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找孩兒有事?"華仲陽假兮兮地問。
"沒事沒事,你們……呃……繼續繼續。"現在的孩子真早熟,才十幾出頭,居然就這麼長進!狄永阿下意識地膘了丈夫一眼,發現他跟她一樣,也是乍驚乍喜!對了,三十出頭的年紀便當奶奶,會不會早了一點?
在華仲陽的堅持下,入門第五天的嫣羽樓終還是逃不了被送進洞房,善盡她為人妻子的基本義務。
好在這壞小子的成熟度只夠跟她玩騎馬打仗,短時間內還不至於讓她毀身敗節。兩人同榻而眠,卻是各蓋各的被子,比較慘的是狄永阿規定她,每天半夜得起來看看這小丈夫有沒有被子!萬一著涼了則唯她是問。
煩死人了!她十三歲時,已經開始工作賺錢養家,而他卻被當成寶貝一樣捧在手心顧得無微不至。老天爺真不公平。這樣一個不經風浪的男人,長大了能做什麼?
小樓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一下子進不到夢裡去,翻過身子,百無聊賴地望著身側已然熟睡的他。成親以來,他們日日忙著大吵大鬧,從不曾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他長得真好,飽滿方正的額頭,線條陽剛的下巴,還有濃密的眉毛,在顯示他發展優異的內在。跟前的華仲陽不僅沒有飛揚跋扈的可惡樣,還是個相當迷人的小小美男子。
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偃旗息鼓、和平相處呢?小樓深深歎了一口氣,怕是永遠也不會有那麼一天嘍!
「呵!」華仲陽一翻身,直接把被子踢到床底下去,大腿則橫跨在小樓肚腹上頭。
「殺千刀的壞小孩,睡沒睡相,什麼家教……」小樓邊下床幫他撿被子,口裡邊碎碎念個不停。"現在是大熱天,你有本事不蓋被子,等到了臘月隆冬,我就看你凍僵……」
喝!華仲陽赫然坐起,小樓猛一回頭,暗夜裡渾以為活見鬼了,嚇得三魂七魄全散了。
"要死了你,覺不好好睡,起來幹什麼?"一氣,把被子扔到他頭上。
「我要尿尿。」華仲陽揉揉惺忪睡眼道。
"那還不快去!"
「外頭好暗,你陪我。」他耍賴地扯著她的衣袖。
"不要,我困得要命。"小樓倒頭閉上雙眸,決定再也不理會這個討人厭的磨人精。
「不陪拉倒,我就在這裡尿。」華仲陽表情認真地從床榻上站起,解開褲腰帶,拉下褲檔,眼看就要掏出那話兒。
"住手!"小樓眥目欲裂,恨不得發出兩利刃,直刺他的心窩。"我陪。"
沒出息的破少年!其實小樓相信他怕黑是假的,想唬弄她才是真的。
"你牽著我。"華仲陽撒嬌的功夫堪稱一流,簡直比女人還噁心。
小樓鄙夷地白他一眼。"是男人就給我抬頭挺胸走在前面,不然我回頭就走。"
"真的不牽我?」
"囉嗦。"受不了他惡人膽小磨磨蹭蹭,小樓一把將他推到長廊外。故意拿話嚇他。"小心有蛇哦,這時候孤魂野鬼都出來覓食了,那些女鬼最喜歡你這種白白淨淨的小小少年郎,她們啊……"
庭院中樹影幢幢、影幢幢,有幾聲蟲鳴犬吠,加上小樓的鬼話連篇,合組成陰森森的氛圍,令人不寒而慄。
"怎麼不再往下說了?華仲陽哪壺不開提哪壺。"除了女鬼還有男鬼、吊死鬼、餓死鬼和---- "
"不要再說了。"
華仲陽發現她的手不知何時已主動交入他的掌心,他不想揭穿她膽小如鼠的小女人心態,只是像個大男人提供她需要的勇氣和依靠。
"到了。你先在外面等我,我一會兒就好。"
"不要。"華仲陽才把手抽回,她馬上抓住。"我不要一個人站在這兒。"
"那你是要陪我進去?"小鬼頭眼中竟浮現暖瞇的神色。
「才不要,我只是……」
"只是怕我一個人在裡頭,萬一有個閃失,會來不及救我?"他非常善解人意地替她找到絕佳的借口。
「對對對,我正是這意思。"小樓第一次覺得華仲陽還滿有人性的。
"那好,你站在門邊,牽著我的手,假使真有狀況,再飛奔進來救我也不遲。"
「呃,好吧。」這樣起碼心情上踏實一點。
哎,讓旁人知道他們倆連上個茅房都要緊緊相守,還以為他們有多恩愛呢。
更深露殘,小樓等得直打哈欠。"喂,你怎麼那麼久?"
