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都該結束了。今晚待他取了江均的首級之後,他跟她的關係就要永永遠遠地結束了……
是他笨,他不該相信感情這種事,因為就算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兩人也可能相互離棄,更何況是兩個相識不久,甚至認識不清的人。
一路思量,他已經來到了太守府。雖說太守府加強守衛,但以他經功了得,卻猶入無人之境般。
照著上次夜探的路線,他進到了江均的房裡。
未入內,他便聽見江均在床簾裡跟女子調笑的淫聲穢語;掀開床簾,他刀起刀落,如桌上拈柑似的取下了江均的首級。
江均當然沒有機會尖叫,而那青樓女子也被突來的狀況驚駭得發不出聲音。
他操起桌布將首級一包,縱身一躍飛出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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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剛離開後,翠河呆滯地在床上躺了許久,直到覺得身子冷得教她打哆嗦。
忍著身體的疼痛不適,她起身穿上了衣服;瞥見床上那一小朵血花,她不禁流下了眼淚。
倒不是不捨自己失去了清白的身子,而是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失去了。
其實,她早打定了終有一天會將自己交給梵剛,她以為只要報了仇就能跟梵剛雙宿雙棲,成為神仙伴侶;可是她的夢都在剛剛那一場痛苦的掙扎中破滅了……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因為她覺得梵剛將她僅有的一點希望及幸福都拿走一直以來,她都盤算著待大仇得報,她便自盡以跟隨泉下的雙親及弟弟們;但遇上梵剛後,她灰暗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她以為她能因為梵剛而活下去……
然而如今,她又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隱聽見外頭傳來沉沉的腳步聲,雖然恍神,她還是可以認出那是梵剛。
梵剛打開門,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給妳。」他將手中血淋淋的布包往桌上一擱,連接近她都不願。
翠河唇片歇動地似是想跟他說些什麼,而他並沒有給她機會及時間。
背過身,他決絕離去,頭也不回地!!
「梵剛……」她的呼喊都楩在喉間,連她自己也聽不清楚。
他走了,他們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完了。這個她愛著的男人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因為他已經得到他應得的,對她……他是一點眷戀都沒有了。
血海深仇得報、江均的項上人頭也在眼前,而她卻提不起一絲一毫興奮狂喜。
梵剛的無情離去將她打進更深、更暗的地獄裡,她知道自己已經連最後一點存活的慾望都沒有了……
躺在床上,她的眼淚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直到她那紅腫乾澀的雙眼再
也淌不下半滴淚,她終於倦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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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河,翠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只隱約聽見有人焦急地喊著她。
她睜開沉沉的眼皮,恍惚地看著眼前。
王君毅一臉憂急地望著她,「翠河,妳……妳沒事吧?」知道江均半夜裡被取去首級後,他便立刻想到了翠河及那不知名的男人。
他原先猜想翠河應該已經跟那男人離開安陽,可沒想到他到這兒來時卻
發現翠河虛弱地躺在床上,而包著江均首級的血布包就擱在桌上。
那男人說翠河是他的人、那為何將翠河獨留於此?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翠河,他呢?那個人呢?」他緊張地追間著她:「是他殺了江均的吧?」
王君毅的話讓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記得梵剛如何待她、她記得梵剛的離去、她記得梵剛將江均的首級擱在桌上、她記得……記得梵剛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他……走了……」她以非常虛弱的聲音喃喃說道。
「走了?」王君毅一怔。那男人沒帶她走?為什麼?「他為什麼不帶妳離開安陽?妳知不知道現在整個安陽城都在追查兇手的下落?」
她臉上沒有半點驚恐,就連生氣也不復見。
見她那失魂落魄的可憐模樣,王君毅是既心疼又生氣。她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妹妹,就算不能結為連理,他還是不會丟下她不管。
「我先將江均的首級處理掉,妳別亂跑,知道嗎?」說著,他抓起桌上的血布包,飛快地走了出去。
為了湮滅證據,他將江均的人頭丟進了後院的井底,並以土石填平了水井。
再回到房裡時見她身體孱弱地教人生憐,他不禁歎息,「妳需要休息,也需要填飽肚子。」
她那猶如枯萎花朵般的容顏及神情,讓他心中興起一股不祥的頓感,他覺得她似乎在消極尋死,就像是根本不想在這世上存活著一樣。
為什麼?是因為覺得心願已了,還是因為那個男人的離去?
