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琳一愣,不知說什麼好。不過聽見暮木剛才所說的那些話,她是震驚的。
陶川是帝大高材生,而且是個投資高手?暮木不是開玩笑的吧?
如果陶川真是那樣的人才,那麼他現在應該是什麼青年企業家,或是菁英分子才對,怎麼會窩在深山裡經營民宿,沒事還要幫客人準備吃的?
「暮木,別胡說了……」正廣推了暮木一把,「你快帶著那兩個劫匪交差去吧!」
暮木笑笑,「好好好,別趕我嘛!」
話罷,暮木一行人押著兩名劫匪往回程移動。
正廣與陶琳尾隨著,但兩人各有心事,一直未再交談。
第五章
因為時間太晚,正廣並沒有在當晚去接回平治。
洗完澡,他一個人坐在廚房裡處理著傷口。因為傷口在背後,他七手八腳地,怎麼都弄不好。
搞了半天,越覺心煩氣躁,索性將藥箱一丟,打算不去管它。
「陶……」突然,陶琳怯怯的聲音在廚房門口響起。「陶川先生……」
她來是打算告訴他一件事,那就是——她打算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
一開始她是想過要住到熊八先生回來,但現在她作了另一個決定。
她不能再留下來,雖然她喜歡平治、也好像喜歡著陶川,但就因為是這樣,她更不能久待。
一直以來,她是個非常理智、且總是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女孩,而現在……她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麼錯誤的、不可原諒的決定。
對陶川,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嚮往及期待,她說不上來,但她知道那並不尋常。
打著赤膊,正廣有點不好意思,「抱歉……」他旋即撈起衣服,想要穿上。
看見桌上的藥箱,再看他背後的傷,陶琳想出口的話竟吞了回去。
「我幫你……」她趨前,「你勾不到吧?」
他蹙眉一笑,「是啊,真恨我不是長臂猿。」
他的幽默讓她忍不住笑出聲音,「你還真是……」
她的笑容化解了兩人之間的尷尬及不自在,也讓他原本莫名沉重的心情釋放開來。
打開藥箱,她蹲了下來檢視著他的傷,「你真的不疼?」
她發現他的傷口並不小,若不是忍耐程度很高的人,恐怕早疼得哇哇大叫。
就因為他不說疼,也不以此向她邀功,她越是覺得過意不去了。
「我是男人,就算疼也不能跟你講吧?」他打趣地道。
她笑歎一記,「原來你是死要面子。」
他一笑,「我受傷不要緊,你沒事就好了。」
聽著,陶琳露出了沉凝的表情。
他的話總是讓她覺得好迷惘,他讓她覺得他是那麼的在乎她、那麼的重視她,但事實上,他有妻有子,根本不該對她產生任何的情愫。
「對了!」他打破了沉默,聲調平靜地道,「你剛才是不是有事要告訴我?」
她一怔,對他察言觀色的能力感到驚訝。
「我……」不知怎地,已經決定向他辭行的她,突然又猶豫了。
現在離開,她能去哪裡?
回台灣,然後等一個月後再來一趟?不,她沒有那樣的預算。
不回去,但換個地方住?老天,哪裡有這麼便宜的地方可住?
她想見熊先生,所以想留下來。但面對他,她的心卻又掙扎撕扯得厲害。
「你……」他忽地轉過頭來望著她,「你想走,是吧?」
「呃?」她又是一愣。
望著她訝異的神情,他撇唇一笑,「料想得到。」
對於他的先知先覺,她驚訝得啞口無言。
他沉默著,臉上的表情比剛才更加的沉凝。
他若有所思,時而皺著眉頭、時而抿抿嘴唇,一臉懊惱。
「你不是要找熊八先生嗎?」
「嗯!」她訥訥地道,「是呀……」
「現在不想見他了?」
「不是……」她沉著眼簾,悶悶地處理著他的傷口。
「那麼是因為我的原因?!」他斜睨了她一眼,「你怕我?」
「我沒怕你。」
「既然沒怕我,為什麼急著躲開我?」他問。
「我沒躲誰,只是……」她吞吞吐吐,想找出更好的說辭以掩飾她的心慌,「只是我的錢不夠讓我待那麼久……」
他倏地轉過身來,也不管她正在幫他處理傷處,「如果我說你可以免費住下來呢?」
她一震,錯愕地望著他。
他的眼眸率直且毫不掩飾內心情感地望住她,「我讓你住下來,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這樣你還走不走?」
她料不到他會這麼反問她,而他這一問也問倒了她。
她說她不是因某他才想走,而現在他卻說她可以,免費住下,這麼一來,她還有什麼其他的借口可以說呢?