「我剛剛想,既然來了,乾脆順便大解一下,免得待會兒又要勞煩你陪我跑一趟。」
「你難道不能忍一下,等天亮了以後再自已來!」手被他拉得快酸死,小樓生氣地甩開,坐到茅房外的石椅上。「我看你再納個妾好了,反正你家有的是錢,多姿幾個老婆也沒差,這樣我們就可以分工合作,各司其職。」
「好呀,你就專門負責陪我睡覺、抱抱、親嘴,和偶爾上上茅房。"華仲陽"如釋重負"地走下台階,猶嘻皮笑臉,彷彿了無睡意。
嫣羽樓美目往上一豎。"所有的工作我全包了,還要她們做什麼?」
"說的也是,那就甭娶了吧。"他一手搭上她的肩,不正經地問:"私塾的先生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看咱們什麼時候替爹娘他們添個孫子?"
「等你半夜尿尿不用我陪的時候。」要她為這種小鬼頭生孩子?他辦得到嗎?張大嬸所謂"適當時刻"是何時呢?她搞不清楚,想必華仲陽也是一頭霧水。
"真的嗎!咱們明兒就來試試。"他眉開眼笑,興奮過度的樣子,讓小樓沒來由地一陣心悸。
"別鬧了,先回房睡覺再說吧。"
"對對,奶娘說,睡覺也可以生娃娃。"華仲陽那股得意勁,宛似生兒育女是件新鮮刺激的遊戲,急著要小樓陪他一齊"玩"。
"奶娘哄看你玩的。"她壓根兒沒把他的童言童語當回事。她再笨也知道小孩子是生不出小孩的。儘管華仲陽個頭比她還大,並且還在快速成長當中,但絕對是個如假包換的小鬼頭。"我們同床那麼久了,不也'相安無事'?"
「那是因為我們沒有'袒裎相見'。從今晚起,我要跟你同蓋一條被子,而且都不要穿衣裳。"這位小老弟的口氣猶如在說來玩跳房子的遊戲那般輕鬆自在。
"不穿衣服會……著涼的。"喉嚨好似鯁了一枚生雞蛋,教她擠出來的聲音難聽至極。
"冷了,我就抱你呀。"
"不用,我習慣一個人自由自在。"兩人光溜溜的抱在一起多恐怖,小樓不敢想像那會是個怎樣驚人的畫面。"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要聽我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學過吧?"每次提議什麼,她總是推三阻四,找一大堆理由搪塞,讓華仲陽非常不爽。
小樓一團火猛竄上來,竟被他炯烈的大眼一瞪,硬給逼回肚子裡燒下水湯。姑且當他年幼無知,不要和他一般計較好了。
「不是我不願,是娘說你身子單薄。」
「我的身子才不單薄,你摸摸看,健碩得很吶。"他拉著她的小手,擱在他怦怦顫動的胸膛上。
小樓一觸及他胸口,馬上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幸虧天色闃黯,才沒令她倏然飄上的兩朵紅雲洩漏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是,是……很壯。"唉,她是在幹什麼?簡直像是在……在被小孩子誘拐。
「那不就得了。」他樂得呵呵笑。
強裝大人那麼有趣嗎?即使他長得雄壯威武、昂藏七尺,仍改變不了只有十三歲的事實呀。她佇立在房門口,再度回望他稚氣末脫的臉龐,心頭亂糟糟的百味雜陳,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躺入床塌後,華仲陽果真把衣服脫得精光,鑽進她的窩裡。讓她哭笑不得的是,她還來不及嚴詞拒絕,他己經因為過度倦累,呼呼睡去。
是年冬天意外地來得特別快。知了罷叫,晴蜓倦飛,螢火蟲也失明了。涼意不知是頓生,還是悄來,總之每下一迴響,原意便深一重。
進了大暑.立了秋,不知不覺已是大雪紛飛。天氣變冷,嫣羽樓和華仲陽的架也吵得氣息懨懨,多半時候,他們寧願躲在燃著炭火的暖房裡,剝核桃,吃福橘,抬一兩句了事,很少再大打出手了。
嫁入華家,並沒有她預想的痛苦煎熬。華家雋平時剛毅少言,處事則公正明理,對她甚是疼寵。狄永阿雖然嚴厲精明,但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也極少責難於她;倒是華仲陽,這個寵壞的富家大少,縱然心腸並不是太壞,但常有驚人之舉,特別以戲弄她為樂,二天不見她叫連連,就不高興似的。
年節將近時,嫣羽樓發現他的話少了,平時活蹦亂跳,老是雞貓子鬼叫一通的他,突然變得不愛說話,而且聲音沙啞得比鴨叫還難聽。轉性了嗎?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牛牽到京城還是牛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