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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鏡水

  「他媽的!」壯碩漢子不留神,腳上被刺一劍,立刻跪下身痛得哇哇大叫,又見銀光殺至,沒時間嚎哭自己鮮血淋漓,他狼狽地往地上滾去,躲過一劫!

  「你們敢傷老子的好兄弟!?」落腮鬍漢子見狀震怒,大刀虎虎生風,毫不留情地連砍數人,奔向受傷的同伴。

  「小心!」尉遲昭見他身後有人追上,情急之下,將手中的鐵戈運勁射出!

  只聽聞劃破空氣的尖銳聲在剎那響起,那名欲動手的黑衣人因此腳步稍停了下,暖風就隨著鐵戈狠冽地劃過他耳際,直直穿透了對面的樹幹。

  把柄整支嵌入厚實的粗木干當中,令人驚愕的是,滿樹的綠葉竟毫無晃動!

  在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出手非常強勁、運力之深絕,然後在一瞬間直沒入柄,絕對無法做到這種地步。

  黑衣人只覺面頰傳來疼痛,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臉上連同蒙面的黑布都被那急疾的風刃削出了道口子。若再多往前跨一步,脖子上早就沒腦袋了。

  背脊淌下冷汗,沒有人敢再大意。

  壯碩漢子也呆掉,腳上流了多少血根本不管了。他傻楞楞地道:「小兄弟,你……內功真好。」他眼神充滿讚歎,只差沒有鼓掌叫好,褒獎他這一手精采表演。

  落腮鬍漢子大步上前,扶起他,一點也不客氣地批評:

  「只有內功好有個屁用!?你沒瞧他剛才那樣子,老子還以為他拿著你那把戈在跳舞!」想逗他們笑啊?

  「人家好歹救了咱們,好不好?」雖然這個救命恩公連長相都看不清。

  尉遲昭見兩方都有人受了傷,不願再戀戰,他快速地朝兩名漢子道:

  「我送你們走。」

  「啥?」真怪,為什麼一聽他說話就覺得骨頭有點酥掉……等等!是要走去哪裡?

  還沒搞懂什麼意思,兩人就被尉遲昭一掌拍向牆邊的老樹。沉穩的綿力拿捏得恰到好處,來不及訝歎,人就已經站離剛才的地方好幾步。

  「不要回頭,快!」他抓住他們腰間的布帶往上一提,讓兩人借力使力躍上粗壯的樹幹。

  「小子!你後--」

  落腮鬍漢子的聲音未竟,尉遲昭已旋過身閃避黑衣人接近的劍尖。如此近身的距離,反而是手無寸鐵的人較為有利。

  黑衣人刺出的劍勢尚未完全收回,才不過眨眼的工夫,就被他一掌擊在胸口!呼吸像是被突然切斷,渾厚的真氣驟然竄入,黑衣人猛地嗆咳起來,頸間難受地爆出青筋,頓時失去行動能力。

  「走!」尉遲昭這次沒有轉首,只催促兩個漢子快越過牆頭,自己則替他們阻擋追兵。

  「小兄弟!」壯碩漢子在翻過高牆之餘喊出最後的提醒:「你也別停留!這莊裡待不得!」粗啞的聲音迴盪在黑夜之中,顯得更加刺耳。

  尉遲昭緊鎖眉間!心裡已有了數。

  「喝!」他用力一運氣,身上寬鬆的袍子倏地膨脹鼓起,放出大股強勁熱風,震開了欲上前的人。

  無形的強大氣團從四團八方擠壓而來,剩下的幾個黑衣人只看到沙塵整個飛揚,接著胸腔就開始感覺沉窒透不過氣,霎時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成功地拖住他們,尉遲昭迅速地以輕功飛縱回去!

  他心裡只惦著一個名字--

  小十!

  ☆★☆

  「尉遲昭?」

  容湛語揉了揉眼睛,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漆暗。

  案上的燭火不知何時燃盡了,她只能憑靠著窗外灑落的微微月光,尋找那令她心安的身影。

  「尉遲昭?」她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努力地瞇眼仔細看向四周,仍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擰著眉頭,她噘起紅潤的唇瓣。

  「還說不走陪我呢……」結果到哪裡去了?左右看了看,確定他真的不在,她就只好抱著那暖暖的披風重新躺下。

  他應該不是丟下她跑了吧?難道是覺得不妥換了房?

  「去哪兒了……」她望著床板自喃。本想就這樣等他回來,但突然的撞擊聲響讓她嚇了跳。很快地又爬起來看,就瞧見木窗被風吹了開,兀自在那邊搖晃。

  她拍著胸口,抓著披風更緊,只覺得本就不甚明亮的室內此刻彷彿更加黑暗了;涼颼颼的空間讓她頭皮發麻地起了寒意,每樣擺設都扭曲成了詭異的模樣,而且外面還有聽起來很奇怪的風聲──

  「唰」地一聲,窗外的樹影也跟著擺動,看起來就像是有人站在那裡!

