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他全身冗肉僵硬住,然後又攸地放鬆開來。他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息,一手攬住她往外面走。
「我希望你沒事!」他凝著語氣。剛才在乍見她被蟒蛇包圍時,那又驚又怒的情緒,在她第一次這麼主動地靠近他時全意外地化成滿腔柔情。摟著她離開,不讓她看那不會令人愉快的場面。
他知道他們有足夠的能力處厘那蟒蛇。
在她沐浴的這段時間,眾人早已整理出休息的地,方並且升起火,準備好了晚上要吃的東西。剛才他們才忙完了這些,就聽到遠處傳來岳雲的大喊,令他們直覺出了事地立刻奔過去──原來竟是一條巨蟒!雖不多見,應付它卻絕不是問題,所以穆長風才放心地讓他們去處理。
「我沒事!」方無邪搖頭。從未見過如此龐然異物,早先的驚駭已過,從鬼門關兜了一圈回來,被穆長風擁著,她只單純地覺得安心;甚至有點懷念地重溫在他懷裡的感覺。
讓她坐在火堆旁,熾烈的火焰一下子驅去大半空氣中的寒涼。穆長風搔搔她的發,眉微緊:「你的頭髮還沒乾……」
「剛才來不及弄乾它……」撥了撥還微濕的發,方無邪用手指將它梳散開。
修長的手指順過她的髮絲,穆長風默默將它們攬在手臂上;攤開,散成了美麗的飛瀑。
輕輕梳過它們,焰火在上面亮成了炫人的黑。
方無邪任由他用他獨特的方法弄乾她的發。安靜地坐在他前面,感覺他的手指在她發上製造出的波動。
火光中,兩人纏疊迤邐的影子美得醉人。已將事情處理完的四人,不想走近破壞兩人之間美麗如畫的氣氛,所以他們一致決定不打擾他們,遠遠地坐在另一頭。
「你是這麼替她弄乾髮絲的嗎?」方無邪凝視著火光,問他。
她想起穆小風說的他珍藏的畫中女子,一種酸澀的感覺再次侵噬她;很怪異,可她就是克制不住。
「沒有誰,你是第一個!」穆長風滿意地盯著披散在她纖柔的背上那一幅烏亮的黑緞。
她的話,讓他的眉毛略略往上一揚。
「哦……」方無邪的唇角微彎,勾出一朵朦朧的微笑。第一個……她倒喜歡他說是唯一的一個!
「你有事情瞞著我。」扳過她的身子,一手攫起她柔美的下巴,穆長風凝著目光,望進她濃黑的眸珠裡,他的聲音低緩而肯定。
她能有什麼事瞞得過他!?
方無邪回視著他,眸底清澈無波:「沒有。」她說。
「沒有?……為什麼你剛才那樣問?她?她是誰?無邪,說!」他冷靜如昔。沒放過令他起了疑問的那一點。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什麼,輕易擺脫他的手,聲音異常的平淡。
「我怎會知道她是誰?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才是!」
「別跟我打啞謎……」穆長風按住她的肩,俊顏俯近她,聲音悶而低抑:「是不是誰跟你說過什麼話,或……暗示過什麼?一絲一毫都不許隱瞞我,說!」
方無邪的頭傳來一絲抽痛,她沒有理會它。面對著眼前這男人的冷靜,她突然覺得心口莫名甚妙地酸楚了起來。
他,殘忍呵!
「小風只告訴我那幅畫而已,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只說那幅畫……」
穆長風青情凝然,眉頭又皺起來了。盯視著她逐漸蒼白的臉蛋,沈靜的語氣。
「說清楚,是什麼畫!跟那幅畫有關,是嗎?」
「……她說……你書房裡藏著……一幅女子的畫像……」她閉上眼,困難地說著。不!
她的頭……她的頭又在開始在痛了。
心一跳,穆長風幾乎立刻就豁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了。他的書房裡的確藏著一張女子的畫像,而且還是被撕半的。他小心珍藏了起來,沒想到竟被小風那丫頭發現,而頑皮的小風顯然刻意沒告訴她那畫中人是誰……
凝視著她,穆長風深邃的眸子因為愛戀和笑意而閃閃發亮;從她刻意冷淡卻洩露更多情緒的語氣,他彷彿知道了什麼。
他無邪的情人顯然不知道她這反應叫吃醋,而且是在跟她自己……
方無邪倏地張開眼,霎時跌進他專注深情的眸海裡。可只一下子,她又立刻緊合上異樣澄亮的眼,臉色更形蒼白。不知哪兒生出一股力量地猛然推開他,站起來往馬車內跑去。
她擔心的沒錯!那可怕的疼痛依然不放過她──現在這頭痛的前兆正開始出現,那恍如置身煉獄、生不如死的痛苦令她害怕。
而且,她不要再在他面前失控、不要他看見她這模樣……就像不要他看見她背上那些醜陋的疤痕一樣!
