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沒有比她更從容優閒的新娘了,就連婚紗照也以男主角抽不出時間為由省略不拍。
而黎之鵬……自從那日將她帶回家給父親過目後,他就不曾出現在她面前。
彷彿只要他父親點頭說一聲好,他任務便了,從此安心等做新郎,啥事不管,就連自己的新娘也懶得來問候一聲。
他住在敦化南路上的高級公寓,卻把她一人拋在鵬飛樓,連電話也沒一通。
啊,昨日他派人送來一大束姬百合算不算問候?總共一百朵百合花將鵬飛樓的大廳點綴得生氣盎然,既雅致又漂亮。
不過那張隨著花束附上的小卡就冷淡的教人生氣。
明日婚禮見。
只有這五個宇!明日婚禮見——與其說是期待,不如說是某種威脅,他彷彿是要確定她這個契約新娘隔天必會出現在婚禮會場,不會臨陣脫逃,削了他這個新郎的面子,
她可以走的。
從在鵬飛樓再次見面那一天起,這個念頭曾不下百次浮現在她腦海裡。
她真的該走的,為什麼會答應接下這份「工作」?
不錯,他是提供了她理想中的生活給她,提供一樁即使離婚後仍然可以得到大量補償的婚姻給她,保障她下半生經濟無憂。
但那又怎樣?趙品謙提供的難道不是同樣的承諾?更何況人家還說了一聲愛她。
雖然她的人生哲學高唱「絕情絕愛」,但有人既愛她又願意保障她過優渥的生活,這樣有啥不好?
而黎之鵬,什麼也不曾對她說過,跟她結婚完全是為了堵父親的嘴,還明明白白地表示這樁婚姻只是一紙契約,他有權在外頭繼續風流,照舊過他單身貴族的浪蕩生活。
為什麼她不願接受品謙求婚,卻寧可答應嫁給這種人?
這只能更加證明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要不,就是因為她犯賤。
袁真澄驀地咬住下唇。
她是犯賤吧?因為她竟然貪戀他這種人的身體。
雖然她不願承認,但當品謙熱情地吻她時,她就是神智清醒,一點感覺也沒有;而他卻只需將嘴唇輕輕壓在她唇瓣上,就夠她意亂情迷、神智迷惘。
那傢伙——不愧是調情聖手!
這幾日不論是造型師或是婚禮籌備公司的代表,總在她耳邊叨念她能嫁給黎之鵬不知羨殺天下多少癡情女子。
因為他顛倒眾生的魅力,社交界甚至封他為頭號情人。
而她,能套住這個不羈浪子,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哈!他們要是知道這樁婚姻只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怕不一個個張大眼等著看好戲?
她可以想見,到時仍舊流連花叢的黎之鵬會提供這個八卦圈多少讓人興奮的醜聞談論。
而她,會成為眾所矚目的悲情女主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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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眾所矚目的女主角。
黎之鵬望著她向他走來,迷人的黑眸嘲諷地微瞇。
她從迴旋狀的梯頂走下來,蓮步輕移,每走一步裙擺上漾著銀光的姬百合便會輕輕揚起,蕩漾出美麗的波浪。
編著細緻髮辮的頭頂壓著百合花冠,帶著緞質白手套的雙手則捧著他剛剛請造型師送上的姬百合。
姬百合確實很適合她,將她整個人烘托得有如落入凡間的精靈。
她真美。
從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就明白這一點,而當她每變換一次造型,他便忍不住讚歎一次。
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純潔新娘的扮相依舊足以迷死天下所有男子,瞧那些原本站在鵬飛樓廳內,捧著香檳談笑風生的瀟灑男子現在一個個全瞪大了眼睛,恍若被女巫下了魔咒,目光怎樣也移不開她身上就可以清清楚楚地明白。
那些傢伙八成正在心中羨慕他的好運吧!竟能娶得如此美嬌娘。
如果他們知道他得用一紙寫明離婚後可分得他一半財產的契約才能說服她點頭嫁給他,恐怕眼珠子會迸落一地吧?
外表看來如此清雅動人,如此溫婉細緻的新娘竟會是那種貪戀虛榮的女子!
