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怎麼又改口叫我夫人了?」單夫人摸著她柔軟的秀髮,「真的不嫁奕月了嗎?」
紀薔眼眶一紅,「夫人疼薔兒的話,就別提這事了吧。」
剛剛真是不好意思,她居然在他懷裡哭成那樣,他會不會以為她趁機佔他便宜呀!
也不知哭了多久,紀薔冷靜下來之後,抬起頭才發現自己竟一直死抓著單奕月不放,而且是在全部人的面前。
天哪,真是丟死人了。
「薔兒。」單夫人拉起她的手。「我從小看著你長大,心裡早已當你是媳婦。你跟奕月兩個脾氣都倔,吵一吵就算了,難道真的就不成親了?」
紀薔垂頭不語。就算她愛他,依舊舍不得他,那又如何呢?他一點都沒把她放在心上,她又何必自找沒趣?
他終究不會天天像早上時那麼溫柔的待她。
單夫人歎了一口氣後又道:「快天亮時聽說四季染坊失火,奕月急得不得了,我聽下人說他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就衝出去了。」
「薔兒,再給他一次機會。這麼多年你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次。如果我這個混賬兒子還是這麼欺負你,你就不要理他了。現下你生他的氣,不喊我娘了,」說到這,她眼淚一掉。「可知道我多心疼。」
她喊她娘喊了這麼多年,她沒有生女兒,簡直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疼寵。
「娘。」紀薔終是心軟,見不得單夫人的眼淚,連忙伸手替她抹去。「你別哭了,我懂得的。」
單夫人心裡一喜,卻還不敢鬆懈的苦著一張臉,「這四季染坊燒了,你也不要自責,說不定本來就該有這一劫,我說還是給你們完婚,用喜事來沖沖霉氣。」
「我……」她輕咬著下唇;不知道該說好還是說不好。「這事也不是我說了就算。」
問題是單奕月根本不想娶她呀!
「算的!」單奕月推門進來,喜道:「你肯就好。紀薔,我們成親吧。」
他一直在房門外偷聽著,準備在他娘失敗之時進來再次表明心意。
當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後,才開始後悔、自責,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如果當初乖乖的成親,也不會生出這麼多是非來。
他老是笑紀薔彆扭,他自己又何嘗坦率呢?他明明喜歡她的。
聽到他的話,紀薔驚呼一聲,羞得臉都紅了。「娘!他……他為什麼進來了?」
「賴不掉了吧?」單奕月欣喜的說。
「你胡說什麼!」糟了,又給他聽去了!這下他一定要以為,她很厚臉皮,怎麼樣都想嫁給他。
「娘都叫了,相公能不認嗎?」
單夫人見狀連忙起身,把丫環都帶走。「我先出去了,小倆口別又吵架了,要親親愛愛才好。」
紀薔一看她出去,連忙跳起身來,也想跟著出去。
單奕月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來。「娘說我們要親親愛愛,你還想去哪?」
「放開我!別再捉弄我了!我實在禁不起你玩弄,我已經為你亂了心、傷了神,弄不清楚一切了。」
「我不捉弄你,紀薔。」他攬住了她的腰,「我愛你,我們成親吧。」
「什……」她詫異的聲音消失在一個溫柔而情意纏綿的吻之中。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紀薔的腦袋已經完全打結,再也無法思考。
☆☆☆
這是個清爽而舒適的夏日。溪水特別的碧綠,天空顯得特別的蔚藍,這樣美好的日子,是單府二少爺的大喜之日。
為了這一天,單府上下忙碌了大半個月,將裡裡外外打掃得一塵不染,裝飾得喜氣洋洋的。
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欣喜和期待的神情。
眼看著迎接新娘子的隊伍快到了,單府的僕人們連忙在大門口燃起一長串的鞭炮。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夾雜著看熱鬧的民眾的歡呼聲,顯得相當的熱鬧和嘈雜。不久後大紅花轎終於在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引導之下,來到單府大門口。
隨即一對新人歡喜的進到大廳拜堂,此刻除了單老爺與夫人外,最開心的莫過於單老夫人了,瞧瞧她老人家感動到眼眶都有些濕潤。
這小倆口成親之路風波不斷,總算盼到他們今天順利拜堂完婚,她心裡好生安慰。
經過了一連串的行禮、熱鬧的喜宴後,單奕月終於能夠走進他的新房。
而他的新娘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頭上蓋著紅蓋頭,旁邊四名喜娘分別而立,笑盈盈的引導他完成剩下的禮儀。
他的眼裡只有他的新娘,連喜娘將喜秤交到他手裡,催他揭開紅蓋頭時,他都恍若未聞。
「二少爺,請挑起喜帕吧。」喜娘笑著,似乎在笑他的失魂。
「喔」!槍拿著喜秤,突然發現自己好笨拙。
挑開紅蓋頭後,紀薔含羞帶怯的低垂著頭,他輕輕的托起她的下巴,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喜娘收拾東西,含著笑意通通退了出去,順手把房門關上。
「紀薔,我的小妻子。」半晌,單奕月終於出聲而且燦爛的笑了。
紀薔也甜蜜的笑了,「單奕月,我的夫。」
他把她攬到身旁,輕輕的吻了她。
「紀薔,我要跟你承認一件事。」
她害羞的低垂著頭,始終不敢看他,輕聲問:「什麼?」
「其實我六歲時就喜歡你了。」他握著她的手,另一手將她的下巴抬起。「你知道嗎?」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哄我的,我那時對你好凶,老是欺負你,你才不喜歡我呢。」
「不,喜歡的。」他認真的說,「因為我喜歡你,才給你欺負,別人想欺負我有那麼容易嗎?」
好像有點道理的樣子,她就記得看過他跟紀真打架。
「你也是那時喜歡上我嗎?」
「才沒有,誰喜歡你。」紀薔啐道:「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是嗎?那為什麼我出痘時,你說要去做尼姑?」
「啊!臭紀真!」她漲紅了臉。那個大嘴巴,他什麼都告訴了他,叫她怎麼面對他呀!
