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姑娘,你答應她吧!這孩子雖生在富貴人家,卻也怪寂寞的,她沒有兄弟姐妹,主人又常為了布匹事業必須外出,根本沒多少時間陪她。今個兒她認識了你,又和你極為投緣,當然希望你能再來陪她玩耍。」壽全伯簡直把絹絹當自己的孫女看待。
「可是——」
「櫻姐姐,好嘛!」絹絹小臉上儘是期待。
「好吧!好吧!我來就是了。」馮櫻兒覺得自己被打敗了,她向來以大膽著稱,凡事無所畏懼,這回卻栽在個奶娃兒身上,真是丟人。
「哇!好棒!」絹絹高興極了。
「那小絹絹可以進屋裡去了嗎?」壽全伯對著絹絹眨眨眼。
絹絹也眨眨眼,一溜煙跑進屋裡去,留下壽全伯在朱紅大門前和馮櫻兒一起。
「壽全伯,我能請問您一個問題嗎?」馮櫻兒實在憋得太久了,再不問,她可能會發瘋。
「請說。」壽全伯看起來不像管家,反倒像是和善的大叔,「我盡我所能。」
「為什麼你們從不提絹絹的娘,她究竟怎麼了?」
和衣側臥床榻上,馮櫻兒無論怎麼翻來覆去,兩隻眼睛猶睜得大大的,像蓮花池中不知好歹的臭魚。壽全伯真是壞透了,明明說好有什麼問題儘管問,結果她鼓起勇氣問,壽全伯卻說這事應該去問周梵天,他做下人的沒有權利說話。除了告訴她周梵天的妻子名喚鄔麗君之外,壽全伯的嘴簡直比蚌殼還緊,完全別想打探有關那女人的事。可見這個鄔麗君並不簡單,搞不好有三頭六臂,否則怎麼制得住周梵天那壞脾氣的丈夫?
哇!小姐這會兒更不能讓老爺得逞,逼她人周家門了。名正言順的「元配」降格為「妾」已經夠可憐的了,如果加上鄔麗君看她不順眼,有事沒事便趁機會找她麻煩,她鐵定撐不過一個月。
馮櫻兒愈想愈恐怖,禁不住擔心起來。不行哪!這可要和小姐仔細想個對策,快快讓老爺放棄他瘋狂的計劃。她翻身下床,急急忙忙穿上鞋。繞過了長長的迴廊,越過假山流水,馮櫻兒腳步匆促地向陳玉雯閨房走去。
此刻約莫是亥時,夜空一彎明月,談談散著銀光。
「誰?」一個警覺的男聲嚇得馮櫻兒差點跌倒,她穩住呼吸。
「天啊!兩人私會月光下,我真不敢相信你們已經進展到這地步了。小姐,我不是才跟你說過,你與周梵天的婚約仍在,自己要檢點些,免得閒話傳得難聽。雖然說這時刻不容易被人發現,卻難保不會有人撞見,瞧!這不就被我碰上了嗎?我遇上還好,保證守口如瓶,但若是其他的下人撞見呢?」
秦劍賓清清喉嚨,開口道:「櫻兒,你恐怕誤會了。這天氣熱得人受不了,我們只不過出來納納涼。」
「櫻兒?櫻兒也是你喊的嗎?什麼誤會,根本是想乘虛而入,誘拐我家小姐!虧你還長得一副風度翩翩、正人君子的模樣,原來只不過是衣冠禽獸,標準的登徒子。我家老爺、夫人真錯看了你,他倆待你如上賓,你卻想染指他們唯一的女兒,可恥,太可恥了——」
「櫻兒,你實在太過分了。」陳玉雯忽然開口,打斷了馮櫻兒的指責。「你一點都不瞭解劍賓,怎可如此批評他?」
「我——」馮櫻兒的嘴比平常大了兩倍。
陳玉雯含著落淚,眼中儘是埋怨與斥責。
假若眼神真能殺人的話,恐怕馮櫻兒早已被萬築穿心。她不明白地看看陳玉雯,又仔細地瞧瞧秦劍賓,莫非她想錯了,他倆真的只是在花園中乘涼,而不是啥私會月光下?不管秦劍賓所言是真是假,有一件倒是千真萬確錯不了的——陳玉雯從來不曾這麼護衛一個人,她氣憤難平,她義憤填膺,分明快把馮櫻兒當仇人了。
雙眸被淚霧遮蓋的陳玉雯,看來受傷而心碎,宛如遭受指責的是她,而非秦劍賓。馮櫻兒明顯感覺出一股暖昧未明的氣氛在陳玉雯與秦劍賓之間醞釀,不確定卻強烈得不容忽視。
她一把扯過陳玉雯,在距離秦劍賓稍遠處開始對陳玉雯竊竊私語,「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陳玉雯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她不敢洩露出太多情緒,怕櫻兒下句話又是響雷。
「哎呀!你和周梵天的婚約還沒解除,可你喜歡上秦劍賓,這可怎麼辦好?」馮櫻兒頭一偏,前南自語。「看來我得加把勁,趕緊要周梵天上門來拒絕這門親事,免得你等不及嫁給那窮書生。」
「櫻兒——」自時,陳玉雯雯氣憤全消,取而代之的是興奮難掩的嬌羞,她雙頰觀上紅雲,點點笑意藏於唇角。
「現在不氣了,嗯?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兒家!一會兒氣,一會兒不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你就沒法子正常些嗎?」馮櫻兒搖頭歎氣,滿臉不屑。
「相信我們不過純粹出來透透氣了嗎?」秦劍賓很有風度地上前問道。
