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者,知道她尚未完成大學學業,所以黑澤拓首先安排她進語文學校,等她通過日文的檢定後,則會安排她進入女子大學就讀。
她的生活被井然有序地安排著——
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早上,是她到語文學校上課的時間。
單日的下午,是她學花藝的時間。
雙日的下午,是她學日語的時間。
每天的晚上,則是黑澤拓擁有她的時間。他喜歡膩著她、聽她說話、看她笑,這時候不允許任何閒雜人等介入。
只是她愈來愈笑不出來,眉宇之間漸漸顯露了她的不快樂,即使是面對自己最深愛的丈夫,依然無法淡化對失去自由的怨懟……
就算週末假日她想出門,也是被那六名黑衣人緊緊簇擁著,她才能踏出大門,不知道真相時,她可以將那六名黑衣人當成路人甲,知道真相後,這些保護就顯得非常礙眼!
他總是這樣,不顧她的反對和請求,就斷然替她作了所有的決定。她不懂,到底是什麼原因,她的生活中非得要有這些如對待皇親國戚般、滴水不漏的保全措施呢?
然而,所有的一切,黑澤拓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部安排妥當,根本容不得她反對或提出異議,就算她想和他好好談,最後也總是在他的吻、他在她身上所挑起的慾火下妥協了一切。
一天、一星期、一個月、兩個月、半年……她的生活就在這樣的模式下展開,直到她繃緊的神經讓她再也控制不住……
每日七點,是黑澤家的早餐時間,就算週末也不例外,但今天的餐桌上卻顯得特別安靜,時序已進入夏天,怕悶熱的黑澤家兩位長輩昨晚已啟程離開東京返回北海道,徹在東京有自己的住所,靜在英國唸書,長長的餐桌旁只坐著黑澤拓和楚映言。
「我今天想去百貨公司買些東西。」楚映言幽幽望著眼前的男子。
黑澤拓放下手中的報紙,轉向一旁服侍的齊滕管家。「安排一下。」他又將目光投向手中的報紙,似乎沒察覺到妻子嚴肅的表情。
楚映言清澈的眼霎時一黯,雙手緊緊交握在膝上。「我的意思是,我想一個人去逛逛,我不要身旁圍著六個保鏢。」
黑澤拓放下手中的報紙,迎視著妻子怨懟的眸子,淡淡的說:「我不允許。」
一句「我不允許」,挑起了楚映言難得的怒氣,她眨眨眼,忍住欲奪眶的淚水。「拓,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一個人出門?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日本的治安有這麼差嗎?!」
黑澤拓定定地凝視著妻子。「請你讓我安心。」
又是這一句,每當她忍不住吵著不要這些保護時,他一定會說上這一句……
第一次聽,也許會因感動而妥協,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早已麻木、早已感到厭煩!
「那也請你放心我!」她哽咽著,眼眶盈滿淚水,刺得她的眼睛好痛、好痛。
「我會小心,我不會迷路,就算真的迷路,我可以問人,我相信我的日文足以應付這一切……」
黑澤拓目光一黯。「怕你迷路不是理由。你只要接受我的安排,請你讓我安心。」
「不要!」楚映言搖著頭,淚已如雨下,長長的發脆弱地覆在臉頰的兩旁。
「我想要一個人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不要任何事都被安排好,我不要你像我爺爺,我所做的任何事都要經過他的安排!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答應這樁婚事嗎?因為我想要自由,因為我想要脫離習慣安排一切的楚家!拓,我不要你像我爺爺……我只是想要擁有可以自己掌控的生活……」
黑澤拓無語,沉默地望著悲傷的妻子,心裡有著許多不捨,但他不擅於表達那些安慰的話語。
楚映言抹去頰邊的淚水。「還是你可以告訴我,我的週遭為何需要這些保護?我當真面臨許多會致死的危機,還是這一切只是你想圓一個『金絲宮殿』的想法?我不懂,可以請你告訴我嗎?」
因妻子談及的危機,黑澤拓幽闇的黑眸中閃過一道厲光,他深吸口氣,恢復一貫的冷肅。「很多事,我不便和你說,只希望你能夠讓我安心。」
「不!」楚映言倏地起身,聲淚俱下。「藉口,這都是藉口!我不想聽你說這句話!讓你安心?那我呢?你又能不能對我放心?」
