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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季薔(季可薔)

  「該死的!」他以一聲激烈的詛咒截斷了她。

  她呆怔數秒,「你覺得這樣的交易不好嗎?」

  「太好了!」他一字一句自齒縫中逼出,「它好得不像真的,是上天眷顧我才賜給我這種機會。」

  「你——」她當然聽得出他語氣的強烈厭惡,「不答應?」

  「我答應,為什麼不答應?我是白癡才拒絕這樣白白得的機會!」

  他是天生的女性殺手,是所有女人的克明,有勇氣與他來一段浪漫情的女人,就必須有勇氣承受有一天他厭倦後連看都不看你一眼的痛苦。

  是嗎?他會是那樣可怕的男人嗎?是那種會讓女人

  傷心的男人?

  可是,他一直對她那麼好啊,總是不經意地體貼,像一道最溫柔的暖流熨過她的心。

  她真的好想再聽到他的聲音啊。聽他聲音,和他說話,碰觸他……

  她抱頭歎息,心緒紛擾,直到花叢另一邊兩個女人的私語聲引起她的注意力。

  「丁維安,你那位英俊的男伴呢?」

  「你是指哪一個?」丁維安的嗓音不尋常地嬌軟。

  「當然是那個魔鬼浪子,路西弗!」另一個嗓音則屬於尖銳的高音,「你最近不是和他走得挺近的嗎?」

  「你是指嚴寒?」

  「對呀,你不曉得,最近你可是不少女人嫉恨的對象,就連我也忍不住羨慕你呢。」

  「我真的逮到大魚了,是不是?」丁維安得意地。

  「他呢?今天沒陪你來嗎?」

  「怎麼敢不陪我?」丁維安笑聲愉悅,「他只是先去向黎之鵬打個招呼而已。」

  她的朋友沉默了一會兒,「看樣子你對他很有把握嘛。你放心他自己一個人,不怕別的女人乘機勾引他嗎?」

  「他不會理會她們的。」

  「哦?」她的朋友語音諷刺,「這可跟我聽說的嚴寒不同。據說他是來者不拒的,不是嗎?」

  「從前是這樣沒錯。」

  「你的意思是現在他已經徹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我可不敢如此自信。「

  「什麼意思?」

  「嚴寒的確需要我,但可不是因為迷戀我的關係。」

  「那是為了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丁維安嘲弄道:「一個男人追求一個女人不是因為看上她,自然就是為了她的錢羅。」

  「他需要錢?他不是才剛繼承一大筆財產嗎?」

  「哈!那只是假象。」丁維安毫不留情地說,「東亞百貨根本只是一個好看的空殼子,其實早就快爛掉了。」

  「你是說真的?」

  「絕無虛假。」

  「那你還跟他混在一起?」

  「他想騙我的錢,難道我就不能騙他的人嗎?」丁維安笑得暢懷,「想跟我鬥,他還早得很呢。我不過跟他玩玩而已,畢竟他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呢,放過他豈不是太可惜了!」

  「說得是,哪個男人逃得過你布下的魅力之網呢?」

  兩個女人同時笑了,那高昂歡暢的笑聲深深刺著齊晚兒的心。

  她腳步踉蹌地離開那兩個女人處身的角落,想逃開他們毫不掩飾的嘲笑聲。

  雖然她們嘲弄的對象並不是她,但她卻仍然莫名地感到一陣心痛。

  她只起那天請她去餐廳用餐的嚴寒,想起總是心事重重的嚴寒,想起一直是放蕩任性、醉生夢死,而現在卻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的嚴寒。

  他之所以和丁維安在一起真的只是為了錢嗎?他真的這麼需要錢?急迫到必須接受這樣一個女人的侮辱?

  齊晚兒感到生氣、失望,以及深深的痛心。

  雖然對他認識不深,但齊晚兒可以確定他是一個自負的男人。

  他玩世不恭、漫不在乎、我行我素,絕不是那種會看人臉色、對人卑躬屈膝的男人!而他現在竟為了錢任由一個女人如此踐踏他的自尊?

  他真的這麼需要錢嗎?他需要錢的話她可以給他。

  齊晚兒忽然愣住了。

  嚴寒需要錢,而她,需要一個丈夫——她不覺屏住呼吸,腦中開始評估著這靈光一現的念頭。

  一個對一向循規蹈矩的她而言十分瘋狂的念頭……

  「為什麼我走到哪裡,似乎總見得到你?」一個低沉、沙啞,抹著濃濃嘲諷的語音自她頭頂攫住她。

  第四次見面。

  她仰起頭,知道自己終於等到了近日來一直追尋的男人。「嚴寒。」她低低喚著,伴隨著一聲細微的、如夢似的歎息。

  她感覺他似乎倒抽一口氣,好半晌,方再度開口,「告訴我為什麼,你是某種陰魂不散的幽靈嗎?」

  他在生氣,他不高興見到她嗎?可是她卻想碰到他、這些日子以來盤旋腦中的一直只有他,他帶著嘲諷的聲調,他總是皺緊的眉頭,他的手拂過她時帶來的奇妙溫暖。

  他不想見到她嗎?