他去找他畫中的女子好了!為什麼不放過她!?……可為什麼他的眼神依然能扯出她最強烈的感覺──又緊又暖!
方無邪掙開他,如瘋狂了般的疾速地衝進馬車裡,只手緊緊抓住幕簾,痛楚一波襲向她。
遠遠的四人也看到了方無邪突地狂奔進馬車的一幕,而穆長風追上了。
他們互看了一眼,明顥好奇的表情。可好奇歸好奇,他們還是聰明地決定當作沒看見吧!於是他們默契一致地把頭掉向另一邊。
「無邪,你做什麼!?」穆長風被她的舉動弄得一楞,看著她飛速地跑上馬車,幕簾被她扯下,將她的身影隱藏住。他隨即大步跨到馬車前,沈聲問。
該死!她異樣的臉色讓他莫名甚妙地心悸。
他欲掀開屏障,卻發覺簾後的心顥然不想讓他這麼做。
穆長風神情陰霾地瞪著眼前的幕簾。這層布料根本無法阻止他,沒有立刻動手拆了它的原因,只因為他決定暫時尊重她不想讓他進去的意思。
方無邪咬著牙,一邊對抗身體上的痛,還得一邊裝作沒事地阻擋他。
「……我……我突然……好累……我……我要睡了……別進來……」她無法抑制地顫抖著聲音;她搖頭,試圖擺開那愈趨烈的疼。
「我不相信這個鬼理由!別考驗我的耐心,我要立刻見到好,無邪!」
他的聲音愈加低沈陰鬱地從外面傳來,方無邪額上已經冒出了汗,握緊那幕簾,所有的思緒逐漸只利下那痛楚,他的聲音漸漸退出了她的意識……
好像正有千百隻蟲子在啃噬著她的腦子似,她恨不得立刻死去……為什麼她要受這種折磨!?
她寧願死、她寧願死啊!
一條人影早閃了進來,方無邪弓成蝦狀、冒著冷汗的身子被移進一具胸懷裡。
「無邪!無邪!無邪……我的無邪……」充滿焦灼憐痛的低切喚聲,穆長風緊緊圈住她。她冰冷的身子、痛苦的模樣就像上次他在院子發現她時的情形一樣。
該死!他早該發現不對勁,他早該懷疑在她身上一定出了什麼事!她的樣子不像是生病,倒像某種會定期發作的毒症似的……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冷冽地足以凍結住地獄的寒光。
莫非……
方無邪喘著重重的氣息,在他身上猛烈掙扎著。天!她的腦子好像要爆炸開似的……
穆長風眉峰皺緊,剛想一指點住她的昏穴,原本正動得厲害的方無邪,像被提早點穴似的突然停止了掙動。
像驟然停格的畫面,氣氛流動著隱隱的詭異。
穆長風緊緊盯視著半枕在他懷中安靜的方無邪。她正閉著眼睛,恍如突地昏睡般,可她臉蛋浮現的異樣紅暈和從她身子傳達給他漸高的熱度,讓他無法忽視某種直逼而來的危險預警。
他輕輕移動了她柔軟的嬌軀一下,像觸動開關鍵的,方無邪乍然睜開眼──一雙無一絲情感的冰冷眼睛迎向穆長風,四周的空氣彷彿也因為那雙絕冷的眼神而跟著凝滯住。
「無邪!」穆長風被她的眼神震懾住。心念一動,他的手指悄悄伸向她的昏穴。
倏然,挑動了雷光似,方無邪以快得不能想像的速度在他懷裡翻身、躍起;穆長風在微怔之餘,竟沒來得及捉住她!只一剎那,方無邪便已跳出馬車。
沒讓自己再遲疑,穆長風立刻身形一,閃躍出馬車。
「攔住她!」
隨著穆長風的那聲大吼,原本散坐在遠處的四名護衛,立刻極速地馬上躍起。饒方無邪身手迅捷,仍在片刻時間就被四人攔截、包圍。
被眾人包圍住的方無邪試圖衝出重圍,一把剛才從穆長風身上偷到的匕首在她手上使得俐落,而且招招不留情地刺向任何阻擋她的人。
除了穆長風,所有人都被她看似瘋狂的異常舉動弄得又驚又駭。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穆長風欺近方無邪,在以不傷她的原則之下,赤手空拳招招向她手中的刀抓去。
「無邪,把刀給我!」他沈著語氣。一掌又逼近她的手腕。
彷彿戴了一張面具,方無邪冷淡無情的神情在看清穆長風的臉後,更顯冰寒。靈巧地閃過他的抓勢,手上一翻,毫不留情將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