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就是那種無法無天、軟硬不吃、仗勢欺人的混蛋,對這種人她是絲毫不留情的。
上次賀藏貝勒被桑老大裝神弄鬼,嚇得病了三個月不敢再上門糾纏,現在八成聽說桑老大不在,所以又來l囉唆,逼她下嫁了。
左奉恩也目送著那群人招搖過市,看他們的打扮和架式非富即貴。應該不是尋常人。
他好奇的問:「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幹麼躲?」
「你才做了虧心事!」她從招牌後面出來,撥了撥頭上沾到的蜘蛛絲.沒好氣的說。
她只是不想在大街上跟那賀臧貝勒拉扯,或是破口大罵,壞了自己的名聲。
「沒做虧心事幹麼要躲?」
「關你什麼事?你不覺得你很煩,像一隻聒噪的烏鴉,你上輩子一定是啞巴,這輩子才會話那麼多,想拚命的說個夠本。」
「我是關心你才問,何苦出口傷人。」他好受傷呀,還好他一向身強體健,否則只怕心碎而死了。
「你再囉哩囉唆的,我不只會出口傷人。」她凶巴巴的威脅著。
她還會出腳傷人!不相信的話去問賀臧貝勒,他有過切身之痛。
「難不成你還想打我?」這麼凶,這可跟她的花容月貌不相稱哪。
「你再囉唆的話就會了,哼。」她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往鐘樓守兵聚居的大宅院走去。
她熟悉的穿過各個胡同,左奉恩緊緊跟著,這胡同就像迷宮,要是不常來,恐怕會有迷路之虞。
容囡囡大概常常來,瞧她走得像在自己家的廚房般的熟悉。
她東拐西彎的進了一座四合院,兩三個梳著雙髻的七、八歲女童正在踢著毽子玩,一看見她來了,紛紛又叫又跳歡呼的圍了上來。
「囡姐姐!」她們大聲的呼喊著.「囡姐姐來啦!大家快出來呀!」
一時之間,從各間屋子裡不斷的跑出小小孩童。個個興高采烈的,轉眼就把嬌小的容囡囡給團團圍住。
幾個比較大的孩子還爭著幫她背木箱。
「囡姐姐今天要說什麼故事?」
身為下九流守兵的孩子過的生活是困苦、貧乏的。因此容囡囡十天一次的表演成了他們每天睜開眼睛最期待的事情。
「今天要講的是守信的故事,大家趕緊排排坐好。」
孩子們乖巧的圍著她坐下來,她將箱子打開來,在箱盞下面四方一扳,隱藏的木片就彈開來,變成了一個活動的戲台。
她熟練的用兩根鐵棒插人箱邊的暗洞,掛上一塊有山有水的畫布。
左奉恩發現那便是她昨天所繪的圖,原來是用在這裡。
她這麼大費周章的準備。又走了這麼一大段路過來,跟這些孩子聚在一起是想幹麼呢?
容囡囡接下來的動作解答了他的疑問。
她躲在畫布後面,一個儒生打扮的布娃娃笑容可掬的朝小小觀眾們鞠了個躬,她開始用她好聽的聲音說著,「大家好,我是尾生。」
「你們現在還不認識我,不過待會就會對我很熟悉了。」
「我是春秋時代的魯國人,在戰國策裡有提到我的故事喔。今天我就是要告訴你們我的故事……」
於是她開始操縱布偶,精彩的演出整個故事。
有一天,尾生和人相約在橋下,可是不知道是那人忘記了,還是有事不能來,約定的時間過了,那人卻始終沒來。尾生為了堅守信諾癡癡的在橋下等,結果洪水突然來了,他還是抱著橋柱不肯離開,結果就被水淹死了。
這就是抱柱信的由來。
左奉恩這才明白,原來容囡囡是在藉著偶劇教導這些孩子守信的精神。
儘管他認為為了一個信諾而送掉性命,這種行為太過迂腐拘泥,但是精神卻是值得讚揚的。
偶戲演完了,容囡囡笑嘻嘻的跟孩子們討論互動著,完全把他這個跟屁蟲拋到九霄雲外了。
左奉恩突然覺得,她比昨日初見時更加美上三分。
她那專注而恬靜的笑容,讓他原本平穩的心跳逐漸加快。
第四章
「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
容囡囡一臉的不耐煩。
這人從早跟到晚,從大街跟到小巷。每次她回頭就會看見他笑咪咪的跟在自己身後。
平常她是理都不會理這種跟蹤狂,可是這個左奉恩卻老讓她莫名其妙的頻頻回頭,想確定他到底還在不在。
「我也不知道。」
左奉恩肩一聳,兩手一攤,「或許跟到你肯答應我為止吧。」
什麼?
