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他真的不顧我們是他的父母,真要趕盡殺絕?」他們的年紀已大,小輩又不堪委以重任,如果真舉行這種比武,那麼他們將失去現在擁有的優勢。
「心桐,如果真讓他得逞,我們不用在武林上混下去了。」
「他真的不再顧忌我們是他的親生父母?」
「看他的作法就知道了,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不然他真的會使盡手段,一步步逼我們走上絕路;我們費了好大的心血才走到今天的地位,都將前功盡棄,而且還會落得被人恥笑的地步,你甘願嗎?」
卜心桐無法馬上下定決心,決蘭朔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也是她丟下的小孩,她已經枉為人母,愧對他一輩子,現在反過來要他的命,她怎麼能這樣做?她不能,但是想到她多年的努力將因他而煙消雲散,她更是不捨。
她臉色蒼白,低頭不語。
鐵問豪見她三心兩意,更是猛下重藥,「你別傻了,你想他會手下留情嗎?他不可能原諒我們,是我們丟下他,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我們身敗名裂。」
卜心桐心神恍惚,她能不認同鐵問豪的論點嗎?這幾年她睡不安寢、食不知味,就怕秘密有一天會攤在陽光下。
「你想怎麼做?」她同意了他的決定,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讓他永遠都不存在。
躲在暗處的岳蘿以為會聽到一對父母對兒子的懺悔;沒想到出乎她的意料,竟聽到他們達成共識,想要謀殺自己遺棄多年的兒子,她不由得一愣。
她從來沒想過這世上有這種父母,拋下自己的親生兒子已經是罪大惡極,現在不思彌補,竟然還打算想辦法除掉他。
她真是開了眼界!
突然,一隻手搭上她的肩,她愕然的瞪向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決蘭朔,更不知道他聽到多少。
「大師兄。」她囁嚅,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尷尬的場面,裡頭的父母正在設計謀殺在外面偷聽的兒子,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決蘭朔似乎不吃驚,他冷眼看著、聽著他們的談話,沒有任何激動的表情,也許早在五年前知道事實的真相後,他對他們的感情就已經用光了。
讓他真正發現這一點的人是她。
岳蘿不解,「大師兄,為什麼你還能這麼平靜?」他實在是平靜得過了頭,讓她感到不對勁。
決蘭朔瞧她,「你在為我抱不平?」
岳蘿握緊拳頭,義憤填膺,「不管什麼人聽到都會很生氣的。」
她不敢相信大師兄這個當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而她這個不相干的人早激動難耐,恨不得能衝出去教訓他們一頓。
「不用浪費你的精力,他們不值得。」
「大師兄!」她為他心疼,心疼他多年的期望落得如今難堪的情況,心疼他不得不狠下心來報復他的父母這樣虧待他。
決蘭朔不以為意的笑笑,「他們要不是這樣的人,也生不出我這種會去設計陷害父母的兒子。」
岳蘿眼眶泛紅,「別這樣說。你不是像他們那樣的人,我知道你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
她轉而憤恨的瞪著裡頭毫不知情的兩人,他們可知道自己傷了大師兄多深,深得連最後對人性的一點信任都沒有了。
這樣的他根本不期待愛上任何人,也不期待被人所愛,最後為了填補心中的空虛,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從一個仁慈君子變成邪殘惡漢,只為了平衡自己的痛苦。
她不能讓他真的變成無心無情的人,否則他會永遠以為他的本性就是如此。
罪魁禍首是他們,是他們造成師兄的轉變,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師兄真的成為奸邪之徒,不留一絲情意。
可是她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莽撞造成的後果?她著急,卻想不出來兩全的辦法。
全是他們不好!
她把事全怪到鐵問豪和卜心桐他們身上去。
對他們喪失天良的話,她再也聽不下去,按捺不住的衝到鐵問豪和卜心桐面前,阻止他們冒出更傷人的話。
師兄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們的錯!
