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留神,清綾的刀子劃傷厲戒宜的下顎,血絲摻了出來,清綾趕快拿布按住,「不認識的,我在工作,不要打擾我,要是不小心劃過你的脖子,別怪我沒提醒你。」清綾瞪了他一眼。
厲戒宜忍住沒有再發出聲音,等著清綾刮好鬍子,他相信要是再說一句話,她一定會割到他的脖子,就像那個「不小心」被她刺穿的湯匙一樣。
但為什麼他就得對她那麼容忍?
清綾將厲戒宜的鬍子刮乾淨,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不錯,第一次就有這樣的成果,其是讓人愉快。」
她當然愉快,有一個現成的人隨她玩弄,不愉快都不行。厲戒宜的目光已經凌遲清綾千萬通,卻還是動不了她半根汗毛。
清綾拍拍厲戒宜已經光潔的臉頰,有稜有角的臉上摸起來沒有她想家中的粗糙,反倒溫熱得讓她有點不想放開,「不認識的,我知道你恨不得將我宰來吃,但誰教你現在不能動,所以乖乖的,別惹我生氣。」她就愛逗他,喜歡看他生氣的樣子。誰教他有一張死人臉,讓她看都心驚,怕他就這樣翹掉,害她這四、五天來的心血白白浪費。
厲戒宜被清綾的話氣得暫時失去理智,不顧傷口裂開的痛,他舉高他的手。
清綾被厲戒宜的手壓倒在他身上,她錯愕了一下隨即笑開了,但眼睛裡卻是嚴厲得不能再嚴厲,「不認識的,要是你再來一次,我保證會讓你悔不當初。」清綾看著那又泛出血跡的傷口說。
她最受不了那種去催毀別人精心傑作的人,一點都不知道人家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厲戒宜不停的喘著氣,試著平復自己心中的怒火和傷口錐心刺骨的痛,他只有眼睛可以讓他去殺那個膽敢威脅他的女人,這多令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怒不可遏。
清綾從厲戒宜身上爬起來,收好小刀,再扶他躺好,對他一笑後就出去,管他會不會氣死!
厲戒宜,一個堂堂春籐堡的堡主,竟窩囊到被一個身高不及他下巴的女人威脅。
他發誓絕對要以最快的速度復原。
***
厲戒宜試著移動自己的身軀,去穿上那女人為他準備的衣服,僅管身體依舊痛楚到讓他想皺眉,但他還是不肯屈服。
衣服的確小了點,穿在他身上簡直不倫不類,褲子縮到他的小腿肚,袖子也只有七分長,但勉強還穿得進去。
清綾走進門就看到這讓她冷笑的一幕,她當然也不客氣的笑出來,進教「不認識的」老是欺壓她,「不認識的,我想這一輩子你永遠都不適合當農夫。」
厲戒宜不理會清綾的嘲笑,慢慢的移動自己的身體到清綾親手做出的木椅,而這樣的舉動已經讓他冷汗直流。
清綾沒有大費周章的去制止厲戒宜那可以說是愚蠢的動作。這個目空一切、自視傲人、急於想拿回所有主控權的男人,是不會有雅量採納她這個「弱」女子的小小意見的,即使是她這弱女子救了那一條小命。
厲戒宜看著小茅屋從破敗到逐漸成形,他真的從沒有見過哪個女人對木工如此在行。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薛清綾就已經變出一張完整無缺的木桌,兩張可供他們兩人坐的椅子,就連最普通的鍋碗瓢盆,能木頭做的,她絕不會去買,甚至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也讓她修理到完好,看不出曾經破敗過,他甚至懷疑如果她需要一間木屋,是否也會自己造出來。
「不認識的,怎樣?你的傷口癒合得比我想像中快。唉啊!不得了,想不到我那半仙師父的草藥那麼有效,不到半個月就讓你從一個廢人變成可以活動無礙。」清綾修飾著木椅,又忍不住笑他。
她就是不想看見他酷著一張臉,活像這世界欠了他很多東西一樣。
厲戒宜握緊拳頭,青筋在他的手背上跳動,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不停的以言語挑釁他。
對於厲戒宜的怒火,清綾視而不見的本事越來越好,也越來越滿意她的精心傑作,厲戒宜紅潤的臉色再也沒有蒼白的氣息,這個「不認識的」讓她越來越有當蒙古大夫的信心。
「我竟然把你養胖了耶!」清綾像發現寶藏一樣興奮。
厲戒宜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不顧可能撕裂的傷口,堅定的走到門口,他靠在木門上喘息。
