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在離開朱府後,來到了城裡一家客棧。他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行剌朱禧的梵辛。
今晚他夜探朱府,為的並不是刺殺朱禧,而是再見那女子一面。
儘管在那女子說她是朱家女眷後,他應該打消接近她的念頭,可是一整天下來,他的心竟懸在她身上,久久無法放開。
從沒有任何女人能教他如此牽腸掛肚,從沒有任何女人能像她那般吸引著他,可是……她是別人的。
在見到朱禧之子進入她房間後,他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是朱家女眷,而且可能就是朱安邦那登徙子的女人。
據他所知,朱安邦還未娶親,那麼……她跟他是什麼關係呢?
是相好的開系,還是男人跟女人的關係?
光是想到這,他就覺得頭痛欲裂。他多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如何能相信像她那樣的女子,會願意跟朱安邦那種人扯在一起?
為了行刺朱禧,他曾經進入朱安邦經常流速忘返的「瀟湘館」裡,而朱禧會經由官道回來的事情,也是朱安邦在瀟湘館裡提起而傳進他耳裡的。
由於不只一次在瀟湘館裡碰上朱安邦,因此他對朱安邦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不能說不清楚。就因為知道朱安邦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更是覺得像他那樣的男人根本不配擁有她。
想起她是朱家的人、想起他還要去殺朱禧、想起下次她還是會拿著劍跟他正面交鋒,他就不覺濃眉深鎖。
「梵辛呀梵辛,別忘了你是來做什麼的……」躺在床上,他在心裡嘲諷著自己。
在江湖上闖了這麼多年,見過、碰過的女人應有盡有,像他這種「閱歷豐富」的男人,怎會因為一個女人就把買賣給拋在腦後呢?他已經答應替那位老丈殺朱禧,可這會兒竟因為朱家一名女眷而猶豫不決。
他是怎麼了?不就是女人嘛!瀟湘館裡多的是。
「不,她跟瀟湘館裡的鶯鶯燕燕不一樣。」他心裡有一個堅定的聲音說著。
「唉!管她一樣不一樣,反正她是別人的女人,你還妄想什麼?」另一個聲音隨即而起。
他煩透了,索性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想見她,瘋狂地想見她,就算一面也好。
活了三十個年頭,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地失控、如此地瘋狂:可是人生難得幾回「瘋」,就瘋這麼一次吧!
忖著,他已經奪門而出,重返他才剛離開的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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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敏並沒有喝了朱安邦端來的湯,誰知道那傢伙在湯裡放了什麼?她才不是笨蛋。
躺在床上,她閉上了眼睛,盡力地想讓自己入睡。一開始雖然有點難,但恍恍惚惚地倒也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她。
她陡地驚醒,因為如果有人可以讓她毫不察覺地來到她身邊,那麼,她的性命可真是不保。
她警覺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抓放在床邊的長劍——
手一伸,她發現劍已經不翼而飛,而最可怕的是她床邊竟坐著一個人,
「啊!」她低呼一聲,但其實她是想尖叫的。
「你……」是他,坐在她床邊、手裡還拿著她的劍。
梵辛已經坐在這兒看著她好一會兒了、看她睡得香甜,他並沒有驚醒她;再說,看美人女眠還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比較叫他訝異的是,朱安邦居然沒有在這兒,她不是跟朱安邦有那麼層關係嗎?
她這個「女眷」到底是什麼樣的女眷?在朱家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儘管今天腦子裡都盤旋著他的影子,但希敏也沒想到他會出現,而且還是在她床邊……
「渾帳東西!」她想也不想地出掌擊向他。
這是一個女人該有的反應,她總要保護自己,畢竟她還不清楚他的底細,也不曉得他究竟會不會對她不利。
梵辛一手捏住她的手腕,笑道:「妳還學不乖?」也不想想她是他的手 下敗將,居然還敢對他出手?
她眉心一擰,憤懣地道:「你這狗頭蝦蟆眼的東西!」
跟成堆的男人混久了,粗口總是隨便可說上幾句;雖然她爹常訓誡她姑娘家不准說粗口,但她卻覺得說組口可以讓她更有「男子氣概」。
他眉丘微隆,似笑非笑地睨著她,「看妳清清秀秀、漂漂亮亮的,怎麼這麼多粗口?」
「你管不著!」她氣惱地瞪著他,「放開我!」
她的口氣聽起來是非常氣憤的,可她的心卻因為他的出現而狂震,她並不怕他,只是覺得心緒不寧:心慌意亂。其實她可以大叫,但是她沒有。為什麼?連她自己都很想知道……
「姑娘,」梵辛一手攫著她的手腕,將上半身欺近了她,「我整天都在想著妳。」他這番話是唐突露骨了些,可卻句句實話。
說真格的,要教他梵辛如此牽腸掛肚,她還是頭一個呢!
