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小姐。」微啞的嗓音有取笑之意,「現在我開始懷疑你們女人是不是就這樣,一談起戀愛就胡思亂想。」
「你又笑我!禹哥,我是認真的!」她不依地說。
「好好,不笑你了。」他說,輕輕咳了兩聲,「他告訴你那天那個男人是誰了嗎?」
「沒有。」這又是另一件令她煩惱的事,她總覺得徐浪遠有事情瞞著她。
殷賢禹沉默兩秒,「我……咳咳,總覺得那男人跟他一定有什麼關係。」
「我也覺得。」否則那男人不會用那麼奇特的眼神看她,彷彿驚異,又像不屑。「你想,會是他的家人嗎?」
「他還是不肯告訴你他家的事?」
「嗯,每次談到這個,他都有意閃躲,我也不好追問。」
「也許……他跟家裡有些不愉快吧。」殷賢禹低聲道。
「嗯。」董湘愛漫應著,思緒有些迷濛,匆地,她聽見一陣咕嚕水聲,「禹哥,你在喝什麼?」
「水。」他說,又咳了咳。
她終於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整通電話下來殷賢禹的聲音都是微微沙啞,氣息沉重,間或幾聲咳嗽。
「你不舒服嗎?」
「沒什麼。」
「是不是感冒了?」
「沒事,你別緊張。」他安撫她,「只是小病。」
她卻猛然一陣愧疚。禹哥病了,而她竟還毫無所覺地拖著他講了大半天電話。他一直是撐著身子陪她吧?
「禹哥,你有沒有量體溫?現在幾度?」
「剛剛量了,三十八度。」
「你發燒了?!」她驚叫。
「別大驚小怪好嗎?小愛,」他無奈地說,「我又不是沒發過燒。」
「不行,我馬上過去。」說著,董湘愛掛上電話,可一旋身,瞳眸驀地映入一張陰沉的臉孔。
「浪遠!」她傻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徐浪遠簡短地說,語氣不善。
糟糕!他是不是聽到她跟禹哥的對話了?
想著,董湘愛臉頰泛上紅霞,微微尷尬。
「跟誰講電話?」他若無其事地問。
「一……一個朋友。」
「哦?」他揚眉,一面脫下夾克掛上沙發椅背,「我餓了,有東西吃嗎?」
他的不再繼續追問讓她鬆了一口氣,「呃,冰箱裡有冷凍水餃,我拿出來微波一下好嗎?」
「好。」他倒落沙發,閉上眼。
她看了他一會兒,接著轉身進了廚房,急急忙忙拿出水餃放到微波爐裡。幾分鐘後,她一手端著水餃盤,一手拿著筷子和調料,重新回到客廳。
「好了,快吃吧。」
「嗯。」他舉箸。
她站在一旁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雙手不禁相互絞扭。
「怎麼啦?」彷彿終於注意到她坐立不安的模樣,他抬起頭。
「呃,我的朋友發燒了,我想……過去看一下。」
「哪個朋友?」
她微微慌亂,「你……不認識。」
「去啊,我又沒阻止你。」
「哦,好。」聽聞此言,她幾乎是感激地朝他點點頭,隨手拿起皮包,披上外套,一陣風般捲出屋外。
他瞪著她匆忙的背影,半晌,忽地單手握拳,重重敲擊桌面。
她說謊了!他以為她不懂得說謊的,可她竟然對他說謊了!
比起她急著去找殷賢禹,徐浪遠發現她對他說謊的事實更令他憤怒。他可以忍受她跟殷賢禹維持朋友的關係,他也不反對他們互相關懷對方,但——
她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害怕他知道?
莫非是作賊心虛?
一念及此,神色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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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個男人是她的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徐英閒閒說道,閒閒望著自己的兒子。
又一個週末,他又來到EnjoyLife,這次倒不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前來,而是一個客人。
對客人,徐浪遠這個酒保總要禮貌與尊重吧,於是他索性坐在吧檯前,點了一杯雙份威士忌,跟自己的兒子聊起天來。
「殷賢禹,你知道吧?」
「那又怎樣?」徐浪遠擺明一副不想理會他的樣子。
可他卻看出了兒子眸中掠過的兩道利芒——看來,他不像外表看來那樣滿不在乎。
徐英偷偷笑了,「那個殷賢禹在建築界可是很有名的哦,最近還擔任了一個大型購物中心的總設計師。」
徐浪遠不說話,默默調酒。
「家世也不錯,爸爸是大學教授,媽媽是律師。」徐英自顧自地說著,「他爸爸跟董湘愛的爸爸在同一所學校教書,兩家又是鄰居,所以感情特別好。前幾年那女孩的父母車禍去世時,還是他一手挑起葬禮大小事宜,正牌女婿都未必有他那麼盡心。」
嗯,很好,兒子的臉色變了。
望著徐浪遠愈發陰沉的臉色,徐英愈加神采飛揚,「其實兩家的父母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希望他們倆結婚。」
玻璃酒杯重重擺到他面前。
跟著,是徐浪遠冷澀的語音,「看來一杯威士忌不夠你暍,這杯算我請你。」
徐英接過,臉龐微笑不改,他悠然啜著酒,「你的競爭對手很強啊,兒子。」
「他不是我的競爭對手。」徐浪遠瞪他,一字一句地說。
從湘湘拒絕那傢伙的求婚那天起,他就已經出局了!