  「選裡是鵬飛樓。」她極力令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我當然知道。」

  「是之鵬的家。」她靜靜說道:「我與他交情不凡、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她又感到那灼熱的視線了,他正瞪視她嗎?齊晚兒不覺低垂眼瞼,他帶著麝香的體味騷擾著她的嗅覺,刺激她心跳加速。

  「你看起來不是那種喜歡社交宴會的女人。」

  「從我失明以來,我便被限制不能出入公眾場合,十幾年了。」她得深深吸氣才能維持聲調平穩,「好不容易我父親終於准許我參加社交活動,我怎麼能不出來透透氣?」

  「你——不怕讓人知道你失明的事實嗎?」

  「除了你,有人注意到嗎?」

  嚴寒一窒。

  她說的該死的正確,這些好事分子竟然沒一個人注

  意到她眼睛是瞎的?他們只顧著醉生夢死,只顧著圍繞她猜測她真實身份,但竟沒一個人看得出她眼睛不便。

  或者是因為之鵬將她保護得極好,一直緊緊跟在她身邊——問題是他如果真要保護她就不該讓她來參加這種鬼宴會!鵬飛樓的週末晚宴一向是頹廢瘋狂的,怎能讓她混在這群過了午夜十二點精神就會呈現迷亂狀態的公子小姐之間?

  「之鵬不該讓你來。」他指控著。

  「是我要求他的。」

  「他不該答應你!」

  「他很難拒絕我。」她微微笑著,而那株恬淡純淨的微笑融化了嚴寒冰凍的心。

  之鵬無法拒絕她。確實——嚴寒自嘲地勾勾嘴角,這世上怕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那張純潔透明的面孔吧?

  而那雙透明雙瞳現今正直直對著他。

  嚴寒皺眉,有股想轉過身的衝動,但他強迫自己站定原地。

  該死的!她明明看不見啊,為什麼自己總是覺得完全被看透了,忍不住想躲開那雙清亮眼眸?

  「你喜歡鵬飛樓嗎?」她突如其來地問道。

  他一愣,「什麼?」

  「鵬飛樓。」她柔柔地重複,「是一棟很棒的建築,你應該也很喜歡吧?」

  「你怎麼知道它很棒?」他粗魯地問。

  「我兩天前就來這裡了。」她平和地解釋,「為了讓我熟悉週遭環境,之鵬帶我參觀過好幾遍。除了傢俱的擺設位置,室內空間的格局,我還知道這裡每一面天花板、每一面牆、每一根廊柱是怎麼設計的——尤其是之鵬房裡那塊透明的天窗,你不覺得那是很棒的設計嗎?夜晚躺在床上,星光便會透過玻璃灑落下來……」

  他怔怔聽著她夢幻般的敘述,「你喜歡這棟房子?」

  「嗯。」她點點頭,「我想應該是某個不知名的年輕建築師設計的,因為這樣的建築風格不符合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位大師,不像講求精準對稱的美國風,或者線條俐落的後現代主義,也不是中國式——之鵬真可惡,一直不肯告訴我這裡是誰設計的,你知道是誰嗎?」

  他當然知道,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因為他就是設計這棟房子的人。

  「你大概也不曉得吧?」她見他久久不回答,逕自繼續說道,「可能是某個不想具名的人吧。」

  不錯。他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鵬飛樓是出自他的設計,建築對他而言是一個早該放棄的夢想,他不希望除了之鵬還有別人觸及他小心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渴望。

  鵬飛樓——只是他為了平撫自己內心強烈渴望,衝動之下產生的練習作品,沒料到之鵬竟然偷偷取出他壓在床底的藍圖將它付諸實行。

  「該死的,之鵬,那只是一張幼稚的草圖,你究竟拿它

  去做什麼?「記得他當時曾經狂怒地質問好友。

  「我當然知道那只是一張草圖,我請專家看過了。」黎之鵬神色自若,「他說那張透視圖好些地方根本畫得不對。」

  「當然不對!」他又是慚愧又是惱怒,「那只是我胡亂畫的!我又不是科班出身,你期待我畫得多正確?」

  「可是卻非常有創意呢。」黎之鵬微微一笑,「那個專家也說了,撇開正確性不談,設計這張藍圖的人真可說是建築界未來可以期待的超級新星。」

  去他的超級新星!

  嚴寒強迫自己從回憶中回神,「我還有事,沒空站在這陪你討論這些。」他粗聲宣佈,邁開步伐就要遠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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