「住口!不准你們再說下去。」大師兄都被他們傷得體無完膚了。
「岳蘿!」決蘭朔來不及阻止她,他低咒,卻沒有逃避的跟過去,們他還是不由得嘀咕:「這女人存心來替我找麻煩的。」
鐵問豪和卜心桐大吃一驚,齊望向衝進來的岳蘿,和隨後而至的決蘭朔,他們全都愣住了。
「你們……怎麼會?」
岳蘿激動地叫道:「是我約你們來這裡的。想不到你們一開口不是要怎麼懺悔補償,而是想要怎麼除掉你們的兒子。」
鐵問豪和卜心桐被斥責得顏面無光,漲紅著瞼不知祈措,但他們畢竟是見過世面的江湖人,一會兒之後便鎮定下來,若無其事的面對岳蘿和決蘭朔。
鐵問豪首先發難,「既然事情被你們知道,我們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一次說清楚,省得以後大家心裡有疙瘩。」他也不用再擔心卜心桐會三心兩意,心軟的出賣他。
「虧你們還為人父母,你們真的太過分了。」她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處理他們親子之間的糾葛,只能將心中的憤怒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出來。
她從沒想過世間有這般涼薄的父母。
「是他逼得我們不得不這樣對他。」明明心有愧疚,鐵問豪一樣說得正氣凜然,事情已到這種地步,他不能再顧著對決蘭朔的內疚。
嘗過權力的滋味、被人擁戴的快感,他再也禁不起被人看不起的下場。
「是你們先拋棄他,甚至連一點關心都吝於付出,最後還想要他的命,你們到底還配不配為人父母啊?」
「如果他有當兒子的自覺,不會逼得我們走投無路,況且他的命是我們給的。」
岳蘿愈聽愈難以忍受,「你們太可惡了。」
「是他逼人太甚。」
「那也是你們造成的。你們不能因為看不慣自己種的果,就理直氣壯的使出惡毒計策謀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是什麼世界?什麼親情?是她太孤陋寡聞,還是他們跟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他能收手不再為難我們的話,我們不會做得這麼絕。」鐵問豪想試著與決蘭朔談條件。
岳蘿回望決蘭朔,也許他們之間還有和緩的空間。「大師兄,你會退一步嗎?畢竟他們是你的父母、你從小仰望的人。」他真的已經不留一絲悔恨?
決蘭朔一笑,摸摸岳蘿的頭,他總算知道他為什麼不能對她狠心無情,為什麼對她既在乎又氣憤,她是他僅剩的良心。
不管事情怎麼變化,或他做了什麼事,她總是會第—個跳出來,為他出頭;如果他做錯了,她也會義正辭嚴的告誡他做人的大道理。
即使他真的不是她認為的那種光明磊落的好人,他還是為她的行為感到掙扎。他想成為她口中那樣的人,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達到她的期望,所以他才無法接受她的評論。
她維護他的行為迷惑了他,也蠱惑了他的感情,讓他無法撇下她不管,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她給他一種不管世界或未來怎樣,她都會與他同在的震撼。
「事情說開了,我也不會再感到內疚。」對他們,他只當是遇上兩個陌生人。
她約他們相見,讓他終於可以放開心中的不甘,不再想要他們承認他的存在,也不再想要他們為不要他付出代價。
他真的完全輕鬆,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大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岳蘿害怕聽見他下一句話,但那卻是不可避免的事實。
「對他們,我不可能鬆手的。事情已經進行了一半,哪有撤退的道理?」
他是武林盟主,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比武排名還是會照常舉行,但已經不是當初想要為難他們的原因,而是為了使自己的話符合自己的身份,只是這樣說他們一定會誤會他的意思。
這樣也好,總不能讓這種想殺自己兒子的父母太好過不是嗎?
岳蘿瞪他,「你說真的?!」她問出鐵問豪和卜心桐一樣想問的問題,他真的下得了手?
「在我知道事實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父母了。」他釋放了自己,再也不執意,他們的不仁不義成了他做自己的最佳理由,他只希望他在乎的人能夠接受這樣的他。
「那麼你也不要怪我們做父母的狠心。」鐵問豪毫無顧忌,他不用再對這孩子有任何的讓步。
「隨便你們想怎麼做,我會等著接招。」決蘭朔根本不當一回事,他們不過是強弩之末,使不上什麼力了。
岳蘿訥訥地吐著話,「大師兄,你真的不後悔?」雖然他都已經這樣說,她還是不相信他真的不期望再與父母團圓,共享天倫之樂。
在她的觀念裡,父母就是父母,他們的親子反目令她手足無措,不禁懷疑的想,以後她的孩子會不會也這樣對她?
老人,她真的可以把小寶貝送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