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一頓。
「多儂,多儂!」一走進屋裡,他立刻注意到地面上的一攤混亂。
莫非出事了?
他匆匆裡裡外外察看,不見有其它異狀,揣想應該不是歹徒所為,那麼會是誰呢?多儂格格不可能一覺好眠之後,突然大發雷霆,找花瓶出氣吧?
由此推測,必定有人來過這兒,會是誰呢……闕無痕略一沈吟,即知十之八九是李坤陽。今兒在廟口遇到他時,他就死皮賴臉嚷嚷著要闕無痕請客,以補償他一年來的「相思」之苦。儘管闕無痕明示兼暗示,婉言推辭並且承諾改天連續請他三攤,他還是不肯稍微表現得善解人意一下,厚著臉皮拖住闕無痕不放。
幸虧闕無痕的武功已今非昔比,覷個空,便將他甩到九霄雲外。不過這塊特豬狗皮膏,絕不會就那麼識趣地打退堂鼓。
他既沒再纏土來,料想是直接跑這兒來了。但他到底對多儂格格說了什麼,讓她氣得不告而別,還打破了他屋裡唯一值錢的東西?
嗯,事不宜遲,先找李坤陽間明原委再說。
清風一陣,楊柳樹上只見一縷玄帶,須央已躍出數里之外,酒店內,李坤陽手中一壺茅台,被闕無痕一腳踢向窗外,氣得做臉紅脖子粗。
「你這是存心找磴嘛!」他雖然很氣,但說話時眼睛閃來閃去,始終不敢正視闕無痕。
「再不跟我說實話,當心我一刀剌掉你雙手,讓你一輩子摸不到銀子。」闕無痕太瞭解他了,隨便一瞄就看進他的肚子裡去。每次做出虧心事時,他就這副鳥德行,畏首畏尾,敢做不敢當。
「我……真的日正沒見著她,你就算把我兩條腿也一起砍掉,我還是……怎麼就是不相信我呢?我的的確確是」
他期期文艾一句話尚禾說完,闕無痕已惱火地揪住它的衣襟,一把將他提了起「叮噹!」不知啥子束東掉落地面。兩人同時往下瞧「吸呀!完了完了,我的後輩子全教你給毀了。」李坤陽連聲慘嚎,萬分痛惜地彎身拾起被摔裂的玉鎖。
「多儂的玉觸子?」闕無痕認得這只翠綠無瑕的玉鍋,那是多儂格格最心愛的一隻玉器,她幾乎從不離身地帶著它。「混帳東西!現在你還敢說沒見著她?」
「我……我……」李坤陽吞吞吐吐了半天,硬是編不出個可以讓人接受的理由,闕無痕火得衝進酒店廚房內,抄出一把菜刀,準備將他剌成肉泥。
「說是不說?」
「好,我說我說,你……先把菜刀收起來。」他一見到亮晃晃的刀柄,早嚇得面無血色。
「囉唆!」闕無痕索性把刀子架在他頸項間。「敢有半句虛言,我就送你回姥姥家。」
他的此舉引起酒店內一片嘩然,不過大夥兒誰也沒想多管閒事,上前勸架。城裡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個是「秤陀」,闕無痕一向非常照顧李坤陽,即使吃了虧也不在乎,今兒個會有這麼火爆的舉動,想必錯還是在李坤陽。然而誰也不相信他會真的殺了他。
「是……我就只是把趙天霸……那個土匪窩的地點跟她說了而已。」
「你把那個消息賣給了她?」闕無痕一個激動,刀子不知不覺移前半寸,刀鋒處已滲出血絲,痛得李坤陽五官全皺成一團。
「沒有……」奇怪,他又沒說,闕無痕怎麼就一口咬定他和多儂格格作了交易?「我只是」
「住口。聽好,她要是傷到分毫我便唯你是問!」
「我……我……」連續吐出十幾二十幾個「我」,卻沒說出一句具體像樣的話,直到闕無痕已然走遠,他才大口喘著氣,一手接住傷口,倉促從後門逃之夭夭。
山顛上,寒風自耳畔陣陣呼嘯而過。黃昏裡,又無情地來了一場西北雨,摧殘巖壁上花草,也煎迫多儂格格嬌弱的身軀。
她徒步走了近三個時辰,天色已然微暗,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裡,總算發現地圖中所指的山寨,卻駭然驚覺,山寨裡外圍守了好多好多人,她甭說報仇,根本連大門也進不去。不得已,只好退回山嶺上再作打算。
難怪闕無痕不敢貿然前來,即使他現在武藝高強都不見得能以寡敵眾,何況先唉!沒事那麼衝動幹麼?此刻又累又餓,又找不到下山的路,怎麼辦呢?剛剛明明從這裡土來,或者從那裡……又似乎統統不是。完蛋了啦,天愈來愈黑,說不定有野獸毒蛇正伺機想將她生吞活剝,再不趕快下山,她鐵定會屍骨無存。
勉強打起精神,走不到幾里路,她人累、氣促,飢寒交迫,難過地趴在一株大樹幹上嗚咽她哭了起來。
就在她傷心得行將昏厥的當口,忽爾聞到一股烤肉香,令她登時精神大振。
蒼茫山野,會是什麼人在這寒測的冷夜傑出誘人垂涎的烤肉香?
