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來她嘴角隱匿的笑意,內心稍微定了。「我是真的很謝謝那天你載了我一程。今天我這樣問你,沒有什麼惡意,我只是想把公事和私事分開來處理而已。」
聽他說得很誠懇,她定定瞅著他。
雖然她確實有點不開心他之前的態度,可是她也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樣劍拔弩張。
她的心裡好像還沒準備好,讓他成為她的上司。他那天一臉狼狽,又一臉笑意的樣子,像個朋友,她心裡記住的就是這個樣子,也許是因為這樣,才讓她抗拒他成為她上司的一這件事吧。
她一直緘默不語,他只好先開口。「我晚上可以約你吃個飯嗎?我想謝謝那天你載我一程。」
他的笑容很滿,企圖很明顯,吃飯只是讓關係更進一步的手段,感謝在這裡成了藉口。
曾經想追秦小霜的人很多,她馬上就看得出來他別有所圖。
「不用。」她搖頭。「你現在是我的上司,我喜歡我們的關係一單純一點,我不跟老闆吃飯,也不跟老闆做朋友。如果沒有事情要吩咐的話,我先走了。」也沒等他說話,她點了頭之後,就自已離開。
看她毫無眷戀地把門關上,顏仲南歎了一口氣。「唉,糟糕呀!」他的人緣向來很好,可是怎麼在她面前老是碰壁呢?
她真的很冷漠,那冰冷的眼神中,什麼也不讓人看透。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在那樣的外表之下,她的內心世界是怎麼樣的。
一直記得那天在大雨之中看到她時的景況和她的模樣,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讓他心跳加快。顏仲南自顧自地笑了。
第二章
隔天,一早上,陽光燦爛。
秦小霜坐在計程車內,車流堵得厲害,眼看著已經遲了半個小時,她都快瘋了。辦公大樓就近在眼前,她卻像是永遠到不了。
「這裡下車好了。」她掏了錢,快速地下車。
一下車,她一路上都用跑的。可惡,她從來都沒有這種遲到紀錄,都怪昨天睡得不安穩,今天早上才會爬不起來。
昨天晚上胡亂作了一些夢,那個顏仲南竟然莫名其妙地跑來她的夢中,真氣人,這男人竟然無端地攪和進她的生活中。
她悶頭跑入辦公室,險些撞到一個人。「對不起。」她霍地?頭,對上的是顏仲南怔愕的表情。
他先是一愣,在看到她嘴唇呆張的模樣時,頓時笑開。
看見他揚著一張笑臉,秦小霜的心跳鼕鼕冬地擂動。他的笑意是這樣深,連眉眼都彎亮。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黝亮的瞳孔,透出迷人的琥珀色,那裡流轉著深邃的溫柔與熾亮的笑。
該死,就是這張笑臉,擾了她一個晚上。她暗咒,不明白口他為什麼永遠都端著一張笑臉,讓人看了心亂。
「你遲到了。」他說著,一樣帶著笑。
她的臉唰地燒得紅透。可惡,她知道自己遲到,不用他來提醒。她發怒地瞪看他一眼。
唉!他又惹惱她了。不過,他旋即又笑了。至少她這次不是用那種冰霜冷淡的方式表達怒意。
這樣的她,像是卸下了面具,不再那麼與人疏離。
「下次上班要準時。」他噙著笑,離開她的視線。
等他走遠後,她的呼吸終於稍微獲得平緩。他那是什麼話嘛,她進公司以來,今天可是第一次遲到。算她倒楣,讓他撞個正著。
她的耳根一直發熱,困窘地坐回位子上,連打卡都忘了。
她試圖鎮定,可是心還是跳得很厲害,淡妝掩不住紅潮,她的臉熱烘烘的,腦子昏昏的。
她隨便翻開公文,不但定不下心來,還聽到其他人的竊竊私語。
是她敏感嗎?她怎麼覺得今天別人好似一直在窺看著她。秦小箱轉著眼珠,瞟著其他人。
咳咳!有人避開了她的目光,有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了視線。
不是她多心,辦公室裡的人真的對著她指指點點,有些年輕的又人還對她拋以嫉妒與怨懣的目光。到底是怎麼了,她招誰惹誰了嗎?
秦小霜突然一肚子的火。
「秦小霜。」她的頂頭上司叫她。
她坐在椅子上,?一局視線看他。他不會想在這時候也訓斥她一番吧?他難道不知道她每天都早出晚歸的嗎?今天是個意外!