「夠了……」楚映言再也忍受不了心如刀割的痛苦,她推開椅子,狂亂地奔出餐廳。
「夫人……」齊滕管家在身後叫喚著,知道一向快樂無憂的夫人這回真的動了怒。
「拓少爺……」齊滕管家望向自己一手帶大的少爺。他瞭解少爺,知道少爺的心思有多麼敏感,就算外界評論少爺是個冷酷霸氣的獨裁者,但其實少爺的內心是很空虛的。因拓夫人的出現,讓少爺有了歡笑,只是也因為對拓夫人的珍愛,少爺容不得有任何不幸的事發生在夫人身上,少爺情願讓夫人對他生氣,也不願她有任何遭遇危險的機會。
「拓少爺,是不是要將『第一地產』的事告訴夫人比較好……」
「第一地產」是「黑澤集團」房地產事業的競爭者,最近因為政府的一件招標案,「第一地產」卯足了勁和黑澤氏競標,只是落標的結果讓他們無法接受,索性買通黑道,對黑澤氏做出了一些威脅性的動作,欲迫使黑澤拓放棄得標的位置。
在以前,黑澤拓根本不在意這些威脅的行為,他的家人早已習慣隨時準備面對危險,敵人的任何動作對他皆不造成影響;但映言不同,她來自一個安全的環境,對於危機根本無法立即應變。她是他的弱點,她是他發誓珍愛一世的女人,所以,他不顧一切想保護她,就算她哭著求他,就算她埋怨他,他還是會堅持守衛她的安全。
「不需要,知道愈多也沒有好處,我不想讓她害怕。」黑澤拓歎了口氣,他總是可以安排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緒,但這回,他難得地心亂了。
「齊滕管家,看著夫人。」
「是。」
只是齊滕管家還來不及走出餐廳,一名保鏢卻火速衝了進來,慌亂地大吼:
「總裁,夫人被人擄走了!」
黑澤拓霍然起身,雙手拍向桌面,引起的震動隱約震撼了整座房子,幽闇的黑眸,此時盛滿著嗜血的暴戾氣息。
「齊滕管家,啟動第一級防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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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第一級防衛,即是原本的第二級貼身防衛再加上直接連繫警政廳,由警政廳直接分派最優秀的人員以及最先進的高科技器材供黑澤氏運用,這些事只有和官方關係良好的黑澤氏可以辦到。
沒多久,所有人員就部署好了一切,監聽設備已在黑澤氏的大廳堂安排妥當,黑澤徹由他的住所趕來,代替大哥坐鎮家裡,黑澤拓依然例行性地和政商界的朋友週末球敘,試圖混淆歹徒視聽,讓歹徒輕忽肉票的重要性。
當天晚上,第一通勒索電話響起,黑澤拓接起。
「喂?」
「到貴公司門口收一個紙盒。」說完,歹徒立刻掛上了電話。
黑澤拓放下了話筒,黑澤徹立即詢問通訊監測的人員。
「測到了嗎?」
「時間太短,測不到。」
「shit!」黑澤徹大聲咒罵。
他深吸口氣,指派一旁的保鏢。「回公司門口拿一個紙盒回來。」
「是!」保鏢立刻遵照命令,火速離開大廳。
黑澤徹擔憂地望著大哥陰鬱的表情,從大哥渾身繃緊的肌肉,可以輕易看出他的焦慮。
室內的氣氛沉重,安靜的只聽得到機器運轉的聲音,黑澤拓森冷的模樣,讓所有人都不自覺放輕了動作,不敢打擾他。
保鏢們火速將紙盒送回來,並恭敬地擺在黑澤拓的面前。「已經檢驗過,並沒有爆裂物的反應。」
黑澤拓接過齊滕管家遞過來的刀子,在紙盒上劃下第一刀,將紙盒拆開之後,發現裡頭還擺著一個紅色的漆盒,他打開漆盒,由盒子裡頭拿出捲成一長束的黑色塑膠袋。
黑澤拓目光一黯,手心直接的觸感讓他馬上明白袋子裡所裝為何物。
他是商場上的霸主,是「黑澤集團」運籌帷幄的總裁,他習於掌控所有的一切,自信、權威、睥睨天下,然而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全然毀滅。
黑澤拓由塑膠袋裡拿出一截烏黑的長髮,斷髮凌亂地攤在他的手心上,黑亮、光滑,依然散發著原本即屬於它的馨香。
「大哥?!」
她的發……他總愛梳著她的長髮,感受那髮絲滑過他手指間的柔順觸感;他總愛枕著她的發,細聞她秀髮散發出的獨一無二的馨香……
這是她的發,他絕對不會誤認!黑澤拓閉上眼,忍住胸口欲爆裂開的痛苦,他彷彿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正無助的求援、恐懼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