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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黃朱碧

  處。

  唐采樓躍下床板急欲離去,但身子卻莫名地動彈不得,倉皇回頭,赫然發

  現狄鵬的手緊抓著她的衣擺不放。

  「你——」她幾乎不敢看他。「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身為一幫之

  主,她有義務為幫眾討回公道,任何人都不會說她有錯。

  狄鵬說不出話,但盛熾的瞳仁閃著駭人的幽光,定定地鎖住她。

  「放開我吧!我曾救你一命,現在只是索了回來而已。」天,再耗下去,

  她會心軟,更會不捨。

  狄鵬依然頑固地困囿著她,連歎息呻吟都沒有,面上的血色逐漸冉退,呈

  現慘白。

  唐采樓心肺交迫,痛苦得無以復加。他是她最初愛上的男人呵;因為不敢

  言愛,所以這些年她一直用恨包裹這份壯闊的情躡,是他給她活下去的理由,

  卻也給了她萬念俱灰的創痛。他為什麼要背著她到「一翦梅」尋釁?以他武藝

  之高強,都已經傷成這樣,可見戰況之激烈,更可見「一翦梅」徒眾傷亡之慘

  重,她豈能袖手不理?

  但……歷經一番天人交戰,望著眼前行將斷魂的他,她的心便再也冷硬不

  起來。徐緩地,她彎下身子,施展內力為他將血止住,並重行包紮。

  「現在你已無大礙,可以放開我了吧?」他的手掌宛如一隻堅硬的鐵鉗,

  箍得她非但動彈不得,而且痛得要命。

  他眸底幽光暗斂,倏地將她拉人棉被中,挺身壓住她。

  「你太過分了。」唐采樓試著移動他,可病弱的她,這無異是蜻蜓撼柱,

  根本濟不了事。

  兩人一樣地狼狽不堪,一樣地血腥橫溢,這光景如若讓旁人瞧見,也許會

  以為他們已雙雙殞命。

  奇詭的腥膻,間不容髮的貼合,她莫名地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甜孜的、

  踏實的柔情。

  這就是她的男人嗎?

  為了留住她,他甚至不惜以身作牆,以手當籠。唐采樓總算明白,他為什

  麼要鏟掉「一翦梅」。然,他用情儘管可憫,用心卻不可取。

  「你不該那麼做,『一翦梅』的徒眾和你無怨無仇,你——」怎麼安安靜

  靜,沒了點反應?她搖撼了他一下,還是沒動靜。「喂,我在跟你說話。」睡

  著了?居然也不打聲招呼。

  唐采樓疲倦已極,聽他發出均勻的鼾聲,她亦不覺酣然人夢。

  ※  ※  ※

  四周氤氳的水氣蒸紅了她冷冷的臉蛋,柔軟的,無處不在的暖流,滌去她

  渾身的血腥以及疲累。好舒服!

  唐采樓感覺整個身子浮在水面上,非常寫意而暢快。一隻大手拎著絲緞,

  一下一下,輕輕巧巧地搓揉著她,從臉面、頸子、直到……

  當那粗厚指節來到她高聳的雙峰時,她才猛然警醒,訝異地想支起上半身,

  卻被那只巨掌給按回水中。

  「你——」是狄鵬,他沒事了嗎?唐采樓睜大秋瞳之際,才見到他……他

  竟一絲不掛地半蹲在她身邊。

  「躺好。」他柔聲命令。拎著絲緞的手依舊小心翼翼地搓洗她的每一寸肌

  膚。

  「不,我自己來就好。」唐采樓由臉直紅到耳根子。這男人怎麼這樣,沒

  經過她的同意就……從小到大,除了她娘,誰也不曾如此這般對她,對她……

  她輕輕一動,發現撐著她上半身的,是他的另一隻大手。他受了刀傷,又

  吃了她一掌,內力耗損想必十分嚴重,怎麼還能夠……

  「好些了嗎?」他問。絲緞拂過她光裸平坦的小腹,令她一陣心悸。

  「好,好多了。謝謝你。」他的手是如此輕柔,每一下撫觸都教她情躡激

  越。

  當他移往她私密的禁地時,唐采樓急急握住他的手,低聲懇求:「別,我

  ……」她一用力,身子跟著滾落澡盆裡,擺脫了他溫柔的糾纏。

  「小心跌疼了,」狄鵬慌忙伸手去抓,但唐采樓很快地朝後猛退,讓他撲

  了個空。

  這盆好大。唐采樓匆匆遊目四顧,訝然它大得足可容納五、六個人。這是

  什麼地方?她沒印象來過這裡。

  「啊!」狄鵬無聲無息地潛游至她左側,猿臂摟住她的腰。

  「你為何總是不肯放過我?」唐采樓眉眼漫染濃愁,無助地凝向他。

  「因為無止盡的愛。」他扳過她的身軀,一手托住她的背心,逼她後傾仰

  躺,使他得以順利烙下吻痕。

  吻過她無數次,每一次都同樣令他神魂俱奪。她沒心情陪他體會兩唇相抵

  的那份纏綿悱惻,新仇舊恨,揮之不去,他怎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這樣不

  可原諒地縱容自己?