「翠河,」他心疼地凝視著她,「妳想吃些什麼?」
她幽幽地望著他,「別管我了,君毅大哥。」
「這怎麼成?就算無緣成為夫妻,妳還是我一起長大的翠河妹妹啊!」說著,他不覺感到悵然,「是因為他嗎?是因為他離開了妳,妳就不想活了嗎?」
「君毅大哥,我……我已經是他的人了……」她聲線顫抖。
他眉心一擰,心頭揪緊,「我知道……」從那男人對她的那種親密態度,他就猜想她與他已不是一般關係,尤其是在看見床上那一朵殷紅後,他就更加確定了。
只是他不解,既然那男人已經得到了她,為何將她一人拋下?他究竟在想什麼?
「對不起,我……我不能……」她氣若浮絲。
「妳沒對不起我。」王君毅握住她的手,聲線哽咽,「早在妳一再拖延我們的婚事時,我就知道妳並不真心想嫁給我,我只是一直不願承認、一直自欺欺人。」
「君毅大哥……」翠河歉疚地流下眼淚。
「翠河,」他情緒激動地緊捏著她的手,「他離開妳不要緊,妳還有我,我什麼都不計較,真的。」
「不行……君毅大哥,我不……不行……」她失聲低泣,那乾澀的嗓子教人聞之鼻酸。
王君毅神情憂淒,「翠河,難道妳就不能為我活下去?」
「君……君毅大……」
「不,什麼都別說。」他打斷了她,「我現在就去為妳找吃的來,妳千萬別尋短,好嗎?」話罷,他旋身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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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兩天,翠河滴水未進、粉米不食,整個人更形虛弱了。
眼見她一條美好的生命就像是要這麼香消玉殞了般,王君毅心急了。他不忍心放任她這麼下去,他不要她如此放棄了自己……
「翠河,妳這是何苦?」他凝睇著躺在床上,就像是快沒氣了似的翠
翠河抬起眼,幽幽地望著他,什麼都沒說。
「真是沒有他就不行?」他實在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但事實擺在眼前,她沒有了那男人已活不下去,而他興不起她一絲為他而活的慾望……
她沒有回答他,只是疲倦的闔上雙眼。她的容顏蒼白、氣息微弱,彷彿只剩一口氣喘息著。
她想死,要不是還能呼吸、還有心跳,她早就死去。
而他……真能放著她如此輕忽自己的生命?兩年前那一場浩劫沒有奪去她的性命,兩年後一個男人的離去卻教她想活都活不了?
他不得不逼著自己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她是真的愛著那個男人。
恆山殺手谷。他記得上次翠河曾提過那名叫梵……梵剛的男人是那兒的人。
那好,既然她沒有他不行、既然她死意如此堅決、既然她想跟他在一起,那麼他就帶她到那兒去!
「妳想見他?」他沉痛地問。
翠河掀掀無力的眼臉,眼裡再也流不出半滴眼淚。「君……君……」
「什麼都別說,」他下定決心似的,「我就帶妳去找他,如果妳要死,至少也要死在他懷裡。」說罷,他將虛弱纖細的她從床上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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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翠河隨身,梵剛只兼程趕了兩天半的路,便回到了殺手谷。
他知道這一趟回來,一定會被梵靜那丫頭吵得他幾日不安寧,因為她在他下山前還耳提面命地要他將翠河帶回來。
但當他回到寨子裡,才從他人口中得知梵靜已經偷偷隨著梵毅下山的消息;他鬆了一口氣,至少這麼一來就沒有人會纏著他問起翠河的事。
梵剛回到寨子裡的頭一件事、就是到梵九那兒向他請安。
一進議事堂,只見梵九已經在那兒等著他,想是已經有人向他通傳消息。
「辦妥了?」梵九問。
「都辦妥了。」他三言兩語地交代過去。
梵九眼底帶著疑竇地望著他,「她呢?」那名叫翠河的姑娘不是將自己押給了他,為何此時卻不見她隨他回來?
梵剛沒想到躲過了梵靜的「奪命連環問」,卻逃不過他義父這一關。
「她在安陽。」
「哦?」他微怔,「她為何不隨你回來?她不是……」
「她在安陽有夫家。」他第一次打斷梵九的話。
梵九並沒有因為他打斷他的話而稍起慍色,反而是梵剛眼底那一抹憂傷震驚了他。那眼神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他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有這種眼神,是他在潼關撿到梵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