「我很感動呢。」單奕月一手摟過她的肩頭。「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紀薔害羞的輕輕一掙,站了起來。「摟摟抱抱的成什麼樣子。」
「夫妻本來就是要摟摟抱抱、勾勾搭搭的。」他說著又伸臂向她抱去,她被逗得咯咯一笑,側身逃了開去。
「瞧是你快還是我快!」單奕月假意往右邊一撲,等她笑著避到左方去時,一回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紀薔驚呼一聲,不敢用力掙脫,生怕給他扯破衣衫,於是求道:「好啦,終究是你快一些,快放手。」
單奕月本想抓住她,趁機將她摟在懷裡親上一親,但見她俏臉生暈、含羞帶怯,更是覺得情動而難以克制,於是手一抄將她橫抱在懷裡。
「媳婦,你跑不掉了。」
她微微一笑,伸手扣住了他的腕,「我早跟你銬在一起啦。」
桌上的兩根大紅燭燃燒著,房內的春光正旖旎,有情人的情正濃,好一個柔情蜜意的洞房花燭夜。
第八章
在一間黑暗的書房裡,有人晃亮了火折子,隱隱約約透露出一點點的光亮。
紀薔小心的翻動著各項物品,輕聲道:「你找到了沒有?」
「還沒。」單奕月一邊說著,一邊從床底下拉出一個大箱子。「應該在這了。」
她低低的歡呼一聲,跑了過來。「還是你行。」
「那當然。」他打開箱子,裡面果然是一正一正的布。
「喏,快看吧,看完得走了。」因為紀薔的好勝心,他帶著她夜探縣太爺的府邸,要是被發現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知道了,我只是不甘心而已。」她一向對自己染布的手藝很有信心,沒想到她辛苦染出來的布匹居然沒被縣府選上,真是太豈有此理了。
和單奕月雖然成了親,但是她仍不肯將四季染坊與南陵染坊合併,她要靠自己的力量重建四季染坊。
而重建的最好方法,便是在織造大人前脫穎而出,這已經不是她和單奕月的意氣之爭了,是她證明自己能力的重要手段。
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她辛苦的成果卻連讓織造大人見到的機會都沒。
她不甘心!
尤其在知道縣府準備在明春推薦給織造大人的是興順染坊的織造品時,她氣得頭都暈了,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會比程府差,
所以吵著單奕月帶她來看看,興順交的到底是什麼好貨。
紀薔拿起一正布匹來看,這一看臉色差點沒綠了,忍不住大聲嚷道:「可……」
單奕月離她極近,聽到她的話,連忙摀住她的嘴。「小聲點,我們現在是賊呀!」
她拿開了他的手,怒氣沖沖的說:「這是我們的貨呀!天哪,我氣得頭都痛了,那老不死的偷我們的東西!「
她絕對不會認錯的!這種高難度的鏤空版印花所染成的花鳥對樹絹布,是出自於她的手,而鏤空版的圖案還是她熬了好幾個晚上才設計好的。
程府那群狗東西在放火之前,一定就偷走了這批本來要送給縣太爺看的布匹,她一直以為這些作品隨著大火毀氣呀氣呀!因為第二次她又重做了同樣的樓空版,所以四季染坊呈上去的布匹與興順染坊無二樣,只有鳥尾的用色有差。可見得她的手藝沒退步,沒長進的只是使壞、使詐的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