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妍一咬牙。猜想這些無益,總之她還是得去聽聽發生什麼事?
一下決心,她立刻轉身向在屋裡幫她的小蘭、春綢教導了接下來該做的事後,便快步往門外走。
「夫人,您真的要去見她們啊?」阿漢追在她身後。「那我趕快去通知青潭總管。總管說只要李家的人上門,不管是誰,我們一定要讓他知道。」
李宛妍雖明白眾人的用意,感動之餘卻不免有些好笑。
「她們只不過來對我說說話,總不致於我還會被她們吞了吧?」她搖搖頭。「別麻煩了!爺和總管他們今天不是有要事到城外去?你就為了這點小事真的要飛奔到城外去報告?別忙了!」
「可是總管說……」阿漢抓抓頭。就怕又被總管抓到怠忽職守的名目扣工錢。
「夫人說不用了!」李宛妍只得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勢來使他打消主意。
她很快來到大廳。
這時,只見大廳裡除了福嬸外,還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也虎視眈眈地杵著,並且全不懷善意地盯著站在廳中的兩個李家下人。
兩個下人,其中一個竟是李二小姐身邊最機伶的大丫鬟秋紅。
李宛妍很意外家裡會派秋紅來做這通風報信的工作!
難不成家裡真的出了什麼大事?這一猜測,她的心忽地又怦怦緊張起來。
秋紅和阿月從進齊家到現在,在齊家下人的瞪視下早心驚膽戰地雞皮疙瘩掉滿地,巴不得快快完成任務、立刻逃離這裡。而這時一見到李宛妍出現,秋紅如遇救星地趕忙迎上去。
「四小姐!老爺出事了,要請你趕快回去!」秋紅很快地說出目的,一邊暗自為眼前越益美麗光采的四小姐感到目眩心驚。這可是四小姐嫁至齊家後,她第一次見到她。
秋紅暗付:難怪上次大小姐、二小姐一從這裡回去,便情緒惡劣地大摔東西發脾氣。因為任何人一看到四小姐現在這模樣,不用問也知道她很得夫寵、生活幸福。
李宛妍無法看出秋紅的心思百轉,倒是她的話如同石破天驚般令她心驚。
「爹出事了?」她直直瞠著秋紅,試著平靜乍亂的心神。
「老爺昨夜和朋友吃酒回來,半夜突然身子不舒服,一直到今天早上情況愈加嚴重,發寒、發燒、上吐下瀉。大夫來看過,說是吃了不潔的食物。不過他開的藥沒什麼效,到現在老爺已經整個人陷入昏迷,怎麼喊都喊不醒,所以夫人和小姐們商量了一下,才決定要我們過來通知四小姐,還要四小姐回去看看老爺……」秋紅一口氣說完。說完,她偷偷審視四小姐的反應。
李宛妍愈聽,臉色愈難看。胸口迴盪著不安的戰慄,她僵硬地問:「沒有再請其他大夫嗎?」
「已經請了兩位大夫了,還是沒辦法讓老爺清醒過來。」秋紅搖著頭。
深吸一口氣,李宛妍的表情回復了堅毅。她突地邁步往外走。「那還等什麼?快走!」
秋紅一怔,和另一名丫鬟馬上追了上去。「四小姐,家裡的馬車已經停在外面等你!」
所有在場的齊家眾人也被這一幕弄楞了。不過很快的,福嬸朝其他人挑挑眼、點點頭,一手拉著一名家丁跟著追上李宛妍。
「夫人,我們也陪你去!」
氣 氣 氣
李宛妍一回李家,立刻被軟禁。
她被騙了!
一走進她末出嫁前的房間,房門被人從外面關上,再傳來鐵鏈的索索聲,她才察覺自己被家裡人騙了。
她跑到門後,試著拉開門,可房門只喀啦響著卻打不開。她不禁又怒又驚。
「開門!快開門!你們把我關著做什麼?爹!姊姊!」她拍著門板放聲大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爹生病的事是假的?難道他們只是為了要誘她回來再把她關起來?這麼做有什麼用意?
李宛妍想不透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她用力拍著門、又試圖打開窗,卻在這時才發現就連窗子也已經被人從外面釘死了。
她的腦袋思緒混亂成一片。
把她關在這裡究竟有什麼好處?難道他們不知道齊家人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家裡人回來,她要是久了沒回去,齊家人不會感到不對勁嗎?齊三會容許他們關著她?
