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雖是抱愧於心,終究是盡忠職守,見不得吳桂步出房門。「鳳衣,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可這小子是我負責看守的,要是有個差錯,主子鐵定不會饒我,妳可別亂來呀!」
「你還好意思說?」鳳衣回頭就是一瞪。「吳桂根本不是武林中人,你居然囚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還好意思阻止我帶他走?」
大漢囁嚅道:「我只是聽命行事。」
「你是說你只是一名小嘍囉?」鳳衣哪管他這麼多,朝大漢一步步進逼,一隻充滿指責意味的食指也重重戳在大漢的胸口:「害我背負一世惡名才偷到手的離鄉盤纏,只讓你當了這麼多年的嘍囉?摸摸良心問一問自己,你這樣對得起你娘,對得起我嗎?」
「我……我也想做番大事,可是……」大漢聽得冷汗直流,手上一鬆,虎頭錘當琅落地,雙手一陣亂搖,顯得十分激動不安。
大漢沒有機會再繼續抒發抱負,鳳衣右腕一揚,已用刀柄擊昏了他。
「這樣做好嗎?你們是朋友吧。」
吳桂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龐大身軀,忽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然而,乍見鳳衣的喜悅,仍讓他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心中只覺說不出的平安喜樂。
「沒送他去見閻王,已經是看在昔日的情份上了!倒是你打算怎麼樣?婚筵就要開始了。」射向吳桂的目光一轉,現出點點凌厲光采:「要是你說要回去,我就一刀劈了你!」
「妳問我的打算,不是尊重我的意思嗎?」鳳衣霸道的性子更勝以往,可吳桂卻開心得很,果然是姻緣天定,自己碰上她注定沒轍。
「尊重,我當然尊重你的意思。」鳳衣伸臂擁住吳桂的頸子,接下來卻不是什麼親密之舉,而是雙手一箍,掐住吳桂的脖子:「你有兩種選擇,一是你跟我走,二是我跟你走!」
鳳衣並未使勁,但吳桂可不會天真到以為她只是虛張聲勢。
直直看進她的眼,明白讀出其中的堅決。
「我跟妳走,將是什麼樣的光景?妳跟我走,又是怎麼個走法?」吳桂以認真響應對方的認真。
「前者,你我靠著你上次賣書得來的銀兩,找個小生意,夫妻合力經營,約莫二十年之後該有小成,屆時你我遊山玩水,家裡交給兒女打點,若是後者,我委屈點隨你嫁進霸王府裡作妾,但你可先要有個準備,我可不是那種低聲下氣、忍辱含羞的小妾!」
語畢,鳳衣眼中異光大盛,清楚寫著:敢挑上後者,你就死定了!
聰明人一眼即知,真正的選擇只有一個。
「當然是第一個!我跟妳走,我跟妳走。」吳桂雖非絕頂聰明,卻也是點頭連連,深怕點慢了引起誤會。
對他而言,這絕非進退兩難的抉擇,而是邁向幸福的必然。
「那好,我們走。」鳳衣拉著他就要往外走。
「沒那麼容易!」
淒厲的銀光破空而來,迅疾的劍氣直指──吳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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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鳳衣連忙推倒吳桂,倒下的他險險避過割喉一劍,劍光在空中漂亮地一旋,擊向吳桂的腦門。
鳳衣反應極快,抽出腰際掛刀接下這劍。
火光四射,刀身從中而斷。
女劍客輕輕落在地上,全身散發出凌厲的寒氣,腳下一個起落,再度出擊。
鳳衣眼角一瞥,方才吳桂被她一推,如今正狼狽地趴在地上,顯然成了一個絕佳的標的。
「該死!」鳳衣抄了只剩半截的刀一擋,刀身又被削去一截。
刀劍數次相擊,鳳衣倏然驚覺手中只剩下刀柄。
看著光禿禿的刀柄,鳳衣不由一怔。
幸好她的對手正自驚疑,同樣有些心魂不定,否則就這一時半刻的閃神,已要了她的性命!
女劍客對自己的劍術有著絕對的自信,更從鳳衣格擋的第一刀,心裡便對她的武學根基有了底──壓根兒不堪一擊!被她如此評價的鳳衣,卻接連七次接下自己的雷霆一擊!莫非是她看走了眼?
鳳衣率先回過神來,刀柄一扔,往懷中去摸十日醉──打不贏人家,用暗算的總行吧?
手才探入懷中,臉色登時變了,一陣青白。
有個嗜酒如命的父親,當真是前世的罪孽,平時偷家裡的藏酒喝也就罷了,居然還偷走她救命用的十日醉!
見機不可失,女劍客劍訣一挽,直取鳳衣的咽喉!