多儂格格如遊魂般,一腳高一腳低地循著肉香的源頭,蹦珊蕩了過去。
就在一巒不遠處,她望見一縷輕煙煽娛飄向蒼芎,地面兩堆石塊上橫架著一根樹枝,樹枝當中那烤得金黃油滋滋的山雞正是教人更加餓得四肢發軟的「禍首」。
天可憐見,多儂格格餓得眼裡只容下那只山雞,渾沒注意一旁還坐著雞主人,衝過去伸手便抓好燙!
猛抬頭,始見著了他「你,怎麼也……來了?」
闕無痕好整以暇地蹺著二郎腿,斜倚在石台上,饒富興味且飽含譏剌的嘴角,浮著一抹可惡透頂的笑面。
多儂格格呆桿在原地,拚命和自己的尊嚴掙扎。他來作啥,看好戲?
士可殺不可辱,她才不要讓他給瞧扁。回頭僅僅走了一步,她就學白棋投降了。俗話說得好:與其好死,不如賴活。留得小命在,不怕沒仇報。
大搖大擺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身旁,指著架上的烤肉,皮厚地說:「我要吃雞腿。」
闕無痕倒也慷慨,當即撕下一隻雞腿遞到她面前。「先讓我親一下。」
色魔!多儂格格惱怒得杏眼圓睜。「休想!」她相準他的左臉頰,一掌揮過去「恩將仇報?」闕無痕接住她沒啥力道的心手,順勢一拉,將她撈到臂彎裡。
「虧我大老遠幫你送吃的來,不千恩萬謝已經很不上道了,居然還想打我?」
「哼,對你這貪生怕死之輩,一巴掌算便宜你了。」她奮力坐直身子,欲拉開彼此的距離,奈何闕無痕力道之大,根本不是她撼動得了。
「你不怕死?那還杵在這裡幹什麼,快下去替你爹報仇呀!是不是不知道怎麼走?哪,我指給你看。」說著,硬拉著多儂格格往右側一條小徑走。「看清楚了,先向前直行約莫百丈遠,然後再左轉到一處隘口,不到半里路就是山寨的所在。」
「你」多儂格格忿忿地甩開它的手。「你就會欺負我。」狠抽一口氣,眼淚鼻涕齊流。
「惡人先告狀。」看她哭得稀哩嘩啦,闕無痕不由得心軟地把肩膀借給她。「腦筋那麼直怎能當闕英才的老婆。」
「闕英才是誰?」她以前好像沒聽過耶。
「我呀!」他大言不慚地揚起濃眉。「若非我天縱英明,怎能料事如神,猜到你百分之百受奸人妖言所感,自不量力地跑到這兒來送死,而能在緊要關頭出現,當你的救命恩人。」
「貧嘴。」多儂格格算敗給他了,這世上怕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可惡無恥的人了。「我是很感激你不辭辛苦前來,但你若還信守承諾,就該記得曾答應過我,要替我父親報仇。」
「上天為證,我闕無痕從沒有一刻或忘自己說過的話。問題是我剛學成武藝下山,便遇見你,然後就被你纏得分身乏術。」
「我:…我哪有。」她粉臉寫地一紅,紅得直透耳根。
「再否認?」他大掌移至它的腰際,作勢要呵她癢。
多儂格格咬著下唇,羞得不知所措。「儘管如此,你還是有錯。整整一年沒消沒息,起碼也該梢封信來,讓我瞭解究竟玄天上人把你帶到哪裡去了。」
「你怎麼曉得是玄天上人把我帶走了?」這件事他尚不及向她提起,也沒告訴任何人,她沒道理會知道呀!
「呃……我,我瞎猜的。」糟糕,一不小心說漏嘴,她心虛地趕緊眠住雙唇。
「不對,你這腦袋瓜子一向沒這麼靈光,快說實話。」他盯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容有絲毫狡賴。
「你別欺人太甚,憑什麼我就不能比你聰明?」
「不是不能,是不可能。」他素來很有臭屁天分,隨便一件芝麻小事也能吹噓成驚人之舉,更何況多儂格格的確有許多地方不如他。
「聰明才智可不是嘴上說說就算數。」
「不要轉移話題,說,究竟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有一種被設計的不祥預感。
「不相信人家就算了。」為了掩飾,她忙背轉身子,玲起雞腿猛啃。哇,真好吃,看不出他手藝竟然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