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我不叫月牙兒……你不但是個大惡棍,還是個無聊的人……喂!
還我……」他鬆開手,杜小月正想舒口氣,沒料到他卻一伸手攫取她胸前的月牙練墜把玩;杜小月一怔,馬上從他手上搶回來。
男人毫不在意地一笑:「我倒喜歡這名字!月牙兒,這名字很適合你,純潔嬌俏如初生新月……」
杜小月臉頰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隨即一想,卻哼了哼聲地睨他。「滿口甜言蜜語,又老沒正經的。我看你這些話一定對女人說習慣了……」
他咧嘴露出漂亮的牙齒,氣沉神定地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點、美處,能發掘別人的美,不管是外貌和內心的美均給予適時的稱讚,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以為我是隨便讚美人的嗎?小丫頭!」
杜小月哼了他兩聲。
「現在都打三更了,你一個姑娘家還在外面逗留,家裡的人不擔心嗎?」她的反應男人似乎早料到,他瀟灑一笑,話題一轉,提醒她地問道。
經他這一提,杜小月馬上想起自己的處境。
她臉色一變,轉身打開門就要往外衝。「糟了!糟了!師父一定發現我不見了!
天哪!我一定要趕快回去……」
她是看明白青樓是何等地方了,可也惹來一身禍事!被一個不要臉的男人輕薄戲弄了不說,竟還忘了要趕快趁師父沒發現她失蹤前快溜回去了事。
都是他啦!杜小月不禁埋怨起他來。
男人倏地伸手扣住她的臂。那突如其來之勢,令原本己經一腳跨出門檻的杜小月硬是被「抓」回來。「你——你放手!你抓著我做什麼?!」杜小月莫名其妙地又被他抓住,不免又驚又怒地瞪著他。
而他仍是一派悠然閒適,不慌不忙地嘴角噙著微笑。「你就這麼跑出去,不怕被他們發現嗎?你剛才溜掉所製造的混亂還未平靜下來,相信李嬤嬤和那些姑娘們還記得你。
如果還沒滿足你的好奇心。想知道她們會在房裡如何招待你,你現在大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他不著痕跡地放開箍制她的手,雙手環胸站在她身前。他渾身透露出卓爾不群的傲然之氣,與一種放蕩不羈的隨性之質;他凝視著她的眼眸裡,正有一抹莞爾興味的光芒。
經他一提,杜小月想到剛才的情景就頭皮發麻;可她一回神見到他揶揄玩味似的神情,不由板起臉,負氣道:「看人家落難,你好像很高興是不是?我就好奇她們要如何招侍我,我就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我就不相信她們能把我怎樣?哼!」
既然進得來,她就不相信出不去!瞧他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她才轉身,一個影子從她身旁掠過,杜小月愣愣地看著已經站在門外的那個男人。
「走吧!我帶你出去!」他只回頭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她是否跟來便大步向外走去。
杜小月只在心裡掙扎了一下,對著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便朝他身後跑去——
※※※
「唉呀!」過午時分,後院傳來一聲尖叫,伴隨著一種物體墜地的砰然巨響。
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美妙的聲音是誰發出來的。
妙玉苦笑著搖頭,一腳跨進後院——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瞥見那狼狽地趴在地上,正掙扎著爬起來的杜小月。「月兒,你還好吧?」她扶起杜小月,關切地直問。
「沒事!沒事!」杜小月拍拍一身的灰塵,揉揉屁股,擠眉弄眼地朝她作鬼臉。
「天天摔,我已經習慣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有床不睡你偏愛睡在樹上,你呀!以為天天從樹上摔下來就能練成金剛不壞之身是不是?」妙玉沒好氣地道。
「樹上涼嘛!師姊你都不知道,坐在上面可以看到藍藍的天空,聽聽鳥兒的叫聲,還有和風輕輕地吹來……哇!好舒服!舒服得讓人不知不覺地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地睡著……唉!」杜小月一臉陶醉地輕歎口氣。「你都不肯相信我的話,上去感受一下,要不你也會像我一樣喜歡上那裡的……」她長長的眼睫毛煽了煽,靈活的黑白大眼熱切地看著她師姊。
「這些美景留給你享用吧!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摔……對了!師父『聽到』你午睡醒了,要你把這些草藥送去給大街的王嬸。」妙玉看到手上的東西才猛然憶起來找她的目的,被她這一攪和可差點忘了!
