的子女值得你大驚小怪嗎?你們國家是修女的大本營,你用不著露出吃驚的模樣吧?」他應該司空見慣了,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