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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花兒

  棘剛注意到棘爽月似乎有話要說,卻又不語。

  「怎麼,你有話說?」

  「兒臣的確有話要說。」

  「我早看出來了。」他微微一笑,鼓勵的點點頭,「你說吧,朕聽著呢。」

  棘爽月正色道:「左右兩相廣納門生,私結朋黨為禍甚劇,父皇心裡不是不明白。三年前爆發的壬武秋試主考官誣陷右相授意洩題賣官之事,父皇明知道主考官所供是實,卻仍要他下獄。」在他的授意之下,那位主考官後來在獄中上吊自殺。

  「你說朕為何要這樣做?」棘剛故意一問。

  「為了平衡。」棘爽月一掃那股散漫之氣,眼睛變得炯炯有神,「為了不讓左相獨大,也為了安定朝臣的心。」

  「是呀。」棘剛讚許的一笑,「李順啟這個人有幾分本事,就是太貪心。朕需要他,就得讓著他。

  「再說袁覽欽好了,他在朕眼皮子底下玩的花樣,朕不是不清楚,只是不說而已。」說到這,棘剛歎了口氣,「爽月呀,當皇帝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些臣子欺你、蒙你可又怕你,該松該緊之間得有分寸哪。」他語重心長的說,「有些時候是不得不犧牲一些忠臣,來換取朝廷之內的安穩。」

  「兒臣知道。」

  當年此案爆發時,正值北邊的名雙國進犯,邊疆告急,右相奉命督軍。為了安定人心,實在不能在那個時候辦他。

  況且朝中上下牽連在內的官員不在少數,就連左相的朋黨也有涉人。父皇總不能為了一個良心發現的主考官,將所有的人都罷了吧?

  父皇下不了台,各部會大臣又竟相上書參奏那位主考官誣告,能替他作證的人事物都消失徹底。

  這個案子要怎麼辦?

  於是棘爽月為父解勞,親自到牢裡與他懇談,跟他保證五年之後一定為他翻案,還答應照顧他的家人,要他安心的上路。

  那位主考官一死,案子順理成章的變成誣告,而他是畏罪自殺。

  「既然那時父皇可以隱忍左右兩相,兒臣就不明白為何父皇要挑這件事罷?」

  就算他們犯了「用人唯親」的毛病,也罪不至罷官,聖旨一下朝中內外大臣又要聯名上書請命了。

  「這只是個開始,先嚇唬嚇唬他們。」棘剛笑著說:「朕要讓他們罷官罷得心服口服。

  「從明日起,我要百官進宮上奏,公開彈劾不法。朕就不相信,沒人敢彈劾左右兩相。

  朕也不相信如此廣開言路,不會讓他們不互相揭發。」

  「兒臣明白了。」棘爽月點點頭,當皇上原來也是與臣子鬥智,用權術、用謀術。

  「明白就好,朕不希望你牽扯進來。」意思很清楚了,他希望太子沒有涉及任何不好的事。

  他很有自信的保證,「兒臣絕不會。」

  「那好,朕給你三個月長假,你留在滄浪苑好生養著,不用上朝也不用上疏。」有些話是不需要說得太明,「朕要太醫局的新院使人滄浪苑,為你調理身體,三個月後就為你立妃。」

  爽月年紀也大了,若非有些小毛病早就該兒女成群。

  傳聞新院使貌美如花,端莊秀麗,還打敗了醫官院那群庸醫,他一聽到消息馬上就召見了她,怎麼看都是太子妃的好人選,若治得好爽月的病便是大幸,若治不好那他的兒媳婦可就苦命了。

  棘爽月忍不住俊臉通紅,窘得垂下了眼,「多謝父皇。」

  以前他並不是這樣的,雖然他並不是個勇猛的男人,好歹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但是兩年前的某一個夜晚,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對著千嬌百媚的侍女,居然無法上陣!

  他還以為是自己累了,所以才會一時失常。

  事實悲哀的證明,他並不是「一時失常」,不管怎麼努力,他就是不能重振雄風,這種事又不能求助於人,也不知是誰洩的密,他不舉的傳言就這麼散開了,還有人說他好男色,誰曉得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呀。

  父皇雖然沒有明說,但八成知道他的毛病,所以才會不斷的派御醫來看他。

  只是父皇的好意都被他或推或躲的閃了過去,要是他真給御醫診治,那不就代表他承認自己真的不舉嗎?

  不行,絕對不能讓人肯定這件事!男人除了裡子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面子。他寧願人家說他好男色,也不願被人知道自己當真「不行」!

