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條件?」
「成為CIA的一員。」
「什麼?」他忍不住訝異,不敢相信這樣的提議。
「非正式的。」局長補充,「員工名冊上不會有你的名字,其他同仁也不會知道有你這個人存在。」
「這表示如果我因為出任務死了,將得不到國家任何撫恤?」他很快理解中情局局長的意思,語氣不覺有些諷刺。
局長對他的饑諷絲毫不以為意,只是深深凝望他,淡淡地說:「你考慮看看。」
「我必須做什麼?」
「我們對你在十四歲那年便能孤身一人救出龍門大老的身手印象深刻,我們相信你必能在本局安全人員保護重要人物時提供相當的協助。」也就是說要他當個無名保鏢羅?墨石濃眉一挑,「我一定得答應這項條件?」「我相信這是相當合理的交易。」中情局局長不疾不徐地說。確實,墨石自嘲地想,他根本沒有拒絕國家此項要求的籌碼。中情局局長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他不答應這個「友好」的提議,FBI將會緊咬他到底,直到成功羅織證據陷他於販毒一罪。就像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硬將行飛打入監牢一樣。如果不想像行飛一樣被迫蹲苦窯,他就必須答應中情局局長的要求。罷了,答應就答應吧,如果非得為CIA工作,成為保鏢總比當個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殺手好。於是,墨石成了國家專任的保鏢。兩年來,他保護過的重要人物不計其數,從舊金山市長、國會議員,到他國來訪的外賓,甚至美國總統。
而這一次,他的任務是保護這位特地由歐洲前來進行親善訪問、年輕貌美的皇室公主。
公主五官優雅,長髮飄逸,再加上出身皇室那股自信傲然的氣質,許多時候都令墨石聯想起另一個女人。
楚天兒。
雖然一個是帶有日耳曼血統的西方美人,一個是純粹華人血統的東方女子,但兩人卻擁有不相上下的美貌,璀璨星眸流露的氣韻更相似得驚人。公主令他想起楚天兒,那個渾然不知人間疾苦。從來只有受盡眾人呵護仰慕的天之驕女。當她還是龍門千金的時候,那股高傲雍容跟眼前這個皇室公主是有幾分相似的,任性的脾氣更是一般模樣。一念及此,墨石不禁淡淡苦笑。不任性的話會忽然在已經預計完成的行程忽然加上這麼一項,任人怎麼勸都不聽,硬是要來造訪這座精緻的海灣小城嗎?她明知這樣更動行程只會為身邊的保全人員帶來困擾,可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執意如此。而身邊的人沒一個能阻止她。她是公主啊,說什麼是什麼,要什麼有什麼。誰敢違逆她?墨石搖頭,黑眸雖是一瞬不瞬凝定於被保護人身上,神卻飛到千里遠,掛念著那個現今不知芳蹤何處的女子。天兒…··她現在究竟在哪裡呢?過得好嗎?即便兩年多不見,他依然深深記得她美麗出塵的容顏,記得那紅潤的櫻唇在事情不如她意時總會倔強地微微厥起。
他最記得當她發怒時,星眸會猛烈燃起火苗,灼得人一顆心禁不住發疼。
那是一對充滿生命力的美眸,自信、高傲、炯然。
那對眸子在龍門崩毀後,曾經一度失去了一貫的生命力,變得空洞無神,讓人心疼。
現在呢?在經過兩年多後,那對情感豐富的眸子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墨石發現自己迫切地想知道。
只是,他卻找不到她啊。
兩年多前,他和星宇費盡精力,甚至花錢請偵探社幫忙,卻怎麼樣也尋不到她的行蹤。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沒出境,因為她不曾使用過護照。
所以她人依然在美國,不過,就這一點他也不敢確定,她很可能直接越過邊界,到加拿大或墨西哥去。
他設想過這兩種可能性,也請人調查過了,無奈就是掌握不到楚天兒的行蹤。
天,她究竟去哪裡了?一個人怎能消失得如此徹底!
