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迸射出絕裂的光芒,南蟬只微遲疑便一手將燭台拿起,一手扯下床帳,大步移到門前。
她用力拍著門:
「喂!門外的人聽著,我數到三,你們再不開門我就放火燒了這裡,聽到沒有?!一──」
她確定外面有人,更確定她這麼一喊,外頭的人一定聽得到──這已經是她最後的辦法了!她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裡,既然他們不應不睬,那麼她只好用最強烈的手段跟他們賭了!
門外依然是寂靜無聲。
「二!」南蟬拿著燭火的手有些顫抖著。
門外似乎有了微微的騷動。
南蟬的心口緊繃著。用自己的性命跟他們談條件,她賭得贏嗎?輸贏是未知的,但她已別無選擇了!額頭上沁出細細的汗珠,她的表情一凝,一甩頭。
「三!」她一咬牙,終於迸出了結數。而她也說到做到地將燭火移向手中的紗帳。
起先,被火慢慢吞噬的紗帳燒著了一角;接著,火以加快的速度席捲著易燃的紗,南蟬將那一團火丟向木門,然後她迅速退到遠遠的窗口。
扭曲詭異的火舌開始向門吞噬著,它的勢力範圍漸漸蔓延,嗆鼻、奪人呼吸的濃煙也漸漸擴散……
如果她真的賭輸了,那蝶兒怎麼辦?天!在這麼做之前她沒想到這問題,如今才想到是不是太晚了?!灼人的熱氣向南蟬逼去,她瞪著正在她眼前燃燒著的屋子,恐懼和緊張攫住了她的心臟。
火,開始向屋子各個角落試探,接著肆無忌憚地吞噬整室……
就在她意識到門外根本毫無動靜,而自己的舉動真的只是自找死路時,救火的念頭突然震醒了她!
驚急出了一身冷汗,她猛地往木床的方向衝去,在濃煙大火密佈間,她捉到了快被燒到的棉被又疾速退回尚安全的窗邊,但是很快地,火舌就會向這裡過來……
南蟬被濃煙嗆得眼淚直流,她試圖用被子把捲上來的火焰撲熄。就在這時,門那裡終於傳來了用力的撞擊聲;聽到那撞擊聲,她的一顆心幾乎就要躍出胸口,一波鬆懈感也湧向了她……
原來她還沒輸!
就在她與大火奮戰的期間,燃燒著的大門被撞開,呼喝的聲音和幾條黑影同時衝進來;有人忙著用水潑滅火焰,有人趁勢將她捉出了火場。
驚險萬分地被人拖離了屋子,南蟬狼狽地跪在地上猛咳,淚也直流個不停,她根本還沒機會看清楚四周的變化。當她終於好過了些時,她立刻想起了目的,猛抬起頭來── 冷不防的,南蟬被不知何時圍在她周旁,而且面色不善的一群黑衣人驚駭了一跳!她直覺站挺起身。
「你竟然敢放火燒屋子!」突然開口說話的是站在最前方、面貌凶霸、身形異常高大粗獷的漢子。他怒瞪著眼前看來飽受驚嚇、灰頭土臉的女人。
當她視線移向他時,南蟬瞪圓了眼!她一眼就認出這漢子就是在溪畔莫名其妙下令將她一併抓走的人。瞬間一股惱意取代了原來的驚駭!
「你……」她突地一大步就站到他面前,毫不畏懼地抬頭瞪著眼前的巨漢。兩天以來所受的屈辱終於找到人發洩似的一古腦怒道:「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憑什麼把我關在這裡?如果我不放火燒屋子,我見得到你們這些強盜土匪嗎?」
火,已經被他們撲滅;屋子被燒燬了近一半。南蟬的一條命是及時被撿回來了,可她的抗爭才正要開始── 「誰說我們是強盜土匪?」漢子的濃眉糾結成了兩座小山。
「隨便捉人,還把人關著不放,這難道不是強盜土匪的行徑?」南蟬的眼睛冒著火。
漢子冷銳如刀的視線射向她;南蟬的心微駭,卻也不甘示弱地怒視回去。
兩人之間,氣氛緊繃地對峙著。
這時,有一名年輕人匆匆地跑上前來,在漢子耳邊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麼,只見漢子濃眉一揚,投向南蟬的眼神霎時變為複雜。
南蟬警戒地看著他們,不由得退了一步。她眼尖地注意到他突然打了一個手勢,她還沒機會猜疑就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因為倏然間,她已經被人一左一右地制住雙臂。
「你們又要做什麼?!」制住她的力量絲毫沒有讓她有掙逃的餘地,她只好暫時壓抑下反抗,靜觀其變。
漢子頭也不回地邁步向前,南蟬也被一起帶著走。
「有人要見你!」這算是回答。
※※※
經過重重亭廊,南蟬最後被帶進一間雅致、舒適的寢房。
「宮主,屬下把她帶來了。」漢子將所有人留在門外,單獨把南蟬帶進來。他面向床的位置,恭恭敬敬地報告著。
南蟬只見圍著紗帳後的床上,依稀臥著一個影子,她不由蹙眉注視著;而她的鼻尖似乎也聞到一股微微的藥香味飄散在房內。
「嗯……」帳後,一個低沉的單音響起。
南蟬敏感地察覺有兩道銳利的視線從帳後射向她,莫名地,竟有一股戰慄沿著她的背脊竄上!不覺深吸了口氣── 由漢子恭謹的態度,她相信床上這人握有絕對的主道權,而她會被帶來這裡肯定跟這人脫不了干係。
「你就是強盜頭子?!」她直挺挺地站著,對著帳後的人,以大膽的挑戰語氣道。
「放肆!」斥喝聲來自南蟬身旁的漢子。
南蟬不馴地睨了他一眼。
「既然你們聽命於他,他不是強盜頭子,難道是你?!」她激諷著。
漢子怒目橫眉!