「我……我怎麼能免費住呢?」她以乾笑掩飾自己不安的心情,「你不用賺錢、不用養小孩啁?」
「我不缺錢啊。」他說。
陶琳眉心深鎖,刻意地低下頭以躲開他熾熱的目光。
但即使她刻意避開,他那火熱得足以教她燃燒起來的視線,還是教她坐立難安。索性,她話鋒一轉,「我還沒替你貼好紗布。」說著,她伸手去拿桌上的紗布。
就在同時,他突然攫住了她的手——
「你……」她陡地一震,本能地想抽離。
他沒有鬆開她的手,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她,「我不是非要你接受我不可,不過你也不必這麼防著我、躲著我。」
「你放手。」她羞惱地瞪著他。「我們說過不再提這件事的。」
「你在逃避什麼?怕什麼?」他盯著她。
「我沒有!」她的心、她的思緒完全被他打亂,「你到底想怎樣?!」
「我沒想怎樣!」隨著她聲音分貝的提高,他說話的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
「你莫名其妙廠她使勁地掙扎著,「你管人家要住多久?!我就是不住了不行嗎?!」說得激動,她的跟眶又紅了。
「你搞什麼鬼啊?你怎麼能說你喜歡我?怎麼可以?!」她哭得一臉委屈,像是他欠了她八輩子也還不完的債。
他一怔,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為什麼我不可以?」
「就是不可以!」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這一會兒,他可真的是納悶了。
「為什麼?」他凝視著她,一臉困惑,「因為我老?」不會吧?他才三十一啊。
她白了他一記,把頭一甩。
「因為我住在深山裡,跟你的世界距離太遠?」
她斜著眼,狠狠地瞪著他,一臉生氣。
他忖了一下,試探地道:「因為我留長髮,所以你討厭?」
她猛地掙開他的手,大叫:「不是、不是!都不是!」
「那麼是什麼?」
「因為你有平治,還有……」
「你不能接受有孩子的男人?」未聽她說完,他便急著打斷了她。
她蹙著眉,嘟起了嘴巴,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這樣嗎?」他神情憂急,急切地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我才不在乎你有幾個孩子,我……」她衝口而出,「我只是覺得你莫名其妙,我們才認識三天,你怎麼可以那麼快就認為你喜歡我?」
他頓了一下,神情嚴肅地注視著她,「有些人相處了一輩子也沒有喜歡的感覺,不是嗎?」
她一怔,無法反駁他的說法。
「我知道我很唐突,你住在這裡才三天,我就跟你說這些話,你會覺得我怪也是無可厚非,但是我的態度是很認真的。」說著,他自己都覺得難為情,因為這些話是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會說出口的話。
他常常覺得說這種肉麻的話是幼稚的行為,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竟也有如此幼稚的一天,而且對像還是一個只認識三天的女孩。
「雖然我們剛認識,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對你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好像……好像我們已經認識很久。」
陶琳怔怔地望著他,頰上飛起兩朵紅霞。
因見她臉頰羞紅的模樣,他竟也露出難得一見的靦腆。
「我知道這麼說很肉麻,不過我……」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蹙著眉,一臉不知如何向她說明的表情。
從他的神情、他的眼睛、他的每一句話裡,她都可以感受到他表達情感時的那種嚴肅、認真及熾熱,但是,她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他。
她想要有個家、想要有屬於自己的家人,但他不會也不該是她的選擇。
「我不覺得你老,不覺得你的樣子有什麼不好。」她壓抑著內心所有的澎湃激動,「我也不在乎你有沒有孩子,或是有幾個孩子,我……我只是……」
「只是?」他眉丘微隆,跟底又燃起一絲絲的希望,「只是什麼?」
陶琳眼眶泛紅,唇片歙動,眼裡埋怨地瞪著他。
「你有老婆啊!」她懊惱地大叫,「雖然她跑了,但她還是你老婆,也許有一天她會回來,等她回來,我……我……」說著說著,她激動得連聲音都啞了。
正廣一震,一臉錯愕的望著她。
看著他「百口莫辯」的表情,她氣惱地道:「你還有什麼好說嗎?!」
他像根沒有表情的木頭般呆望著她,久久未對她的指責作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