杜小月接過那一袋藥草。「我知道啦!」她接過東西,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月兒。你可別只顧著玩又忘了!」妙玉不放心地追在她後面交代著。
「放心啦!」杜小月說罷便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自從那天晚上從「迎香樓」回來被她師父逮到後,她已經整整被禁足了五天。
呵!說起那晚可精彩了!
那男人宣稱是她的主人,她呢?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書僮。書僮耶!若非身處劣境,她瞧那李嬤嬤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滑稽神情,一定會大笑出來。
送她到門外,那男人炯炯然的黑眸盯視著她,低低笑了起來:「多麼有趣的一個夜晚!」
「才怪!」杜小月一出大門,馬上跳離他十來步遠,跟著小嘴冷哼道:「要是你沒出現,那才會有趣!」他凝然深眸的光芒竟又讓她心怯,這到底是啥怪反應?他優雅的語調、溫柔的笑意不因她的嗔怒而改變。「對救命恩人這樣說話,不怕我再把你丟回去?」
「救命恩人?!」杜小月一臉嫌惡的神情,嗤道:「你這也算救命恩人?就算你現在沒帶我出來,我也會自己想辦法出來!我可還沒同你算帳呢,你倒先跟我討起恩情來……」
想起在房裡的那一幕,她不由一肚子火,外加一點臉紅心跳——這可惡的男人!
男人似乎從她惱怒的臉上瞧出了什麼,黝黑的眸子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異樣光焰。
他雙眉一揚,淡然而笑:「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閒事,嗯?」他的語中有某種危險挑弄的氣氛;他的笑容簡直像抓到耗子的貓一樣,詭譎而得意。
杜小月全神戒備,卻仍不忘反譏回他:「你用哪一隻耳朵聽見我要你帶我出來的話啦?明明是你自己多管閒事,我可沒要你這麼做!」
男人緩緩踱近她身前,渾身散發宛如柔風的優雅氣質,似乎能讓人放下所有戒心;而他的笑容更如陽光般燦爛耀人,足以吸引人們目光的流連。
他看起來應該是全天下最沒有威脅性的人;可不知為何,杜小月卻不敢小覷眼前這個男人。她總覺得這男人的來歷不凡。在他洒然自如的外表下,一定還掩藏了些什麼……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危險!
「在想什麼?丫頭!」
溫熱的氣息在她面上吹拂。低沉的男性嗓音近在她的耳畔。杜小月猛然回過神。
才發現一張男人的面孔正靠她的臉不到幾吋。
她被驚嚇得大叫一聲,往後面蹬退了三步,瞪圓了大眼,驚魂未定地指著他道:
「你……你幹嘛這樣嚇人?」
「我起碼喊了你三聲,你都像沒聽見似的,我的『美貌』如此吸引你,能令你看得失魂落魄嗎?小丫頭!」他輕揚眉毛,面露促狹意。杜小月嬌顏上倏地染上一抹嫣紅,天哪!她竟然為這男人……
門前有些姑娘正用奇怪、詭異的眼光往這邊瞄,還不時低頭竊竊私語。
杜小月羞極反忿地狠狠踩了下腳,怒視了他一眼。「都是你啦!你真是可惡!」
她轉身就跑。
「再見!月牙兒!」他的聲音隱含某種堅定般的傳來。
「永遠不見!」她頭也不回地喊,身後傳來他朗朗的大笑……
回到觀裡,她被師父逮住!她沒敢說出跑去青樓玩的事,借口去映色家;結果她那身男兒裝扮仍被精明的師父一陣質疑,後來她只好招供好奇去青樓之事。當然,那自大、無禮的男人自動變成隱形人,她是怎麼也沒提;於是,她從那晚開始被禁足了。
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杜小月簡直要高興得大叫。
從小到大,天性靜不下來又愛冒險的她,已數不清有多少次因為愛玩、好奇而闖出不該闖的禍,被她師父處罰。可是罰歸罰,根本也改不了她蠢蠢欲動、喜愛玩鬧的性子,所以,她幾乎三天兩頭地被罰抄經文、面壁思過、禁足……這些都已經是家常便飯之事。
她明白師父這麼罰她是為她好的心,而且通常她是理虧的一方,所以她並沒有埋怨她師父,只要處罰期一過,又可以看見她活蹦亂跳的身影。
她很少會去懺悔被罰的事,而且很快就忘掉不愉快的事,所以她過得快樂又自在—
—這是她師父對她又頭痛又欣賞的一點!
杜小月一獲得自由,簡直像飛出籠的鳥兒,開心得四處跑,壓根兒忘了師父交代要將東西送去給人的事,那包藥草竟不知被她隨手擱在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