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接聽,崔霆勳正打算掛上的時候,崔璦疲倦的聲音才響起。「喂。」
「是我。」崔霆勳趕緊出聲。
「大哥,做什麼啊?」聽到是崔霆勳的聲音,崔璦醒了大半。
「我這邊……」崔霆勳突然停了口。他要怎麼和崔璦說余綺紅的事情,這樣會不會讓崔璦覺得余綺紅是個很隨便的女人?他寧可相信,余綺紅只是白目外加沒有警覺心。
「到底怎麼了?」崔璦催促著他。
「沒事。」崔霆勳說了一個很爛的謊言。「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而已。」
「什麼?」崔璦拿起床邊的鬧鐘。「半夜兩點,你把我叫醒,然後說想知道我好不好?」
「……」崔霆勳支吾著,浴室傳出水聲和余綺紅嚷嚷的聲音。
「大哥。」崔璦賊賊地笑。「有女人喔~~」
「沒有啦!」崔霆勳急急地掛上電話。他這裡沒有女人,只有一個麻煩。他趕回浴室。
余綺紅已經醒過來,只見她一身濕透,手扶在浴缸旁邊,訝異地看著他。「怎麼是你?」
第三遍了!崔霆勳大吼一聲。「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
余綺紅摀住耳朵,皺起眉頭。「你凶什麼凶啊?」
「我凶什麼凶?」崔霆勳劍眉飛高。「好問題。」他真該把她倒吊的。看看能不能有多一點重量移到她腦子去。
崔霆勳一步步地逼近她。「你害我被當成色狼,吐了我一身,又弄髒了我的房子。毀了我一夜的人是你,你還不斷地問,為什麼在你身邊的是我?」這女人搞什麼,難道她真的希望是阿Von在她身邊嗎?
這個想法讓崔霆勳覺得Shit極了。
他的態度咄咄逼人,也惹火了余綺紅。「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被當成色狼,吐了你一身也不是我願意的,了不起就是我把你房子弄乾淨嘛。那你害我的地方怎麼說?」可惡,火氣全部衝上來,她現在頭痛得很。
她竟然比他還凶,崔霆勳真覺得莫名其妙。「我害了你什麼?」
「哈!」余綺紅冷笑一聲,濕漉漉地從浴缸裡翻出來。「害了我什麼?少爺,你害得我被fire,你說慘不慘?」
崔霆勳愣了一下,他不曉得他害她丟了工作,不過,余綺紅掛在嘴邊的笑容,讓他看了很不舒服,他冷冷淡淡地說:「是你的服務態度不好,才會被 fire。既然被fire你就應該要再去找工作,而不是到Pub去釣男人。」
余綺紅聲音揚高。「你住海邊啊——管很大啊……我到Pub去關你屁事。我們賣的是服務,不是尊嚴。像你這種男人,我就是不爽服務。你以為我不知道被fire要去找工作啊,只是我每個月寄回給家裡的一萬元,房租五千元,水電費五百元,日常開銷九千元,我現在上哪裡去弄來啊。」
崔霆勳皺緊了眉頭。什麼一萬、五千的,這些錢,他一眨眼也就花光了。聽她說話,才知道她每分錢都算得這樣緊。
她越講越覺得憤怒。「你們這種有錢人能明白什麼?!就是拿錢來砸人我們,糟蹋我們窮,糟蹋我們賤。」
「我……」崔霆勳被她說得啞口。她是指證歷歷,可是他真有這麼惡劣嗎?
「都是你啦!」余綺紅順勢推了他一把,把所有的氣都發在他身上,氣才稍微消了一點。只是她一想到被fire之後,緊接著而來的生活壓力,她的眼睛就泛出了水光。
她出身在雲林鄉下地方,家庭環境不好,她每個月寄回去的錢,對家裡來說,是重要的經濟支柱。現在失業,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找得到工作。萬一不能順利找到工作,不但斷了經濟來源,還要讓家裡的人替她煩惱。
想到這裡,余綺紅的眼淚不聽使喚地狂飄。「嗚嗚……都是你啦!」意識到自己哭了,她就覺得更委屈。
崔霆勳慌了手腳,突然之間,他好像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好啦,好啦。」他隨手抽起面紙。「你先把眼淚擦一擦吧,整張臉哭花了也不好看。」
「什麼?」余綺紅穆著鼻涕,思索著他的話。
就在崔霆勳支吾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重複剛剛那句話時,余綺紅的腦神經開始運作,這才把那句「整張臉哭花了也不好看」輸入大腦之中。
「啊~~」等她意識過來那句話之後,突然淒厲地拔高聲音。
「Shit!」崔霆勳想要摀住她的嘴巴,卻讓她給推了出去。
「出去,出去——」余綺紅硬是把他擠出浴室門口,「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崔霆勳耳膜疼得嗡嗡作響。「你給我出來!」他一邊揉著耳朵,一邊咒罵出聲。「余綺紅,你神經病啊!」
浴室裡的余綺紅根本就不理會他的咒罵,只是急急地看著鏡子。她的那張臉已經哭花了,真的好醜。「哇……嗚……」她發出淒慘的哭聲。
「你哭什麼哭啊?」崔霆勳按著太陽穴,他真的快被這個女人搞瘋了。要哭也是他哭吧,怎麼會輪到她哭呢?