「這次我勉強相信,不過最好別讓我知道還有下一次,否則別怪我凶性大發。曙!我家小姐可別亂欺負,要就——」馮櫻兒頓了一下。
「如何?」他很有興趣知道答案。
「付出你的真心。」馮櫻兒宛如警告般說。話畢,她突然覺得睡意已來,若不快回房,待睡意一過,她又得睜眼到天明了。
秦劍賓看著她邊打哈欠邊離開花園,忍不住和陳玉雯相視而笑。「她其實很可愛不是嗎?」
「有時倒挺可恨的。」
「方纔那番話吧!她不過是護主心切,全為了你好,你該慶幸有她這麼貼心的丫羹,能當作姐妹講些體己話。」他並不介意櫻兒的指責,她的話不無道理。
「原來她有這麼多長處,我看來一定一無是處。」陳玉雯故作埋怨道。
「哪兒有醋翻倒了嗎?」秦劍賓突然一本正經起來,惹得陳露無法遏止地猛笑。
弦月下,兩個泛著銀光的人影彷彿早已相屬。花影扶疏中,笑語如流水,連綿不絕……
第五章
「瞧!她睡得這麼沉,怎麼可能吵得醒。」一個身著黑衫的蒙面人賊笑道。「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辦事,你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少在那兒邀功,快把她抱起來,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先離開這兒要緊,免得前功盡棄。」
覃豹謹慎地將床上娃兒抱起,隨即向門外移動。周家此刻沉寂得像座空城,半點人聲也沒有。他一不小心踢上了門檻,「碰」地發出不算小的聲響。
「噓!小心點,你可千萬別誤了事,要不然我們穩要上官府呢。」鄔麗君提心吊膽,差點嚇出病來。
「是是是,我會謹慎點。」覃豹道歉。
藉著微弱的月光,覃豹隨著鄔麗君的腳步,躡手躡腳向後院前進。一旦他倆出了後院的小門,就等於得到一棵搖錢樹,周梵天不可能失去女兒而無動於衷的。屆時,周梵天只能任他們子取予求,別說幾千兩銀子能輕鬆到手,甚至要取周梵天的性命都易如反掌。
想著想著,覃豹忍不住輕聲訕笑。低啞的笑聲迴盪在空氣中,詭異且邪惡。
「笑什麼?」鄔麗君止住腳步回頭問道。
「這小東西不知能為我們帶來多少財富,以後我倆就不愁吃、不愁穿,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
「說得是,但還別高興得太早,我們仍在周家的範圍內,腳步加快些。」鄔麗君只怕事跡敗露,一切功虧一整。
絹絹在覃豹懷中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口中還發出細微的吃語:「櫻姐姐,糖葫蘆——」
「這櫻姐姐是哪號人物?周家沒有名喚櫻兒的丫提呀!」鄔麗君把絹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是哪號人物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小東西到手了。你瞧,這小東西和你還有幾分相像,長得挺不賴的,長大後,包準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覃豹心裡閃著壞念頭,連小女孩也不想放過。
「你在打什麼主意,我會沒個底嗎?你如果敢背著我勾搭別的女人,我絕對施不過你。」
「我?這怎麼可能?你難道不知道全天下我最愛的女人就是你,別的女人算什麼?你不要疑神疑鬼了啦!」覃豹忙不迭陪笑道,深怕觸怒鄔麗君。「看,門在那兒。」
鄔麗君見著小門,一下子如釋重負,只要推開那扇門走出去,周家的產業便會全數移轉到她鄔麗君手中。恐怕周梵天為了救他的寶貝女兒,眼淚都得流下來。
她面帶勝利的微笑,眼中閃著報復的快意,伸手準備推開那扇通往富貴之路的窄門。
「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呸!她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居然成天和男人糾纏不清。壽全怕早該告訴我她耐不住寂寞,我會成全她,放她一馬的!我真是瞎了狗眼,竟以為將她自春雲閣贖回來之後,她會安分地當個少夫人,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道理我還不明白嗎?」一個粗魯的男聲嚇住了鄔麗君,她連忙一把拉著覃豹往門後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