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輕輕彈指,他竟然就這麼「砰」地往後摔倒床榻上,兩眼緊閉,眉頭痛苦萬分地緊鎖著。
天!真出人命了。不幸的事情又發生了,命格帶克的她又剋死了人。
蘇綠柳驚慌失措地從床榻上跌了下來,驚懼的眼淚滾下頰,她手忙腳亂,顫抖地將薄紗披回身上。
「娘啊,出、出、出人命了啦……」絕美的小臉一片倉皇,糊塗地沒先探探他的鼻息,便下了定論。
她跌跌撞撞地衝出廂房,往蘇鳳娘的房間倉皇撞進。
「綠柳……別走……」秦鷹烈翻了身,咕噥地發出一聲囈語。
☆ ☆ ☆
雞啼,天方露白。
一張小黑臉從蘇鳳娘的房中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她臉色驚惶,兩眼充滿恐懼地往左方廂房困了一眼,視線不敢久留,她飛快地收了回來。
「快下樓去,還看什麼看啊?!」蘇鳳娘悄聲地把房門打開,拎起蘇綠柳的衣領,將她拉出門廊外。蘇綠柳又回復原來的小廝打扮,一張臉塗成黑不隆咚的模
樣。
「娘,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這麼做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不敢再看向那間廂房,蘇綠柳拿著包袱的小手直發抖著。
「不走難不成等著被官府抓呀,蠢丫頭!」蘇鳳娘的神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快快拉著蘇綠柳從另一道木梯輕聲慢步地走下樓。
一想到秦鷹烈竟然被她母女倆慘整而冤死,她的心裡就直發毛,這會兒正慌亂得不知該拿隔壁廂房那具冰冷的屍首如何是好。
「我把人家害死了,被官府抓去治罪也是……」吸吸鼻,一想到自己竟因一時的魯莽而鑄成大錯,她就懊悔不已。
「別哭喪著臉,所有的責任還有娘替你承擔著,你還是快快回山上去吧,以後就別再回來了,知道嗎?」母女就此分別,蘇鳳娘只歎彼此緣薄,心裡頭不勝欷噓。
「娘,綠柳決定不走了,我要和娘在一起,綠柳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官府……」蘇綠柳回身抱住娘親,泣不成聲。
蘇鳳娘難過地摟住蘇綠柳,她拍拍女兒因哭泣而顫抖的背。
「丫頭--」蘇鳳娘語氣好不沈重,才要開口催促蘇綠柳快快上路,突地一張嘴卻忘了合上,身子突地強硬起來。「綠、綠、綠柳……你、你看……」她的嘴角劇烈地抖動起來,搭在綠柳背上的手也是如此。
「娘,娘啊--你怎麼了?!怎地變成這副怪模樣?!」
蘇綠柳感覺到娘的異樣,抬起那張小黑臉,吸吸鼻,紅紅的大眼直瞪著娘發青的臉色。
「你、你自個兒……轉過身去看、看……」吞嚥著口水,蘇鳳娘臉色一陣青紫,接著刷過慘白。
「看什麼?難不成是秦鷹烈他化成厲鬼來向咱們母女倆索命了--」蘇綠柳速轉回身,順著娘所指引的方向往下眺。「啊--鬼、鬼--鬼啊!」
秦鷹烈那高大、充滿氣勢的身形倏地躍入她的視線之中,蘇綠柳僅是瞥了一眼便嚇暈過去,尖叫聲劃破黎明寧靜的同時,經不起驚嚇的身子發軟地穩不住腳,直往木梯下滾落。
「--」
蘇鳳娘站在木梯上,眼睜睜地看著蘇綠柳砰砰地摔下樓去,她就這麼摔到秦鷹烈的腳前,自投羅網。
眼前摔了個「四腳朝天」姿勢的,又是這個黑臉蠢蛋!
