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十個男人就有九個淫,而她所見的朱禧跟朱安邦又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她就沒有理由不相信她娘親的耳提面命。
這個梵辛對著一個初識的姑娘如此輕狂放肆,她猜想……他應該不會是什麼正經的好男人吧?罷了,管他是好是壞,總之她就是不需要男人。
「你究竟放是不放?」她瞪著他,不給好臉色。
「放妳也不是不行,不過妳得先告訴我,妳跟朱安邦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一怔。
他如此在意她跟朱安邦的關係,莫非是因為他對女人有潔癖,也就是……他不碰別人的女人。若是如此、她就順水推舟承認了吧!
「我要是說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呢?」她冷睇著他。
為了讓他不對她的話生疑,她先吊他胃口。
果然,他蹙眉,一臉懊惱:「我看見他進妳房裡。」
她哼地一笑,蠻不在乎地道:「既然你都看見了,為何還要多此一問。」
「我知道朱安邦尚未成親,妳不會是他的妻室。」
「男人跟女人的關係又何只是夫跟妻?!」她不知道自己怎能如此鎮靜、如此不在乎地說出這些話,也許這就是她保護自己的本能吧?
梵辛險上更添懊喪,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用一種質疑、不願意接受的眼神注視著她。
見他相信了她的「謊話」,她打鐵趁熱地又道:「告訴你吧!因為我懂功夫,所以混在女眷裡暗中保護老爺跟少爺的安全,少爺待我好,我當然也樂得能找到好歸宿。」
「好歸宿?」他哼嗤一記,「朱安邦會是好歸宿?」
「我又不求當正主兒,只要有人疼有人愛,不愁吃不愁穿就行。」這謊言,她是越說越像真的了。
梵辛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深沉、越來越陰鬱,也越來越憤狷。
這……教他如何相信這樣「沒志氣」的話,會是從她口中所出呢?
初見面時,他對她的感覺只有兩句話可形容——生不得男兒列,心卻男兒烈。而他就是被她那與眾不同的高傲及不馴所吸引。
他以為像她這樣的女子,跟一般目光短淺的女人是不一樣的,可是……
原來她沒什麼不同,在她的心裡居然也抱著這種教他唾棄不屑的念頭。
他梵辛真是個愚蠢的笨蛋,竟然對這樣的女人念念不忘,甚至將買賣在一邊。
眉頭一擰,他鬆開了她。
冷睇著她,他道:「既然妳一心想成為朱家人,那可得把妳未來翁姑的頂上人頭看牢些。」說罷,他旋身欲離去。
「梵辛,」她忽地叫住他,「你為什麼要殺朱老爺?」
他頓了頓,冷冷地答道:「為了一個女人。」話罷,他縱身一躍,轉眼就消失她眼前。
女人?他為了一個女人想殺朱禧?是什麼女人呢?他跟那女人又是什麼關係。
她不該在意、不該往心裡擱、不談心情低落,可是……她認真了。
坐在床沿,她失神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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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朱府的丫鬟端著一盆熱水來到希敏的房門外。
「穆小姐,穆小姐……」
「誰?」
「我是朱府的丫鬟翠玉,我給您打洗臉水來了。」
「等會兒……」希敏從床上坐起,快速地整整衣衫。
她起身,走向房門口。打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名羞怯的小姑娘,年紀約莫只有十六、七歲。
「穆小姐早。」翠玉恭謹地欠了個身。
她不自在地笑笑,「我只是朱府雇來的人,妳不必對我這麼恭敬小心。」
「那可不行,」翠玉急道:「穆小姐府上跟老爺家是世交,身份當然是不一樣的。」
世交?她穆家跟朱家哪算得上是什麼世交?只不過她先祖曾惹上官非,而朱家先祖為他解圍脫困罷了。
如今她代父前來保護朱禧安危,全是看在當年穆家曾得人恩惠之故,才不是為了來跟朱家攀親帶故的呢!
「我來就行了。」希敏受不了人家伺候她,下意識地就想接過翠玉水中那盆水。
「不行,」翠玉戰戰兢兢地道,「要是怠慢了穆小姐,我會受罰的。」
看她擔心受怕的,希敏也不好強求;人家畢竟只是個朱府的丫鬟,自然不敢隨便造次。如果這麼服侍她能教這小姑娘安心的話,她就勉為其難地調整自己的心態及習慣吧!