一旁,好不容易掙扎起身的吳桂,見狀心臟一陣緊縮,雙臂一伸,抱住鳳衣往旁就是一滾。
鳳衣的危機是解了,他自己卻好死不死地呈在劍招之下,女劍客見風使帆,銳利的長劍頓時在他的左胸劃下一道長長的口子──要不是鳳衣及時拉開他,只怕利劍早已穿胸而過。
一聲驚呼隨著一抹白影飛躍而來。「芹,住手!」
女劍客待要追擊,已被另一人按住。
「芹,不要再殺人了!反正今天的婚禮已不可能舉行了。」說這話的是一臉沉痛的無雙,急於阻止殺機的她不及掩藏身份,以平時府中的裝扮而來。
「不殺此人,後患無窮!」女劍客話一出口,吳桂登時認出她的聲音。
「妳是那天狙擊我的人?」滿懷疑問地看著二女,吳桂摀住傷口,汨汨而出的鮮血正迅速染紅衣衫。
「你好端端幹嘛自己往人家的劍上送?呆子!我難道要你保護不成。」鳳衣說得又是心疼又是惱怒,惱自己一時大意,沒能好好保護他。
她全心放在他的傷勢上,一把將他按在地上,拿從他衣服上撕下的衫布一圈圈繞在傷口上。
「哎,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看劍光逼到妳身上,我的頭就暈了,等回過神來已成了這副德性。」說這話的吳桂,顯然不是個英雄救美的料子。
鳳衣卻激動得整個人都撲到他身上。「今日你為我流血,以後我絕不讓你受到絲毫傷害!」
吳桂心下感動,撐了一會兒才歎道:「唔,妳……壓到我的傷口了。」
「啊!」鳳衣身子彈開,手卻牢牢握住他的手。
「真是一對有情人。」
無雙輕輕一歎,吳桂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
「閣下怎麼會跟無雙小姐在一塊兒?難道……」吳桂疑道:「是無雙小姐要置我於死地?」
「死人無需多問!」被稱為芹的女劍客挽起劍花。
「本姑娘的未婚夫豈是妳說殺就殺的?」鳳衣雙臂一伸,擋在吳桂身前。「想動他,得先問過我的意思!」
此話一出,三人俱是一愣。
吳桂傻了眼,雖是兩心相許,但無雙仍是他現任的未婚妻,鳳衣在無雙面前作此言論,感覺很怪。
無雙柔和中帶著堅定的鳳眸在鳳衣臉上一轉,輕輕問道:「這是真的嗎?」
「是,我們彼此相愛,我這趟就是來幫他逃婚的。」面對那雙溫柔的美眸,鳳衣的語氣不自覺放軟,還自動美化了逼吳桂棄婚的事實。
「這樣正好。」無雙微微一笑,動人的笑靨令觀者心神俱醉。
吳桂看得直咋舌。不愧是南霸天的嫡系傳人,血的聯繫是他這個外人再怎麼苦練都模仿不出來的。
「好什麼?不殺他們滅口,我們的事遲早會洩漏出去!」甩開無雙的手,芹殺意仍熾。
「別再濫殺無辜了,過去妳殺的人還不夠多嗎?」為了制止芹的濫殺,無雙瞞著父親習武,遲至今日終於小有所成,也才能阻止芹的殺機。
「妳殺了無雙小姐先前的求婚者?」吳桂望向芹的目光更迷惑了。
「想染指無雙的人都該死!要不是之前無雙說你尚未成年,必須等到你滿十八歲之後才能動手,你的小命也不會拖到現在!」芹暴躁地說,看向吳桂的眼神銳利如刀。
「在下乃是依循家父之意,絕無染指之心。」吳桂連忙自清。
「有了我,他哪敢得隴望蜀?」鳳衣得意地插嘴。
芹的論調她心有慼慼,要是有人敢染指「她的」吳桂,她絕對會讓那人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妳幹嘛要殺人?」鳳衣想到就問。
「無雙是我的人,我怎麼可能讓她嫁給別人!」芹撥開無雙急急按上她嘴巴的手:「急什麼?等會兒殺了滅口不就得了!這話我憋了十年了。」
就是一道驚雷落在吳桂頭上,他也不會比現在更驚訝了。
他張大了嘴,來來回回看著二女,半晌作聲不得。
倒是鳳衣一派輕鬆地點頭:「原來如此,那我們利害一致嘛!乾脆聯手破壞,讓霸王取消婚約吧!」
「妳不反對我們?」無雙細長美麗的雙眸瞪得老大。
「難道要我求妳回來跟我爭吳桂嗎?」鳳衣的眼睛瞪得比她更大。
「我知道世人無法接受我們的感情,才遲遲無法向爹啟齒,一旦消息走漏,只怕芹轉眼便有殺身之禍……芹武藝雖強,但效忠爹的武林勢力太過廣大,雙拳難敵四手啊……」無雙幽幽一歎。
芹握住她的手低聲撫慰,滿身殺氣不知何時已收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