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夫替你看完之後怎麼說?」專硬的聲音透露出一絲關,切執意地望進她的眼。穆長風問她。
「他……」她根本無法別開眼、無法掙開他的錮制。低低地說。
「他說無邪姊姊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若不好生照顧,恐怕……」冷不冷出聲截去她的話,最後還賣關子、吊人胃口地留下一句餘韻。穆小風正經八百地好像真有那麼回事。
「孟大夫真是這麼說嗎?」
「不信你問無邪姊姊嘛!」穆小風老神在在。「不過為了不讓你擔心,無邪姊姊一定說沒事。她剛剛一直要我不能讓你知道,可是我覺得這種事是不能隱瞞的,無邪姊姊,你說對不對!?」她還挺義正辭嚴哩!
「小風你在胡說什麼!?」方無邪震驚地一時無暇去顧及因他的靠近,再次造成的心緒不整,轉頭連忙想制止穆小風的胡言亂語。
穆小風聰明地揚揚手上的單子:「大哥,我下去派人替無邪姊姊抓藥!」像陣旋風似,她匆匆跑掉了。
在留下一堆爛攤子後,她竟敢就這麼溜掉!
方無邪伸手想把她揪回來,不料她自己反被揪進一具寬闊溫熱的胸膛裡。
「……你……我……我是……」是穆長風。方無邪被那緊貼的男性體溫嚇了一跳,在他懷裡不安地扭動著。昨夜的回憶霎時又衝回她腦中,讓她的臉蛋不由自主一直臊熱起來。
「我知道你沒事。」摟住她馨香滿身的嬌軀。低首,他的唇滑向她的耳邊說。「你知道!?」隨著他說話的吐,息吹拂著她耳畔一陣癢,方無邪搖著頭企圖躲過。
他成功地攫去她九分半的心思,僅利下半分可以去聽清楚他說了什麼話。
「方纔我遇到孟大夫……」他又在對她呵氣了,根本沒打算放過她。
難怪!
方無邪懂了。在明眼人面前說瞎話,看來穆小風這回是糗大了。
「為什麼你沒說?」
「不想擾了她的玩興。只要你沒什麼事就好……」他看著她的眼,說。
「如果我真的有事呢?」反抗似的,方無邪瞠視著他。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直視著她,問話是犀利的:「莫非你比孟大夫更清楚?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了什麼事了!?」
他的眼光可以將她逼得無所遁形。方無邪卻依然勇敢地迎視著他:「就算我恢復記憶,就算我告訴你一切的事,你還是不會放我走,不是嗎?」
穆長風嘴角微彎,抓取她頰旁一綹青絲秀髮在指中纏繞。
「顯然你沒忘記我說過的話。」他的聲音意外的溫柔,似乎已從她話中得到他要的答案。
趁機奪回她的發,方無邪也趁機脫離他的範圍。
「想忘也忘不了!」她淡漠著語氣。極力克制他所帶給她翻騰洶湧的情緒。「你喜歡將一切掌控在你的手中,連我也只是在你掌握下的一個東西而已。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穆長風大步一跨,輕輕鬆鬆又將她鎖回他的範圍內。
「你能早明白這一點就好!」一手攫住她小巧秀氣的下巴,不容許她美麗無邪的眼睛看著除了他以外的地方。「我更要你明白,我說話算話。如果你沒忘記我說過什麼,最好牢牢記住它……」他的語調慢悠悠,卻隱含著絕對的堅定。
「你要禁錮我一輩子……」倏忽腦中躍出一個面孔,讓她下意識地微合上眼,而且莫名所以地打了一個寒慄。
穆長風注意到了。眉峰一挑,銳利的眼睛逡巡著她突然變得蒼白的臉色和遙遠空洞的神情。
「發生什麼事?說!」沒錯過她眼中閃過一抹回憶,但卻恐懼的眸光。雙手扶住她的頭,他堅持要知道有什麼被她憶起了。
同一張男人的面孔!昨夜她腦中也是閃過這個面孔!而且……這個溫和的平凡面孔讓她不由自主地害怕……
他是誰?