怎麼可以……
「公主,不可以的!」略微驚慌的語音揚起,接著,是一陣人群騷動與狂熱的歡呼聲。
墨石倏地凝神,銳利的眸子迅速梭巡,分析眼前的情勢。
沒什麼,只是任性的公主突發奇想,決定下車親近平民。
她下了車,白色長裙隨風飄動,一路穿過熱情圍觀的民眾,禮貌地朝他們頷首、微笑,氣度從容優雅,卻忙壞了週遭每一個負責保護她的人。
包括墨石。
這時的他已展開鋼鐵般的手臂,利用自己挺拔的身軀為公主排開過分接近的民眾,保留安全空間。
人潮越來越擁擠,民眾聽說了皇室公主主動下車親近,一個個都興奮莫名,瀕臨瘋狂狀態。
這樣的瘋狂是最危險的,或許他們沒有惡意,卻容易在毫無秩序的推擠中傷了他們極力保護的人物。
墨石瞇起眼,繃緊全身每一根神經,凝聚所有的注意力在週遭的一切。
只要任何風吹草動,他野豹般的機警本領便會被喚起,銳利的眸光隨之正確地落向威脅被保護人的東西,不論人或物,他絕不允許任何威脅被保護人的東西靠近。
這也是他能成為國家倚重的隨盾人才最主要的原因。
「公主,我們該回車上了。」才剛剛低聲對身旁的公主建議後,一抹紅色的物體便攫住墨石的眸光,他眼明手快的接住那個朝公主丟來的東西。
他鬆了口氣,失笑地望著那令他神經緊繃的始作俑者。
公主也笑了,從他手上接過開得燦爛的玫瑰,玉手一揚,朝熱情的群眾揚了揚剛剛收到的禮物。
這一幕,被一路跟隨的記者攝入鏡頭。
墨石蹙眉,瞪了剛剛使用閃光燈的攝影師一眼。
被攝人鏡頭已經夠令他慍怒了,偏偏對方還使用了會影響保全人員視線的閃光燈。
他瞪向那名記者,不及半秒,挺直的身軀驀地一陣僵凝。
採訪記者與攝影師身後,有無數互相推擠的民眾,可唯一攬住他目光的,只有一抹保藍。
那個女人——一身樸素深藍衫裙,墨黑的秀髮簡單地紮成一束馬尾,正悄然地、輕盈地朝另一個方向行去。
他只隱隱約約地瞥見她白皙細緻的側面,直挺秀氣的鼻樑,以及線條倔強的下頷。
好熟悉的倩影,真的非常非常熟悉,就像那個曾經無數次縈饒於他腦海的淡淡倩影。
是楚天兒吧?
他屏住氣息。感覺胸口一陣梗塞。
他找遍了全世界,結果她竟然住在只離舊金山不到三十英里的半月灣?
天!可能嗎?
真會是她嗎?
是他!
楚天兒倏地睜大眼眸,停下拉小提琴的動作,瞪著眼前的電視螢幕。
畫面並不清楚,朦朦朧朧的,四邊充斥灰點,有點視訊接收上的問題,她卻仍然可以一眼認定方才短暫出現在螢幕上的性格臉孔是屬於墨石的。
他接住了一個民眾拋向公主的紅玫瑰,微笑地將它遞給那個美麗動人的公主。
公主朝他粲然一笑,接著,清麗美顏轉而面對群眾。
鏡頭定格在她姣好容顏的特寫。可楚天兒卻視若無賭,她——還掛念著方才驚鴻一瞥的男人。
那是墨石吧,他怎會出現在皇室公主的身邊?
看他一身制式黑色西裝打扮,莫非他是負責保護公主安全的隨扈?
怎麼可能?
他成了那個公主的私人保鏢?
楚天兒驀地咬住下唇,說不清忽然掠過心中的那抹奇異的感覺是什麼。
像是淡淡的嫉妒,又像極端的苦澀。
那感覺突如其來卻十分強烈,她必須咬緊牙,閉上眸,靜待它緩緩過去。
他曾經是負責護衛她的騎士,現今,他卻保護著另一個女人……關她什麼事呢?楚天兒倏地睜開眼睛,上前幾步,關閉電視。
已經不干她的事了,她跟他——早已不再有任何牽扯。
她在內心這麼告訴自己,而方纔還洶湧翻騰的腦海也在這樣的自語後逐漸平定下來,就像不曾有過驚濤拍岸一般。
她靜靜地彎腰,打開邊緣已嚴重磨損的黑色琴盒,小心翼翼地將方纔拉著的小提琴放入盒內。
她注視小提琴好一會兒,忽地吹一口氣,拂去琴身沾染的灰塵,這才輕輕將盒蓋關上。
瞥了一眼腕上造形簡單的電子錶,八點。
她該準備出門了。
收好小提琴,她在白色T恤外加上一件粉紅色套頭毛衣,穿上白色布鞋,隨手拿起梳子刷了刷頭髮,再拿根黑色髮帶迅速一束。最後,確認鑰匙和錢包都已經收入藍色帆布背包裡後,她轉身離開這間位於閣樓的小套房,鎖上門,邁開俐落的步履。
她在一家超市工作。
櫃檯收銀員,一份單調無聊卻容易勝任的工作。
是的,她當初之所以接受這份工作,原因就在於它容易勝任。
不難的,她只需打打收銀機,收錢、找錢,偶爾應付顧客的詢問即可。
她不需看顧客的臉色,而只要她不出錯,老闆也不會給她臉色看。當然,這樣單調的工作是很難得出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