她一笑,「那真麻煩你了。」
翠玉安也地笑了,「不麻煩,不麻煩。」說著,她走進房裡,並將水盆擱在架子上。
她幫希敏擰了條乾淨的濕巾,並恭敬小心地遞給她,「穆小姐,請用。」
一向親力親為的希敏,當然是不習慣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地服侍著,不過看翠玉那唯恐有一丁點不慎的模樣,她只好硬著頭皮當起大小姐了。
「麻煩妳了。」她接過濕巾、又道了聲謝。
翠玉大概覺得她是個好好小姐,臉上的表情輕鬆柔和了許多。
「穆小姐早上想吃些什麼?」翠玉又問。
「不麻煩妳了,我自己出去張羅便行。」她說。
翠玉一聽,神情又一凝,「穆小姐對府裡的廚子不中意?」
「不是。」希敏笑笑,將濕巾丟回了水盆中,「我只是想出去繞繞。」
「噢……」翠玉聽完,這又寬心地勾起一抹微笑。
「翠玉,妳在府裡多久了?」閒著也閒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翠玉聊起來。
「我十二歲來到府裡,有五年了呢!」她說。
希敏微愣,「十二歲?」十二歲就到朱府來當丫鬟?聽起來有點淒涼。
突然,她想起昨晚上梵辛說的那句話,也想起了糾纏自己整晚的疑問
梵辛說他是為了女人而要刺殺朱禧,而朱禧又以好色出名,莫非梵辛跟他在女人上頭有過什麼恩怨情仇?
是他的女人被朱禧強搶了?還是他的女人戀慕虛榮地跟朱禧跑了?
想這翠玉在府裡待了五年,朱禧的風流骯髒事兒,她應該知道不少吧?
「翠玉,」她望著一旁乖巧候著的翠玉,「妳在府裡多年,府裡的事兒知道多少?」
翠玉一怔,「翠玉拙鈍,不明白穆小姐的意思……」
「我是說朱老爺的事,妳多少聽過一些吧?」她刻意壓低聲音。
翠玉眨眨眼睛,有點疑惑猶豫,「嗯……不知道穆小姐指的是什麼事?」
「我聽說老爺喜歡強搶民女,是真的嗎?」
「這……翠玉不敢說。」翠玉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並低下了頭。
見她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希敏便不難猜到,朱禧果真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兒。
「穆姊姊跟妳打聽個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她跟翠玉保證著。
「可是……」翠玉抬臉偷瞄了她一記,怯怯地道:「翠玉知道的事情不多。」
「我問妳,妳要是知道便說,不知情便罷,行嗎?」她語氣溫和而不強求地道。
翠玉暗忖了一下,才點了頭。
希敏拉著她到床沿坐下,低聲間:「我想知道老爺近日可曾強搶過哪家的姑娘?」
翠玉一征,驚疑地望著希敏。「穆小姐,妳……妳何出此言?」
「老爺近來戰戰兢兢,恐是與人結怨,我想知道詳情。」她說。
以她身為朱禧保鑣的身份來問這問題,可是一點都不突兀奇怪。
翠玉一臉隱忍,像是知道些什麼又不敢說。「這……」
「翠玉,告訴我,我保證不會說。」她再三向她保證,就差沒對著天發下重誓而已。
翠玉先是有點猶豫,後來還是拗不過她的追問,「是有……」
「噢?」希敏眼睛一亮,聚精會神地抓著她:「說來聽聽。」
翠玉咬咬嘴唇,驚驚懼懼地道:「穆小姐千萬不能說是翠玉講的。」
「當然。」她一笑。
「是這樣的,」翠玉娓娓道出那件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一個月前,老爺曾看上城東方家的女兒,老爺強要方家老丈將女兒嫁給他做妾,後來方家的小姐為保貞節,就在家裡懸樑自盡了。」
希敏聽完,眉心不覺糾結,「這是一個月前才發生的事?」
「嗯。」翠玉點頭。
「那之前或之後,曾聽過老爺因為女人的事跟人結怨嗎?」
翠玉搖頭,「沒有了。」
希敏心頭一沉,腦子裡有。瞬短暫的空白——
梵辛說他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欲殺朱禧,難道就是為了那方家的女兒?
如果是這樣,那……他與方家的女兒是何種關係呢?是方家僱用他為女兒報仇?
想著,她又追問:「翠玉,方家環境如何?」
「方老丈家徒四壁,生活非常艱困。」她說。
「噢……」據說梵九的三名義子價碼極高,絕不接下賠錢的買賣,那麼以方家的環境是不可能請得動他的。
倘若方家根本請不動他,那他要為方家女兒殺朱禧,就決計不會是為了錢;不為了錢,莫非是為情?這情是牽絆在方家老丈身上,還是那方家女兒身上呢?
一定是為了方家女兒,一定是的。
他不也說了嗎?他說他為了一個女人,而不是為了一個老丈,可想而知,他跟方家女兒之間,是有一段為人所不知的感情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