上司是笑著的,但是他的笑容有些怪異。「總經理今天下午要出去,不過他的司機請假,他要你去幫他開車。」
「啊!?」她一瞼錯愕。幫他開車,他有沒有搞錯?!「總經理是這樣說的。」
「shit!」她的怒意完全無法掩蓋,啪地用手打著桌面。「竟然找我開車?!我的工作是負責開車的嗎?可惡,剛才我遲到被他逮到,他怎麼沒敢富著我的面說?
」這可惡的男人,真氣死她了!
全辦公室的人都愣住了,相處了快一年,從沒見過秦小霜這樣。
她不再是平常那種冰冰冷冷的態度,竟然發丸飆,所有的人皆錯愕地瞅著她。
辦公室頓時陷入那種打雷過後,萬物俱滅的極端死寂之中。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秦小霜抿了捉嘴。
★★★
車子裡,秦小霜鐵青著一張臉。「要去哪?」等著吧,她這一路,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動物園。」他的聲音飽含笑意。
「啥?」她愣愣地轉頭看他。去動物園做什麼?他們公司打算要生產動物飼料,他得先去探查市場嗎?
「動物園。」他笑得像是要去遠足的孩子。
她直視著他。不管什麼時候看到他,他總是一臉陽光,充滿朝氣,什麼喜怒哀樂全都坦率地寫在臉上。
這樣的人怎麼能當總經理啊,她突然替他擔心起來。她看他是那種家世良好的富家公子,也許他書念得不錯,可是這社會這麼複雜,他應付得來嗎?她甚至覺得他父親把他丟在這個位子上是殘忍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已是總經理?」她皺起眉頭。
「當然知道。」他一笑。「如果我不是總經理的話,怎麼能拉你一起蹺班。」
「拉我蹺班?!」她瞪他。「你是怕這間公司倒得不夠快嗎?」
「我只蹺一個下午,公司倒不了的。」他笑嘻嘻地。
這什麼態度啊?!如果照她的個性,她一定事不關己管他去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忍不住和他說:「這不是一個下午的問題,而是你的工作態度的問題。像你這樣的態度,怎樣管理一間公司?」
「所以啊~~」他笑起來,手指比在嘴上。「我們今天去動物園是秘密,你不能告訴別人。」他低低地說,很專注地看著她。
地的心頭坪地一跳。當他說到「秘密一的時候,一種親密而微妙的感覺在她心中發酵。
她和人的距離一向是很遠的,可是他總能用很自然的態度,拉進兩人的距離。
突然之間,她的心跳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繼續說著:「我知道這樣很任性,可是我想請你成全我的任性。用一個下午慶祝我自己的生日。」
「生日?」她看著他。
他點頭。二這是我去年就和自己說好的,今年的生日要放自己一天假,讓自己做個不負責任、只為自己而活的人。」
明明他說話的時候,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可是她卻驀地寬得有些心酸。
「什麼跟什麼啊?」她低嚷,沒有說出她對他的關心,可是那語調,卻是在等待,等著他說出更多關於他自己的事情。
「我是個個性閒散的人,我的興趣從來不在經營管理,是花了多時間,才讓我爸知道,我是個敗家子底的人。」說到敗家子,他還是咧著笑。「最適合接我爸棒子的人是我大哥,只是幾年前他出車禍去世了……」
他頓了一下。都過去好幾年了,他沒想到再提到這件事情時,胸口還是會問痛,眼睛裡又有種蓄著濕熱的感覺。
他們兄弟雖然是不同個性,可是感情卻十分深厚,他大哥一直形照顧他的。
她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的眼睛,然後發現他的哀傷。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看著竟讓她感到難過。
他低聲說:「我要替我哥活下去。當他的屍體推進去火化時,我聽到父親嚎啕大哭的那一刻,我就這樣告訴自己。」他忍著,沒讓自己太過失態,甚至還輕揚了一抹笑。
看著他的笑,她的難過更是揪進心裡。
原來,人都有面具的。原以為他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她冷漠,他熱情;她面若冰霜,他笑意暖洋。
結果並不是如此。他們都戴著面具,只是她的是「冷漠」,而他的是「笑容」。
「可是你們是不同的人。」她忍不住這樣說。本來死的是一個,可是如果他為了這樣扭曲了自己的生命,扭曲了自己的本質,那麼死的不就是兩個了嗎?
他看著她的神態,真的笑了。
她那句話裡,不只有她的聰慧靈透,也有著她對他的關心。
「我知道。」他知道他為什麼做了這樣的選擇,他知道她話裡的意思,他知道她開始感受他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