  可是這回父皇都要派新院使進滄浪苑幫他調養,他是推托不掉了。

  「還有呀。」棘剛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幾下,「父皇要你謹言慎行,有個皇太子的模樣,可不是要你隱藏真正的自己。

  「年輕人還是該有朝氣點。」提到朝氣兩個字,他就想到那活潑的女兒,忍不住揚起了一抹微笑,「你在朝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是應該的。

  「但下了朝,我們是父子,你明白嗎?」他們雖是君臣,但最深的牽繫卻是父子關係呀。

  棘爽月感激的點點頭,父皇明白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雖然聰明,卻有些散漫,雖然機智,卻沒有足夠的耐心;雖然寬厚,對女人卻因為自己有疾而刻薄;雖然一表人才,卻有說不得的隱疾,唉。

  第三章

  邵仁傑背著雙手,有些煩躁的在室內走來走去。

  看著因為興奮而雙頰酡紅、兩眼發亮的女兒,他忍不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嘉嘉,你惹出禍事了你!」他重重的搖著頭,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阿爹。」邵譯嘉一臉不解,「皇上封我為醫官院院使,還大大的誇獎了女兒一番,為何你說我惹了禍事?」

  「是呀老爺。」納蘭眉開眼笑的插嘴,「皇上如此器重小姐,這是天大的喜事,禍從何來?」

  「哼。」邵仁傑瞪了她一眼,「婦人之見,淺薄至極。醫官院裡的人豈是好惹的?他們一向心高氣傲,豈肯屈居於一個黃毛丫頭之下?

  「當年我就是沒手段,鬥不過人家,才會遭受迫害,現在又怎麼能把女兒送上門去?」要知道醫官是要照顧皇族之人,治不好病或出了紕漏,是要問罪的。

  「老爺,當年你不過是個小小醫官,上頭出了事當然責無旁貸要扛下來。」納蘭反駁道:「小姐如今可是院使,醫官院內她最大,誰敢作怪。」

  「你這丫頭給我閉嘴,我們父女說話,你插什麼嘴。」因為被納蘭說中了,邵仁傑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因此惱怒的斥喝。

  「阿爹,請你放心,女兒會保護自己的。我是皇上親派的新院使,就算那些醫官們不高興,也沒辦法趕女兒走吧。」

  「要是人家只是要趕走你,那阿爹還不擔心。」他煩惱的看著她,「就怕是出什麼鬼主意來害你呀。」

  「女兒會防著點的,況且阿爹會幫我,不是嗎?」她期待的說道:「阿爹不會讓他們欺負女兒吧?」

  就算她什麼都不懂,阿爹會教導她呀。

  納蘭又忍不住插嘴,「老爺,你跟著小姐去上任,處處幫襯著點、提防著點,那不就得了?」

  「如果有那麼簡單就好了。」邵仁傑歎了一口氣,「你不是不知道小姐是個不折不扣的書獃子,除了背那些醫書之外,她什麼都不懂呀。」

  譯嘉如此單純而善良,純淨得有如一張白紙,官場是個醜惡的大染缸,她一個年輕女孩子家,又怎麼會懂那些骯髒事?

  「阿爹啊,女兒並不蠢。」她紅著臉,有點窘的抗議。

  「你是不蠢,就是不開竅而已。」唸書念到,旁的什麼都不管了。

  「老爺,小姐這不是不開竅,而是心眼實,什麼事都容易當真。」納蘭一心替小姐說話。

  「皇上還要嘉嘉進滄浪苑為皇太子養生,我怎麼想就是覺得不對勁。」從來也沒聽過御醫要住進滄浪苑,況且身為醫官院之首,還要隨侍皇太子,說起來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再說嘉嘉是個妙齡女子,皇太子又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這兩人共處一室,如果出了什麼亂子……唉,他越想心越亂。

  納蘭突然哧嗤一笑,惹得邵仁傑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越發沒規矩了,笑什麼?」

  「沒什麼啦,今天我和小姐去醫官院時,聽到人家說皇太子不是有病,而是……嘻嘻,喜歡男色而已。

  「這種『病』找大羅神仙來也沒辦法,小姐恐怕也無能為力呀。」

  「是呀。」邵譯嘉面有難色的說:「阿爹,這種病該怎麼治才好?」男人喜歡男人,醫書上也沒記載這是什麼病,更別提要治了。

  這麼說來的話,皇上其實是給了她一道難題呀。

  一聽到她這麼說,邵仁傑心裡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

  皇上特意把兩個年輕男女安排在一起,皇太子是個只喜歡男人的人,譯嘉卻是個少見的人間絕色。

  會不會……皇上才是那個大夫,而譯嘉是皇太子的藥?

  一想到這裡,他就更加著急了。

  「嘉嘉、納蘭,你們都聽好了。」他嚴肅的訓戒,「女孩子家要潔身自愛,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糊塗,而做了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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