  狄鵬熱吻過後,換成輾轉銷魂的蠱惑,兩手不老實地上下左右遊走。

  「別,我好累。」她明白他的意圖,倉皇使力推擠。

  「你已經睡了五天五夜。」狄鵬還利用這段時間,用內力替她調勻氣息,

  讓她因急怒攻心而損傷的五臟六腑和七筋八脈,復原了大約九成。

  「那麼久?」難怪她餓得慌。唐采樓只覺好虛,虛得連站都站不穩,不得

  已倚著他的胸膛。

  「你是需要好好休息。」狄鵬側傾著身,讓唐采樓得以順勢滑人他臂彎裡。

  「我送你回房。」

  「不,我——」怎麼辦?待在這也不是、跟著他回房也不是,她無措地趑

  趄不前。

  「放心,你尚未痊癒以前,我保證絕不侵犯你。」他要的是一生一世,相

  偕白首,可不是短暫的激情歡愛。

  苦笑糾纏上唐采樓依稀病弱的容顏。

  「所以,至少目前我是『安全』的?」他真以為她會這樣乖乖地任他擺佈?

  錯了,他搗毀「一翦梅」的帳,她是無論如何都要算清楚的!

  「用這種字眼,不覺得傷人!」狄鵬將她從水裡抱起,不遮不蔽,大刺刺

  地走出澡堂。

  怪了,此處繁花似錦,綠蔭蒼籠,廂房一間接著一間,長廊深不見底,庭

  中水榭花台,樓宇林立,分明是個豪華宅院,怎地不見任何人影?

  「你帶我到什麼地方來?」她忐忑地顧盼四野,一草一木都是那麼地陌生。

  「梨園。」

  「這是……」她先前沒聽過這名字。

  「狄家的另一處別業。」

  「我的另一處囚籠?」她諷刺地問。

  「我不懂?」她沒理由口口聲聲充滿敵意。他待她縱使有虧欠,但已盡全

  力彌補,她應該能體諒他的用心。

  唐采樓認定他是明知故問,忿而撇過頭,不願再與他浪費唇舌。

  穿越長長的迴廊,來到一棟位於奼紫嫣紅之中的樓宇。這樓不高,但建築

  風格迥異於其他各廂房和廳堂,它的外觀全部以一種不知名的斑斕石材砌成,

  門口有兩隻石獅挺立,大廳內也是鋪著光可鑒人的石板,當中懸著巨幅吳道子

  的水墨畫,將整個屋內的氣氛烘托得肅穆而典雅。

  二樓乃是寢房的所在。有別於樓下的莊重沉凝,這兒營造的是奇情慵懶的

  氛圍。四壁是無以名之的顏色,當中放了花梨香案,文房四寶俱全,倒是荒疏

  已久,古瓷花瓶上,插滿形形色色初綻嬌艷,或盛開、或含苞的花朵。

  朱紅窗台旁是一張低垂紗幔的大床,狄鵬與她雙雙躺下,絲質的被褥覆在

  身上,初始冰冰涼涼的,一股寒意由背脊竄向心窩。

  唐采樓下意識地輕顫了下,狄鵬立刻體貼地偎近她,用溫暖的胸為她祛寒。

  「不麻煩了,我很好。」她仍相當排拒這種親呢的擁抱。

  「逞強。」即使她渾身帶刺,他還是要照抱不誤。

  「真的。」貼著他,唐采樓可以清楚聆聽他胸臆間劇烈的起伏。

  狄鵬的手從她背後改道游至下腹,唐采樓如遭電殛,一動也不敢動。「你

  說過,我未復原前,你不——」就在此刻,飢腸突地咕嚕大響。

  「餓了?」他莞爾地在她水頰上香了下,坐了起來。「我去幫你弄點吃的。」

  「不用。」她雖餓,卻沒啥胃口。

  「捨不得我離開?」他總是有辦法將她的本意解讀成另一層涵義。

  「不是,那……好吧!」做人真難,做一個身不由己的人更難,怎麼都不

  是。

  粲然的笑容頓時從他臉上浮現。「想吃什麼?」

  「由你決定。」唐采樓小心揪著因他的扯動而滑落一角的絲被,意興闌珊

  地回答。

  「馬上就來。」他似乎故意忽略她眼中唇畔的  不悅,一逕地和顏細語。

  假惺惺!唐采樓望著他的背影,在心中暗忖。

  她想,以狄鵬精湛的武功,尚且傷得不輕,那麼「一翦梅」的徒眾,包括

  蓋英豪蓋左使在內,恐怕亦是凶多吉少。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回去探望他們。

  尋思至此,她迫不及待地,想趁狄鵬走開的空檔,由窗口逃逸,不料,堪

  堪起身,即一陣天旋地轉,金星直冒,不得已又重新躺回床上。

  沒想到她會孱弱至此。狄秋荷那招攻其不備,的確陰狠。

  是他救了她,還是笨妞?記得那個晚上,她被兩名大漢架到一處山谷丟棄,

  當時夜黑人靜,她嘴巴被堵住,努力了許久,還是叫不出聲,旋即就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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