那她要是一輩子都不答應去幫他綵衣娛親。他豈不是要跟上一輩子?
「我不答應!」
她站在洋房商行的玻璃門外,沒好氣的說:「望遠鏡拿了就快滾,不許再跟著我了。」
早上他說要買望遠鏡。雖然店裡的生意都是姐姐在招呼的,不過她不介意為他破一回例。只要他別再跟著她就好。
「不行。」
他一口拒絕。正經八百的說:「我阿瑪雖然常常被家法伺候,不過我可從來沒嘗過那滋味。」
人家他從小就是乖巧的孩子,從來都不用家法伺候。
容囡囡一呆,怎麼他的回答這麼奇怪,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跟著她和他阿瑪、家法有什麼關係?
她圓圓的黑眼睛閃過一絲詫異,「那又怎麼樣?」
「我阿瑪交代我奶奶的六十大壽一定要辦得地老人家開心滿意。」
他輕歎一口氣,「否則我是難逃家法伺候。」
她一甩頭,「就算你被打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你心腸真硬!」
他一臉受傷的樣子,「這樣都不心軟?」
「對,我就是鐵石心腸。」
尤其是對無聊男子。
「不能商量的?」他討好的問著。
「不行!」
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演布偶戲是我自己高興、喜歡的興趣,我不需用這個賺錢。」
「這個你放心。」他馬上給她保證,「我絕對不會付錢給你的。」
還真是個清風亮節的小姑娘,那他當然也捨不得用銀子侮辱她。
「你……」
她瞪他,「無聊!正經一點會怎麼樣?」
一點都不好笑,她最討厭人家油嘴滑舌了。
「正經不好。只有讓你耍著玩的份。」
他再歎一口氣,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昨天我要是聰明一點,也不會上了你的大當。」
「笨蛋。」連要找碴都會弄錯人,真不知道他能辦什麼大事。
她伸手要去推門,左奉恩閃身往她身前一攔,臉色非常誠懇的說:「容姑娘。」
這下子不使出絕招不行了。
凡是女人必定同情心充沛,他就不相信哀兵之計沒用。
「我奶奶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只怕沒幾年可以活了。」他神色有些哀傷的說:「如果不是很為難你的話,我真的、真的很希望你的布偶戲能夠在她壽誕時讓她大大的歡喜一天。
「這不是為了我。如果我之前有得罪你的地方,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有方法可以表達我的歉意。我真的很願意去做。」
「希望你能重新考慮這件事,不為什麼。就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
這麼說可真是對不起精神健旺、身強體壯的奶奶,依他看來她活到一百二十歲也絕對不是大問題。
容囡囡看著他,他眼光是那麼樣的真摯而誠懇,她一向心腸軟,就算有時候嘴巴不肯示弱,但心裡早就軟下來了。
嚴格說起來,這個左公子其實也沒有對她不禮貌過。
反倒是昨天因為說錯了幾句話。讓她心裡不痛快。所以才扮老人戲弄他。
而她扮成老人時,另外一個少年對她多不客氣呀,可他對她還是客客氣氣的,平常他應該也真的是很尊敬老人家的。
更奇怪的是他對她糾纏不休的理由雖然令她感到很可笑。但並不會覺得厭煩。
他覺得她的布偶搬得上抬面,老實說她有一種被認同的快感。雖然她永遠都不會親口承認的。
「我會考慮、考慮。」
左奉恩一聽她要考慮。高興的笑了,「好,那我明天來聽你的回答。
」再加把勁。來一句感性的,「我奶奶知道了,一定高興得睡不著覺,我馬上回去跟她說。」
她總不忍心叫一個老太婆失望吧?那多殘忍呀!他早看出來她是嘴巴硬、心腸軟。
「我還沒說好。」
她平常都只演給小孩子看,每個故事後面都有一個意義。
她用這種方法教導那些與讀書識字無緣的孩子們。
容囡囡嘴裡雖然說要考慮,但心裡已經開始計劃了。
左奉恩開心的衝著她一笑,那模樣還真像個第一次吃糖的小孩,「明天見了。」
她本來打算進去了。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是要買望遠鏡?」
「是呀。」
他倒退著走,向她揮手。神情是雀躍的。「明天我再來拿,順便幫你拿東西過去。」
「想得美,我又不打算去!」說得那麼篤定做什麼,她可是什麼都沒有答應過。
容囡囡走進店裡,才將箱子放好容愛愛就迎了出來,「謝天謝地。」
「怎麼了?」
幹嘛一看到她就說謝天謝地?
「謝天謝地你一早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