「你……你說什麼?」以往聽見這麼大膽直接,甚至是無禮的話,她通常只會有一個反應,就是……一巴掌打回去。
可她現下沒有那麼做,第一是因為他正攫著她的手,第二卻是……她還真把他的話當真了。
他是一個刺客,預備行刺的人又是朱禧,他能如此不動聲色的來到她床邊,那麼想取下朱禧的項上人頭就絕非難事。
為什麼他來到朱府沒有先去要了朱禧的命,反而跑到她房裡來看她睡覺?他整天都在想她?為什麼?他的意思是說他對她有……意思?!
想著,她突然雙頰一紅。
「妳臉紅?」見她雙頰泛紅,梵辛促狹一笑,「還害躁?」
她是朱家女眷,朱安邦又能隨意進出她的房間,可見她跟朱安邦的關係是非比尋常;既然如此,她應該不是什麼見了男人就害羞的黃花閏女吧?
「你這登徒子,放了我,我要跟你比試一下!」她不服氣地說。
他撇唇一笑,臉上就寫著「憑妳」兩字。
「我放開妳,如果妳三招之內動不了我,就告訴我妳的名字,好嗎?」他笑問。
三招?他簡直是在嘲諷她,她好歹也是威遠鏢局的大小姐,難不成連三招邢打不過?
「你別小看我,要不是你老使暗招,我也不會……」
「那十招。」他露齒而笑,有些稚氣狡黠,「十招總行了吧?」
「好!」她負氣地道。當她是紙糊的老虎嗎?她就不信邪!
梵辛一鬆開她的手,她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向了他。這一掌,她
以為她能近距離的給他一記,但意外地,她並沒有因為攻其不備而得到一丁點的好處。
「妳也使暗招?」他一邊防守,一邊笑談自若地道。
見他泰然處之,她更是火大,於是接著連出五招。可惜,他見招拆招,她根本佔不了任何便宜,只教自己心火更旺。眼見十招將至,她還未能動他一根亳發,她心急了。
這個男人充滿了挑戰性,可是她贏不了他,而因為贏不了他,她好勝、不服輸的慍火更是高漲。
最後一招,她雙手直取他的雙眼,他輕鬆地一閃,突如其來地伸手還擊——
梵辛從頭至尾部只是防守,而沒有攻擊,最後這一招,他也沒有傷她,只是……擒住了她。
見他突然伸手,希敏直覺地往後一退,她這麼一退,而他又這麼一進,她竟讓他擒在身下。
「啊……」她驚呼,臉頰己完全羞紅。
梵辛本來是沒打算這樣「欺負」她的,可是當他這麼壓制在她身上,一種男性的本能倏地竄起——
「放開我!」她驚羞地低喝。
他盯著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告訴我妳的名字。」
她不滿地瞪著她,只咬著下唇,倔強地不肯開口。
她才不告訴他,他已經嬴了她、已經讓她丟盡了穆家的臉,現在還通著她「自我介紹」?!
「妳剛才答應我的……」說著,他將上身壓低,欺近了她。
她感覺到他濃沉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這讓她心臟狂震、面紅耳赤。
「你……你到底想怎樣?」
「不想怎樣,」他使壞地一笑,「妳要是不說,我就再親妳。」
「什麼?!」她驚愕地瞪著眼看他,「你……你還敢來一次,我就……」
他撇撇唇角,勾起 抹邪邪的笑意,「妳知道我敢,不是嗎?」
「你!」驀地,她想起他今天親吻她的事,不覺又是一陣心悸。
他一臉狡黠地昭著她,「反正已經讓妳咬一次,也不在乎多一次……」說著,他俯身接近了她。
「我說……我說……」她怕了,因為她知道他真的會再親她一次,「我叫穆希敏。」
「穆……希……敏?」他念著她的名字,唇邊是一抹興味,「好美的名字,就跟妳一樣的美。」
她臉上倏地一紅,「可以放開我了吧?」她力持鎮定,可是她酡紅的雙頰、驚悸的眼神卻透露了她的心事。
他一笑,「我叫梵辛。」既然他知道了她的姓名,當然也得報上自己的名號。
「梵辛?」雖然她是一介女子,但因為經常在江湖上走動,自然對姓「梵」的並不陌生。「你是梵九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