他們肯定不會相信。
但他可是清清楚楚明白的,就因為明白才會娶她。
她終於來到他面前了。
黎之鵬嘴角自嘲地挑起,掠過一抹淡得不易察覺的微笑,接著彎起手臂,圈住她玉臂。
他低頭凝望她,而她,也正仰頭凝睇他。
即便隔著朦朧薄紗,他仍可以認清她眸中的千變萬化。
「你這副清純的模樣可騙倒了在場每一個男人。」他低低地,用只讓她一人聽清的聲調說道。
「你也不賴。」她不甘示弱地回應,「瞧那些女人瞪著你的樣子,就好像丟了什麼心肝寶貝似的。」
黎之鵬淺淺一笑,「那是她們多慮了。」
那悠然自得的微笑似乎激怒了袁真澄,「顯然是。」她悶悶地說道,撇過頭,眸光直視前方。
他抬手轉回她的頭,「看著我,寶貝。」語氣帶著命令。
她翠眉緊顰。
「今晚你扮演的是我的新娘,只能看著我。」他性感的唇角可惡地揚起,「只能注意我一個人。」
「笑話!」袁真澄輕聲嗤道,轉過覆著面紗的容顏,「我高興看誰就看誰。」她高傲地說,「你能奈我何?」
黎之鵬低低一笑,展露兩排健康潔白的牙齒,「我可以這樣。」他以同樣的傲然宣稱,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掀開她面紗,在她兩瓣柔軟的玫瑰紅唇烙上佔有性的印記。
她驚怔了,愣愣地由著他輾轉吸吮,不知所措。
而發燒的腦子裡似乎隱隱約約迴盪著連綿不絕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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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現在每一個人看她的眼神都盛滿濃濃的笑意了。
而她知道,那樣的笑意是帶著七分好奇,以及三分嘲弄的。
該死的黎之鵬!竟在還沒讓她成為眾所矚目的悲情女主角前就先讓她成了社交圈的笑柄。
他這樣做讓她還怎麼有臉挽著他手臂一一向前來道喜的賓客們致謝?她連雙眼直視他們都不好意思,更何況還要舉杯回應敬酒外加吐出一串客套話?
而他卻仍舊一副優閒瀟灑的態度,將志得意滿的新郎角色詮釋得盡善盡美,甚至還不時火上加油地偷她幾個香吻,故做親暱之狀!
袁真澄只覺體溫直線上升,雙頰的滾燙不曾稍稍退抑。
好不容易兩人遠離眾人,隨著華爾滋優美的旋律在大廳中央的舞池翩然開舞,她立即抓住機會悄聲抗議:「你能不能別那樣做?」
「怎樣?」他故做無辜地問道,晶亮的黑瞳毫不在意地回應她不友善的眼眸。
「不要動不動就……碰我。」
「咦?」他濃眉一揚,「你不喜歡嗎?」
「當然不。」
「別騙我,寶貝,」他不懷好意地笑,「你的眼神告訴我你著迷得很。」
「什麼?」
「你的眼睛。」他微微笑著,拇指佔有性地撫過她下頷柔美的線條,「它們可是意亂情迷得很,每次我吻你,就會忽然蒙上一層煙霧。」
「你——胡說八道!」她咬牙切齒。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那種煙霧該就叫做情慾吧?」
情慾!
她嬌軀驀地一凝,映在眼底的怒火差點席捲全身,連身上剛剛換上的蘋果綠雪紡禮服也幾乎燃燒起來。
情慾。
她咬著櫻桃般的下唇,忽焉燃起的怒火熄滅得也快,不到幾秒,她滾燙的胸腔已然一涼。
他說的不錯,她是對他懷有這種罪惡的情結,每一次眸光觸及他粉紅色的飽滿嘴唇,她就有股衝動想湊上去好好親吻,更別說當他鈕扣半解,裸露出寬廣胸膛的時候了。
她當下就會成為慾求不滿的老女人。
怎麼辦?就連現在腦海裡忽然轉起這些念頭,她都覺得雙腿忽然一軟,得緊緊攀住他才不至於讓自己像果凍般軟倒在地。
「你怎麼了?」黎之鵬察覺出她的異狀。
不能讓他發現,他會更加得意的。
袁真澄低垂眼瞼,掩飾眸中神色,一面在心底祈禱著某人前來救她。
她的祈禱應驗了。
一陣清朗渾厚的男聲揚起,「喂,之鵬,你獨佔新娘也夠久了,能不能讓一讓?」
她揚起頭,眼瞳映入一張含著笑意的俊秀臉龐,一張幾乎和黎之鵬一模一樣的臉龐。
是黎之鶴,他的哥哥。
他的舞伴並不是她方才見過的「大嫂」——徐清曉,而是一個她不曾見過的女人,一個剪著俏麗短髮的美人,凝望她的眼眸燦亮如星,隱隱送來一陣暗香。
她是誰?袁真澄幾乎是著了迷似地回凝那女人璀璨的眼眸,不自覺地呼吸著那陣自她身上傳來、淡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清香。
「思思,你什麼時候趕來的?」她聽見黎之鵬訝然地喊著,嗓音掩不住強烈驚喜。
「剛剛。」女人清淺一笑,燦麗的眸子不曾稍離過袁真澄,「敝姓齊,齊思思,」她柔聲打著招呼,「是他們兄弟的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