「是嗎?」徐英聳聳肩,「董湘愛那女人的品味也真奇怪,如果是我,一定選殷賢禹這種白馬王子。」
「哼。」
「我看,你還是回家裡來吧,浪遠。你以為有哪個女人受得了她的男人一輩子在酒吧裡鬼混?」
徐浪遠用力搖動Shaker?
「當然,酒保也是正當職業,可比起大名鼎鼎的建築師嘛,畢竟遜了一籌。」
冰塊與酒精,在Shaker裡撞擊出清脆激烈的聲響。
「給女人一點安全感吧,浪遠。」
「你說夠了沒!」狠狠瞪視父親一眼,「如果你想用這種伎倆騙我回去,勸你還是別費心了。」
徐英挑眉,不再說話。
這一局,就到此為止吧,能夠挑起兒子滿腔憤懣,他的計畫就已經成功一半了。
他舉起酒杯,一仰而盡。然後,透過透明玻璃觀察著光線迷離折射。
鷹眸掠過算計,薄唇緩緩揚起詭異笑弧。
接下來,該輪到那個女人了。
JJJJJJJJJJJJJJ 「你是?」望著再度叩她家門的男人,董湘愛不覺吃驚。
男人穿著三件式深色西裝,依然中規中炬,只是鷹銳的眸不再像那天一樣蘊著淡淡輕蔑,反而流動一股慈藹。
「我是浪遠的爸爸,徐英。」他微笑,丟下一枚令她措手不及的炸彈。
浪遠的父親?
她愕然,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愣了好半晌才忙亂道:「伯……伯父,您好。」匆匆開門迎接徐英進來,「您坐,我給您倒點喝的?」
「只要水就行了。」
「啊,好。」打開冰箱,她為徐英斟了一杯礦泉水,想了想,又從廚房裡的熱水瓶倒了另一杯溫水。
兩杯水同時端到徐英面前,「伯父,不知道您習慣喝涼的還是溫的?」
「涼的。」徐英微微頷首,暗自讚許她的細心,揚起眸,打量她好一會兒,「你是浪遠的女朋友吧?」
「哎。」玉頰暈紅。
「他挺有眼光的嘛。」
「哪裡。」她訥訥地說,有些發燒。
見她緊張的模樣,他輕輕佻眉,「你也坐吧。」
「啊,好。」她應道,在他對面落坐,雙手禮貌地擱在膝上。
小家碧玉。
望著她緊張又不失禮儀的行止,徐英微微一笑。
雖然來歷普通了點,可看來的確是不錯的女孩,怪不得能迷得他兒子團團轉。只可惜,要配上他們徐家,光有外表是不夠的……
「他最近好嗎?」濃眉一緊,恰如其分地扮演起一個憂心仲忡的父親。
「咦?」她似乎頗為訝異,「伯父不知道嗎?」
「我去酒吧找過他了,可他根本拒絕跟我說話。」他長聲歎息,「我想,他很恨我吧?」眼角眉梢攀上幾分落寞。
「為什麼?」她不解。
很好,浪遠果然沒告訴她自己的身世。
徐英在心底滿意地笑了,表面上,卻更加愁容滿面,「因為我強迫他擔起家族的責任,也許這樣的責任對他來說確實太重了,可我……是不得已的啊。」
「什麼責任?」她傾身向前,迫切中微微焦急,「伯父,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浪遠沒告訴你嗎?這是我的名片。」
她接過,認清名片上的頭銜後,容色一白,「英華集團董事長?」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公司,只是家族企業。」他自謙地說,「浪遠是我們徐家唯一的繼承人。」
「這——」董湘愛心亂了,捧著名片的手心悄悄冒汗。
原來他是富家子弟,還是企業的繼承人,他竟然……他從來沒告訴她。
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能那樣開著白色寶馬態意狂飆——
「大概我太急了吧,對他要求太高,那次浪遠在董事會議跟我吵了一架後就辭職了,一走了之。唉。」徐英言語中儘是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