「……沒有……沒事……」她的頭在他寬厚的巨掌中摩挲著,否認。迴避穆長風炯亮烏黑的眼。
「有事!」定住她的頭,執意望進她的眼,不容躲藏。穆長風確定她的小腦袋一定想起了某種東西,而且她並不怎麼喜,歡甚至是讓她害怕的畫面。「我不許你對我有任何隱瞞,說你想起了什麼,無邪,說!」他的表情嚴厲。
「一個男人……只是一個男人的臉孔……」方無邪知道瞞不過他銳利如神的眼睛,只好輕聲道。
穆長風的眉頭重重地皺起,繼續以灼人的眼神看著她。
「就只是一個男人的臉孔?你認不認得他?」
她搖搖頭。一股冷顫卻沒來由掠過她的背脊。
「你在發抖!」穆長風沒有忽視透過指間由她肌膚傳來的輕顫。凝視著她蒼白卻依然堅毅勇敢的模樣,對她早不容置疑的憐惜與深情霎時又全湧上他的心。
他早已愛上這個欲置他於死地的殺手了。
在她不肯屈服於鞭打下時,她勇敢無畏的模樣震懾了他;而她那一雙彷彿天地間取清亮無邪的眼睛更讓他為之深深眷戀。帶她回來並沒有很大的期望她能說出重要的情報訊息,他自己很清楚大半原因只是單純地為她。
她是殺手也好、尋常人也罷,他是要定她了!
不要的,他不屑一顧;只要他想要的,他就會不擇手段去攫取,然後擁有。而且他一向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由於這分自信與個性,使他成了敵手眼中鐵血冷酷的象徵,也使得他成為南方船業的龍頭。
而方無邪是他要的,他很確定這一點!
恢復記憶,她是殺手,他的;沒恢復記憶,她是方無邪,他的!
所以,恢不恢復記憶、是不是殺手,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是他的!
穆長風可不允許她出一丁點差錯。
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整個摟入懷中。他的聲音一點也不冷硬,反而低低柔柔,似乎要將她融化。
「既然那個男人令你害怕,聽著,無邪!我要你別再想,別再想那男人的事!把他忘了,聽我的話,把他全部忘掉!無邪……」
這回沒有掙開他環護的懷抱。靜靜地,反而在他溫暖的懷中,享受到一種全面包圍著她的安全感;而他低沈柔緩的嗓音,竟像催眠似的,她真的漸漸忘去那男人的事,她的所有意識似乎只容許這不顧她意願就霸佔著她的男人的存在──這個霸道又溫柔的男人!
她還是不明白他!他對她,不該是這樣啊!照穆次風的說法,被捉到的殺手通常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了;而他,除了最先那幾鞭外,對她比較像樣的刑罰也不過是把她囚禁在房裡而已,離「生不如死」還有一大截呢!
第四章
穆長風到底在想什麼!?
「下准堂口的負責堂主被人暗殺?」一個絕然森冷的聲音乍響。
「是!這是剛從下准堂口飛鴿傳回來的消息。」專門負責收集由各處傳回來訊息的飛信組部屬,剛才一譯出信號立刻趕來報告穆長風。
盯著手上的報告,穆長風一張臉佈滿寒森森的殺氣,而他的渾身上下更是泛出一種危險致命的氣息。
饒是早見慣了他的冷酷像,吳南天仍被穆長風此刻所散發出來的駭人氣勢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微低下頭。
神情漸轉為肅然。「暗殺!第二樁相同的手法,刺客還是被脫逃了!」
十天前是下江堂堂立被刺殺,在部屬嚴密的守衛下,仍在睡夢中被神不知鬼不覺地遭暗殺;沒有掙扎的跡象,一劍正中心臟要害,驗身的結果,顯然之前被下了迷香。而這次,一樣的暗殺手法,死的是下准堂口的堂主。
下江堂口、下准堂口俱是固守穆家船業的兩個重要的據點,穆家有一半的事業中心正集中在這兩個地方。現今這兩個地方竟一齊出了事,兩處堂主先後被暗殺而亡,十之八九大概可以猜出是為了什麼。
「商場如戰場」這句話用在波譎雲詭的船運業更是貼切。為了鞏固各航道自家的勢力,眾家表面雖維持一番和平景象,可實際上扯暗腳的事仍不斷在發生;只要有關利益就會有衝突,更何況這塊有關輸送物資來往南北方的利益大餅。
而穆家在穆長風延續他爹的掌理下,不僅超越他之前的事業範圍,更一躍成為南方的船業巨頭。樹大招風,自然所樹立的敵人、遇到的風險也不少,只是這次竟嚴重到兩名堂立接連被刺殺!
這無異是在向穆長風宣戰。
穆長風嘴巴嚴厲地抿著,一雙神目中閃起冷芒。
※※※
方無邪滿身大汗地被惡夢追纏著。
黑暗又朝著她壓來,拼了命她仍逃不出黑暗的追緝,更令她驚怕的是在黑暗中有一個巨大的影子;不管她逃到哪兒,那巨影就跟到哪兒,嚴密地監控著她,讓她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來了!那個巨掌又朝她伸來了,那宛如魔鬼扭曲的巨指在她身後得意似的張合著,向她逼近……
她根本喊不出聲,又像被緊緊壓抑住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