「小四,你還得在家裡待一下,我勸你別浪費力氣了。」門外,忽地傳來她爹警告的聲音。
李宛妍立刻跳起來。
「爹,你到底在做什麼?」她努力沉住氣,隔著門板與她爹對話。「趁著爺還不知道這事,你快放我回去。」
李朝宗嘲笑的聲音清楚傳至她耳邊。
「哼!齊三?為父的病重,請女兒回來探望也是在盡子女該盡的孝道,我已經派人打發跟你一起來的下人回去給齊三傳話,說你關心父親的病況,非留在這裡幾天不可。等到他來,你早就不在這裡了!」
她愈聽愈覺得不對勁。
「爹,你為什麼這麼說?」她握緊拳頭,試著理清這一團混亂。
「要怪你就去怪齊三,還有你!小四,我知道你現在已經整個心都向著他,恐怕我那天跟你說的那些話,你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哼!枉費我養了你十幾年,要不是念在你對我還有一點用處,我早就親手把你捏死了!」李朝宗的聲音愈顯陰沉無情。
「爹……」李宛妍的心一陣絞痛。她用手壓著自己的胸口,試著降低心上的悸痛。「難道我在你的心中……除了在你需要的時候成為一顆有用的棋子之外,就什麼都不是嗎?我……我和姊姊們一樣……也是你的女兒啊!」她終於吐出從小她一直就想吐的悶氣、想說的話。
為什麼姊姊們可以得到爹的全部注意力和關愛,她卻永遠只有被冷落的分?她不怨怪自己沒了娘,可是為什麼就連爹也不肯疼愛她?就算是只有一點點,她也能滿足呀!
蹲在地上,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膝,她的眼淚開始無聲地往下掉。
門外,久久都沒再傳來聲音。
他走了。
李宛妍終於再也忍不住地低聲啜泣了起來。
沒有回答,這就是他的回答--原來在她爹的心目中,她根本什麼也不是啊!
所有的不平、所有的鬱悶、所有的悲傷沮喪,她非要藉著淚水狠狠發洩出來不可。所以她哭了!
李宛妍開始放聲大哭。
漸漸幽暗的房間裡,初時迴盪著她壯烈有力的哭聲,不知道過了多久,哭聲慢慢轉弱、變小,直到哭聲變得不再像哭聲。這時,完全不見光線的房間裡,只剩不間歇的抽噎和打嗝聲。
哭過了。
彷彿淚水能將心中的所有陰影全部帶出來,再沖刷得無影無蹤,她的思緒又慢慢、慢慢地回來了。
放任大哭過後的自己坐在冰涼的地上,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保持同一個姿勢過久,現在她已經全身又僵又麻又痛了……
「我是個大傻瓜!」她苦著臉,喃喃替自己下結論。
早知道家裡人不能信了,吃過那麼多苦頭了,她竟沒學得教訓,所以她是個大傻瓜!還傻傻地相信總有一天家人會真心地接納她……
等待酸麻的刺痛過去,李宛妍便起身在黑暗的房中摸索著。
幸好這是她以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也還好家裡人似乎不怎麼有興趣來動她這房間,所以她未出嫁前放的物品位置都沒變動--她很快從一個櫃子裡摸出燈燭,點上。
房裡,光明乍現。
輕喘了口氣,李宛妍坐在椅子上,開始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做。
齊三會相信福嬸傳回去的話嗎?
她們一進屋,她就被直接帶來這裡,不過想必家裡人編的理由會哄得福嬸她們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離開吧!她們一定想不到家人為了騙她回來,竟然可以以她爹的生死當幌子……
怎麼辦?
她什麼都不怕,就怕爹以她為要脅去傷害齊三。
寂靜無聲中,門外這時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她立刻緊張地豎耳傾聽。
腳步聲直來到門外,然後是鐵鏈的牽扯聲。
李宛妍很快跑到門後,幾乎是屏住呼吸地看著門即將打開。
房門,真的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一名僕役端著一盤飯菜站在門外,而在他身後,則另立了兩名魁梧的下人。
李宛妍直瞪著他們,不過端來飯菜的下人面無表情地快速將盤子整個放在門後的地上,又立即退出。接著兩個壯丁馬上將門當她的面關上--李宛妍倏地衝上前,奮力抵在門板上。
「不許關!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她怒喊。
三人對她的怒斥充耳不聞,而兩個壯丁很輕易地便將她推回房內,關上門。
李宛妍徒勞無功地用力拉著門,而門外鐵鏈拴起的聲音再次宣告她的失敗!
聽著外面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她只得沮喪地垂下雙手,幾乎是無力地靠在門上。
視線碰到放在地上的飯菜,她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很好!至少她爹還不致於要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