「你不懂啦!」余綺紅沮喪地跌坐在浴缸旁邊。早知道她就應該用非水溶性的化妝品,這樣哭起來就不會這麼醜了。
「你不說我怎麼會懂。」真是被她打敗,崔霆勳累到靠著門板坐下。
余綺紅歎了一口氣。「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士可殺,不可辱』?」
崔霆勳皺緊了眉頭。「我沒有要殺你,也沒有要污辱你好不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余綺紅可能也是哭累了。這麼一來一往的回答之中,她對他的敵意,竟然不自覺地消退了不少,她甚至開始和他聊起來。「古代的女人最重視的就是名節……」
「拜託。」崔霆勳打斷她的話。「都什麼時代了,更何況我對你的名節,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唉喲,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余綺紅完全像個喝醉酒的人一樣,叨叨地聒絮著。「我是說每個人都有他最在乎的東西,都有他最後的底限……」
崔霆勳耐心盡失,大吼一聲。「講重點!」
「重點就是我可以有千百種死法,就是不願意醜死,這樣你懂了吧?!」余綺紅惡狠狠地一口氣說完。
真討厭,男人就是這樣,都沒有耐心聽女人慢慢地鋪陳。
過了半晌,崔霆勳才逸出一聲。「嗯哼。」沒錯了,她一切的歇斯底里都是從聽到他說她這樣很醜之後才發生的。
余綺紅隔著門板,白了他一眼。她走到門邊,敲著門板。「喂,麻煩你去把我的包包拿來。」
「做什麼?」崔霆勳站了起來。
「我要補妝。」余綺紅解釋。
「神經病。」聽到這句話,崔霆勳再度瀕臨發瘋的邊緣。「大半夜的,你不洗澡睡覺,補什麼妝啊?」他長眼睛以來,真的沒見過余綺紅這種女人,輕而易舉地就弄瘋了他。
余綺紅揚高了聲音。「我說過了,我不想醜死,說不定我下一刻就心臟麻痺死了,所以我想把自己弄得美美地等死。」解釋完了之後,余綺紅哼地加了一句。
「你剛才不是說你懂了嗎?」
崔霆勳默了一下才說:「我很慶幸我不懂,要不然我就跟你一樣神經病了。難道你平常睡覺時都頂著一張化好妝的臉。」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會建議她乾脆訂做一張面具,這樣還方便多了。
余綺紅在那一頭並不說話。
「喂。」聽不到她的聲音,崔霆勳突然覺得有些心慌。他敲了敲門。「余綺紅,你在做什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真誠的關懷,那一刻余綺紅對他卸下了心房。「不化妝,我沒有辦法出去見人。」除了她的室友和家人之外,她對誰都是頂著一張化好妝的臉。
「哪有這種事?」崔霆勳不以為然地直呼。雖然他們才認識一天,可是她什麼嘴臉他沒見過?就是看到她沒化妝,也沒那麼恐怖吧!
「你不懂啦!」余綺紅嘟懷。她早該知道他不會懂得,幹什麼還跟他說這麼多呢?她也真是酒喝多了,醉糊塗了。
余綺紅洗了洗臉,看著鏡子上的自己。卸了妝的她,不再美艷亮麗。不過,在她刻意的保養之下,她的肌膚可以說是吹彈可破。雖然她的室友杜小月和孟葳,覺得她不化妝也很清秀,可是她卻嫌棄自己的眉毛不夠濃密,眼睛又是內雙,鼻子也不夠挺,沒有血色的嘴唇,更是讓她看起來平凡普通。
不必上妝的臉,肌膚清爽而沒有負擔,只是這樣的她,讓她既沒有安全感,也沒有自信心。
「喂。」余綺紅再度走到門邊。「你不幫我拿包包的話,就把臉轉過去,我自己去拿包包。」
崔霆勳皺緊了眉頭,終於決定嗯哼一聲作為回應。
余綺紅開了門,不放心地叮嚀。「頭轉過去喔。」
崔霆勳背著她,余綺紅這才走了出來,經過崔霆勳身邊的時候,崔霆勳突然一個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