一大清早就見了這個專門生來摔跤的瘟神,秦鷹烈臉色是難看到了極點,好心情全被他破壞殆盡。
「鬼……鬼魂大哥,求求你大發慈悲饒了我,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求求你……」
匍伏在秦鷹烈的腳前,蘇綠柳瘦小的身子骨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鬼魂?!大白天的,這蠢蛋把他當成鬼……
秦鷹烈星眸一斂,神情陰鸞地彎下身將蘇綠柳從地上像捉小雞一樣地拎得高高的。
「我看起來像個討命鬼嗎?」
把那張黑黑小臉抓到面前,他咬牙切齒地問。
「很像啊--你不就是專程來討我的命的嗎?」蘇綠柳小臉垂得低低的,不敢多看厲鬼一眼,嘴角抖啊抖地。
「我對你這條不值錢的小命沒有興趣。」鄙夷地盯著她的頭顱瞧,驀地粗魯地扣住她的下巴,把她快黏到胸口的小臉抬高。
「不!」
被迫和他的臉相對,蘇綠柳恐懼地倒抽一口氣,倉皇驚悸地緊閉上眼,她怕看見的是一副慘不忍睹的可怕陰黑面容。
「張開眼來。」秦鷹烈沉聲厲喝,想起昨夜的她有一雙清靈大眼;不知怎地,他竟想念起黑臉蠢蛋那雙會勾魂攝魄的美麗眸子--看來他瘋了。
蘇綠柳沒得選擇地張開眼,她已預期會看見他「可怕」的面容。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男性面孔一如印象中那般神俊,沉黑如深潭的眸依舊散發著狂妄的光芒。
「誒?」驚訝地發出單音來,這張臉哪裡可怕,還傻得很哪。
冰冷如利刃的眸掃進她怔愣的眸瞳,驀地,他被蘇綠柳那雙清瑩靈動的黑色眸子給吸引了去。
一個醜陋的小鬼頭,竟然有一雙出奇美麗的眼睛,這眸子同昨兒深夜那迷離記憶中的那雙剔亮星眸很相似……讓人心神俱動。
他瘋了不成,竟對這蠢蛋的眼睛動了情?!「真是活見鬼了!」
微慍地甩開那糾纏他整夜的美麗雙眼,他粗暴地將蘇綠柳放下地。低啐一聲,他頭疼地不想再去費心思索昨晚的怪異事件,轉身急急走開,陽剛健軀立在微弱晨曦下,地面倒映出一條欣長影像。
蘇綠柳驚愕地瞪著那漸行漸遠的「鬼影子」猛瞧。
「他不是鬼!」
「他還活著!」
蘇綠柳和一直怔愣在木梯頂端的蘇鳳娘同時發出怪異的尖銳叫聲和興奮的抽氣聲。
「感謝老天爺、感謝老天爺,讓咱們倆躲過一劫!」蘇鳳娘從樓上狂奔而下,和蘇綠柳緊緊相擁,兩人又哭又笑。
看來瘋的是這主僕兩人;秦鷹烈臉色陰沉地回頭掃了兩人一眼,甩用衣袖帶著一臉慍色兜轉進棧裡。
他原本想趁天未清明,寂靜之際上河畔散散步,好清醒清醒混沌的腦子,可這興致全被這主僕兩人拔尖的唱和聲給破壞殆盡。
第四章
風流快活了一整晚,羅齊一直到早膳時間才回到酒棧裡,先到廚房交代準備幾道清爽可口的清粥小菜,接著迅速上了樓,來到秦鷹烈的廂房外。
「少爺,您起床了嗎?該用早膳了。」敲了兩下門,他恭敬地立在門外等候少爺差遣。
「馬車準備妥當了沒?」醇厚的嗓音從廂房裡傳出來,接著門打開了,秦鷹烈換上一襲銀白如雪的錦袍,看起來少了幾分冷酷,挺拔好看的身形更添幾分卓爾不凡。
「車伕在外頭候著了。」
「把行李放到馬車去,我用完早膳即刻啟程。」秦鷹烈交代完轉身下樓,手上捧著一隻精緻雕花的木盒,這木盒子約略有他兩個巴掌大。
「秦公子,您這次可有找到中意的石頭呢?」他一下樓來,迎頭便遇上了蘇鳳娘,她親自替秦鷹烈布好早膳,還熱絡地上前攀談。
昨兒晚被那蠢丫頭擺了一個烏龍,錯失了大好的「委身」機會,蘇鳳娘心裡極是不甘,這會兒心裡正醞醴著另一個計策。
秦鷹烈向來少言,頷頷首算是給蘇鳳娘回應。很冷淡,表明不想多談。
「不知秦公子除了瑪瑙石之外,對玉石可有收藏?」這樣淡然的反應卻打不退蘇鳳娘。她懂得投其所好這個道理,只要找對了話題,她不信秦鷹烈不會開口。
「除非是上等而稀有的。」這次是很簡短的一句話。
有回應代表已成功地引起秦鷹烈的興趣,蘇鳳娘接下了話。
「我這兒就有一塊保證絕對上等而且罕有的玉石,不知秦公子有否興趣瞧一瞧?」
「當然有興趣!」他即刻毫不猶豫地回道。「玉石在你的手上嗎?」旋即又追問。
蘇鳳娘從衣袖裡小心掏出一隻很平常的繡花小布包,將其放在秦鷹烈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開繡包,把玉石拿出來。
這塊玉石的形狀是飽滿的圓形,體積很小,約略只有女人手掌的五等分大小,容易盈握在掌中。
從蘇鳳娘手中接過玉石,奏鷹烈看得如癡如醉--
「這玉石可是蘇老闆所收藏的?」
「是的。秦公子您可以估得這塊玉石的價值嗎?」
翠綠色剔透晶亮的色澤,似乎可一眼看透,玉石表面還包裡著一層讓人無法逼視的炫目光環。這是一塊上等而且非常罕見的青玉石,秦鷹烈暗黑的眸瞳乍然綻放異樣光彩,神情是如獲至寶般的驚詫狂喜。
「這的確是一塊極為珍貴,可說是絕無僅有罕見的青玉石,其價值絕對不菲,難以估計……不知蘇老闆是從何處取得的?」
「玉石乃是一位老友相贈的。」
這是「天象上人」贈與綠柳的見面信物,原本只是一塊平凡無奇的暗黑色石頭,誰知卻在這幾年間,緩緩褪去其暗沉色澤,圓潤美麗的光芒逐漸綻現,其變化讓人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