「不認識的,你真是太沒有笑話肚量了。」清綾跟在他身後,盯著他的動作看。
厲戒宜看向那整片綠油油的稻田,目光幽遠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張嚴峻的五官更是冷得讓人不想靠近。
清綾不想靠近,讓厲戒宜一個人獨處,不管他是誰,從他被人追殺就知道一走有大麻煩。
但清綾還是忍不住跟他說了一句話,「待會兒,我們要吃飯了。」
「野菜藥草粥!」他背著她說,語氣是嫌惡的。
清綾悶笑的聳聳肩,又拿起小刀開始做她打算裝水果的盤子,她預計他們還得再待上半個月,是該換口味了。但她才不會告訴他,誰教他對她這個救命恩人總是不給好臉色看。然後,清綾滿意的聽到「不認識的」嗤之以鼻。
野菜藥草粥吃個一、兩天絕對是人間美味,但連續吃個十來天會食之不咽,連她自己也是。
***
「殺死他了嗎?黑幫殺手團的人到底是怎麼說的?」一個身材中等、兩片薄唇顯得極為無情的男人,正對著一個柔弱無依的女子低咆,他已經被等待的煎熬折磨得不成人形。
那個外表柔弱的女人卻淡淡的笑著,嘴角也輕鬆的勾起,但卻感覺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的笑意存在。
女人被男人逼急了,口氣不好的說:「沒有。」
「天啊,如果他回來之後發現我們私自挪用他的財產,他會殺了我們。」男子懊惱極了,他不該被她說動的。
女人冷哼一聲,瞧不起眼前這個男子,「別那麼沒用,這次殺不死他,我們還有其他的機會。」
「下次的機會我們還得等多久?為了這一次的機會,我們已經策劃了半年,況且兩年一次的總會報不到三個月就要舉行,堡外的船主們也陸續回報道兩年的成果,我們私吞二十萬兩白銀的事件就快爆發了。」
女子並未因男子的著急而不安,「等他回堡。」
「等他回來?你瘋了嗎?」
「你說呢?」瘋不瘋她自己會不知道嗎?女子的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整個人竟奇異的顯得非常艷麗。
男子驚懼得不再言語,只是看著這個讓他迷戀不已的女人,心中慢慢有了一絲悲哀。
他知道他永遠也弄不懂她的心在想什麼?八年了,她的心還是不屬於他,明知如此,他為什麼還是不後悔?
他會聽她的話,因為在愛上地之後,他再也沒有後嘔可以退。
***
厲戒宜在涼意和微微刺痛的催告下清醒過來,看到一顆黑色的頭顱在他身上晃啊晃的。「擦澡的時間到了。」這女人每兩天就會幫他擦拭身體一次,讓他保持在最舒適的狀態,而他也得忍受她的手在他身上所帶來的折磨。
清綾抬起頭來,藏起小刀,「不是。」
「那麼你在做什麼?」拿著一塊布在他身上,她還可以幹什麼?
「你真的想知道?」清綾不願意跟厲戒宜講。
這個男人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她就一天比一天要難以度日。
「不認識的」根本不把她當恩人看,也不想想她已經夠鞠躬盡瘁,花光她僅有的積蓄不說,還差點死而後已的幫他殺仇人,也不曉得讓她過過當恩人被人侍奉的乾癮,總是拿眼神殺她,用不良態度對待她,她就那麼惹他厭?
厲戒宜一雙眼看著她動也不動,這女人一定忘了這是他的身體。
「好吧!不認識的,我說,我說,算我怕了你。」厲戒宜的氣勢終於壓過了清綾。清綾把布拿離他的身體,讓他自己看。
厲戒宜的眼睛閉了又張,臉又氣得脹紅了,起身模上自己的小腹,「你刻東西刻到我身上來了?」他壓低怒意的表現讓清綾膽戰心驚。
她不好意思的笑著說:「你是我第一個救的人嘛。我總得做個記號,免得到時候我去幫你收屍時,認錯了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厲戒宜頭一次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做下分屍、鞭屍這些極端殘忍又變態的行為,因為他現在就想殺了她這麼做。
「不認識的,別氣了,這又沒有什麼?我是你的恩人,你的命是我給的,做一下記號又不會少掉你一塊肉。」她也是這樣對待那些被她救活的動物們,她就沒聽見它們抱怨過。
厲戒宜抓住清綾的手腕,「要是你膽敢再碰我一次,我會讓你後悔救了我。」要不是還看在她是他的恩人的份上,她能夠安然無恙的欺壓他嗎?
清綾感受到厲戒宜用力卻無法讓她痛得嚇到的力道,實在不知道該對他這個病人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