「你這……」他握拳,若不是因為她是女人,想必他早揍得她哭爹喊娘了。
「是你放火燒屋?」帳後的人突然出聲,淡漠的渾沉嗓音卻奇異地攪動人心。
漢子此時驚覺自己的妄為,立時垂目肅立;而南蟬則又將目標轉回神秘人身上。
「是你命人囚禁我。」她迅速反擊。
床上的男人翻了一下身之後,久久不聞動靜,可她仍感受得到帳後投射出來的視線。
南蟬直視著透過紗帳後隱約可見的身影,她幾乎衝動地想上前去將那方礙眼的紗帳扯開,好瞧瞧躺在床上的神秘男人究竟是誰──若不是身邊有這粗大的漢子,她肯定早耐不住地動手了。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男人再度開口,聲音裡的溫度下降,冷得令人不寒而慄。
南蟬愣住了。
「什麼?!」她蹙眉,被他的理所當然困惑。
不!她對他的聲音一點熟悉感也沒有,他不該這麼理所當然!那,他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他是……
乍被浮現的念頭衝擊,南蟬雙手緊握成拳,咬著牙!
「你是楊行的人?」如果是這樣,那麼一切都有了解釋。原來她的被抓、被囚,都是那賊人的所作所為……
「楊行?!」男人的聲音帶著冷冷的疑問。「為什麼我該是他的人?」
不料── 南蟬隨即聽出了不對勁,略鬆下警戒,卻仍有些遲疑。
「你……不認得楊行?」她轉頭看了閉嘴不言的漢子一眼,又回頭盯著帳後的人影,試圖弄清楚自己的處境。「那麼……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似乎被她連番奇怪的態度言行所惑,漢子突然對她瞠目喝道:
「少再裝蒜!你是紅梅谷派出的人會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兩日以前你們用計陷害宮主,要不是我們及時找到宮主,恐怕他已經遭你毒手,這是我們親眼所見,你還想狡辯嗎?」
南蟬被他莫名其妙的指控轟得腦子一度紊亂。什麼紅梅谷?什麼用計陷害、遭她毒手?該死!她只想弄明白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不成就因為他們以為她是什麼紅梅谷的人,所以她才遭到囚禁的?
南蟬只覺一股沸騰的怒氣直往上衝。
「只為了我剛巧出手管閒事把一個人從水裡撈上來,你們就認定我是什麼紅梅谷的人?早知如此,我就該讓那個人被水淹死算了!那個人──」猛然一頓,顯然她的理智還沒被怒意燒光,在突地捕捉到了某一點蹊蹺時,她的視線直勾勾地瞪向帳後一直未現身的男人:「宮主?莫非……你就是那個人?」
將漢子喚床上的男人的尊稱和他透露出來的事結合為一,南蟬下意識將身子往前,想做她剛才就一直想做的事──掀開紗帳看清床上男人的真面目!
只是她身形才動,她的意圖立即被身邊的漢子識破:她才踏前一步就被他一把抓住。
「你想做什麼?!」漢子用力箝住她。既然他已經把她當紅梅谷的人看待,自然不會對她客氣。
南蟬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痛,正想奮力掙脫時,帳裡那男人的聲音乍地又響起。
「讓她過來!」
漢子的神情有些緊張!「宮主……」
紅梅谷的女人個個心狠狡詐,要是讓這女人接近宮主,他擔心她會對宮主做出不利的舉動,尤其是在宮主現在傷重還未痊癒之時……
「讓她過來!」這幾個字再次發揮了不容反駁的強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