  她不再猶豫,迅速跳下床,拖著懷裡的大披風打開門衝出房問,驚出一身疙瘩。

  胡亂跑了幾步。她不想再回去,也不要一個人躺在那兒等。探了探周圍,外面雖然有月光,但卻寂然得像座杳無人煙的廢莊。

  雖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但人總是會有弱點的,她唯一的死穴就是--那種東西。

  「真討厭……」他到底去哪裡了嘛!居然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裡……這莊裡好恐怖,好像有什麼東西會突然跑出來吃人的樣子……

  她想找到尉遲昭,就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圈,再回頭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分不清哪裡是哪裡,每條迴廊都如此相似,每個廂房都長得大同小異,在白日,她都已覺得眼花撩亂,何況現在只有一輪明月高掛。

  「糟糕……」迷路了。

  要是尉遲昭回去看不到她,不曉得會不會著急……唔,一定會吧。

  走不回去的話,就要等他來找……又給他添麻煩了。早知道就乖乖坐著,不管多害怕都不應該隨便亂跑,她都已經答應要聽話了……

  「啊,髒掉了!」她沒注意到大大的披風落在地上拖行,成了掃落葉的掃帚。好心疼地蹲下身,她拿掉沾在上面的枯葉,把黃土拍了拍,望著那深色的布料,頓了下,她紅著臉,覷一眼空無一人的週遭,然後輕輕地擁住那披風,一陣熱意竄上心口,她忍不住偷偷地笑。

  好像在抱著他喔……

  想到他略微纖瘦的腰肢、直挺的背脊,還有看起來很好靠的胸膛,她臉燙燒了。

  一下子,討厭的感覺消失了,恐懼的感覺消失了,無所適從的感覺消失了;黑黑深深的庭院幻化成了美麗精緻的宅邸,可怖詭奇的樹影顯現為綠葉片片的光景;墨藍色的天空、冷冷的月娘,看起來比晨日還要溫暖,比雲朵還要溫柔。

  也好像被他抱著呢……好柔……聞到披風上那已令她熟悉的味道,她的心跳加快,卻一點也不想放手。

  她好奇怪,心底深處的聲音也好奇怪,她真的不明瞭!這樣總是想笑的感覺是怎麼了?想到某個人就覺得心安又叫做什麼?一直想要跟某個人靠近又是為了什麼?

  到底為何……她會這麼這麼地──

  細小的談話聲傳入她耳裡,她高興地站起身就要朝聲源而去,才走了幾步就發現那聲音並不是尉遲昭的。

  來人越來越接近,她一蹙眉,便輕手輕腳地躲進了旁邊的草叢。

  「我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嗎?」一名白衫男子緩緩踱著步,身後則跟著另一個著墨青色衣袍、臉部線條極為剛直、看起來像是其手下的男子。

  容湛語聞言,悄悄地探首一看,剛剛說話的果然就是那個玉龍。

  「是。所有東西都已經秘密出土,就等運送回莊。」青衣男子低首恭敬道。

  「那就好。」玉龍一笑,俊逸的臉龐上有著隱藏的邪意。「就讓真真假假的風聲去擾亂那些粗俗的江湖人,等他們自相殘殺完畢,咱們要的東西也到手了。」借刀殺人,可真好用。

  「另,屬下漏夜查探,已經確定那兩名漢子的話確實屬實。」

  玉龍眼微瞇,上揚的嘴角釋出一絲冰冷。「姓容的武人沒腦袋,連他生的女兒也一個樣。」

  啊?這玉龍剛剛說誰沒腦袋?罵她就算了,居然還罵爹!容湛語差點氣得頭頂冒煙!

  只聽他慢條斯理地續道:「那女人是存心要兩家都丟臉嗎?他們四方鏢局臉皮厚如城牆,咱們玉泉莊可不;若不是需要容家鏢局及他們的廣大人脈,又何必娶個上不了抬面的女人進門?」低沉的嗓音裡,有著深深的輕視不屑。

  上不了抬面?什麼嘛!她就稀罕嫁嗎?

  原來他娶她別有目的!他一定是假惺惺地騙了爹,還在背後說他們的壞話!

  果然不是錯覺!這玉龍真的表裡不一!

  他們的鏢局是沒有這玉泉莊來得文武雙全,他們鏢局裡的人的確比較粗枝大葉,學識普通又沒有比別人聰明,既不風雅也不溫文,但是……但是每一個都誠懇善良待人又真心!

  比他這種彷怫謙謙有禮、實則笑裡藏刀又雙面的噁心態度好多了!容湛語把小拳頭握得死死的,蹲在草叢裡,忿忿不平地在心裡咒罵他千萬回。

  「請莊主指示。」青衣男子垂手而立,等待主子的命令。

  莊主?容湛語奇怪地皺眉。不對啊,莊主不是他爹嗎?那穿青衣的棺材臉叫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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