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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完畢,陶琳踱下樓來,只見樓下餐桌上已擺滿一道道豐盛的早餐。
「早,可以吃飯了。」正廣端著一盤山菜天婦羅,而平治則興高采烈的跟在他身後。
陶琳緩緩地走到桌旁,而平治也挨了過來。
「琳,我跟你坐。」他拉著陶琳的手,一臉開心。
「平治,怎麼可以直呼阿姨的名字?」正廣睇了他一記,一副威嚴父親的模樣。
陶琳一點都不在意,立刻將平治抱上自己身邊的位置。「不要緊,他高興就好。」
「這怎麼行?」正廣糾著眉,飛快地睇了平治一眼。
「爸爸,我跟阿姨好,我晚上要跟阿姨睡。」平治一派天真的說。
「什麼?」正廣坐下來,一邊分配著麵包,一邊咕噥著,「你在胡說什麼?」
平治抓著陶琳的手不放,整個身子都靠到了她身上,「爸爸老是壓到我,我要跟琳一起睡。」
「平治……」他板起臉,有點無奈。
看見他們父子倆的互動,陶琳忍不住笑了起來。
正廣蹙蹙眉心,「抱歉,孩子老是胡說八道。」
「不要緊。」她伸手將平治攬在懷中,「就讓他來跟我睡吧!我不介意的。」
「呃?」他一怔,訝然地望著她。
看見他驚訝的表情,她這才驚覺到自己似乎太自以為是。
她是不介意,但人家介不介意呢?再怎麼說,他可是平治的爸爸啊!
「抱歉,我是不是太……」她一臉歉然。
「不,不是。」他抿唇一笑,輕歎一記,「如果你不嫌他麻煩;就讓他跟你睡吧!」
她一笑,「不麻煩,我喜歡小孩,而且平治他很可愛。」
一聽正廣同意,平治笑得既滿足又開懷。
餐桌上,充滿了平治那清脆的笑聲,還有他低沉穩重的聲音。
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這樣的情形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們是一家人。
事實上,她夢想中的家族早餐不就是這樣嗎?
驚覺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陶琳逕自羞紅了臉。
抬起跟,她發現他正若有所思的臉著她,四目交接,他撇撇唇露出了成熟的微笑。
她趕忙低下頭,假意喝著牛奶。那一際,她彷彿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的聲音。
她在想什麼?他是昨天剛認識的人,而且他是有妻有子的男人,她怎麼會那麼想?
什麼家族早餐?這裡根本不是她的家,而她也不屬於這裡,她來這兒的目的是尋找她的恩人熊先生啊!
想起自己竟因為一個剛剛認識的嬉皮男人,而有片刻的心亂,她不禁覺得好笑又心慌。
陶琳,你是不是真的那麼寂寞啊?她在心裡笑問著自己,然後露出一記無奈的苦笑。
* * * *
一整天,陶琳都在附近遊覽,而她也發現距離這裡最近的住家,居然也要幾分鐘的路。
深山裡就是這樣,人口稀疏卻幅員遼闊。
山裡天色暗得快,她與陶川父子倆早早就吃過飯,然後回房休息。
平治帶著他的小灰熊布偶來到陶琳房裡,纏著她說了一晚上的故事,這才滿足地睡去。
哄睡了平治,她靜靜地坐在床治看著他小巧而漂亮的五官。
他長得不像陶川,但絕對是個漂亮的孩子,可以想見,陶川「跑掉」的老婆應該是個美人。
陶川的老婆為什麼跑了呢?是夫妻間出了什麼問題嗎?
雖然跟陶川相識的時間非常短暫,但她覺得他是個不錯的男人。
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嚴肅又古板的,但他偶爾散發出來的那種溫暖,卻也令人覺得安心。當然,對於他那不修邊幅的嬉皮模樣,她是有點不能接受,但除了那個,他好像是個沒什麼可以挑剔的人。
想起他,她總是不經意地陷入沉思。
以一個陌生人而論,她想起他的時間似乎嫌長了些……
忖著,她莫名地有點心慌。
突然,門板輕響,門外傳來陶川壓低的聲音,「我是陶川,睡了嗎?」
她想起他,而他就忽地來敲她的門,這樣的時間巧合教她頓時羞紅了臉。
她深呼吸一口,穩住了心神。
「有事嗎?」她打開門,從三十公分寬的門縫裡睇著門外的他。
他披垂著長髮,更顯得他眼睛炯炯有神。
「平治睡了?」他低聲道。
「是啊。」她一笑。
他透過門縫看見躺在床上睡覺的平治,不經意地露出他溫暖又溫柔的微笑。
「不好意思,他這麼纏著你。」
她搖搖頭,「沒關係,我很喜歡他。」
「我抱他回房睡吧!」他望著她,神情平靜自若,「他佔著你的床也不是辦法。」
「他佔不了什麼位置的。」迎上他沉靜的眸子,她不知怎地竟覺得慌。
陶川一點也不曾發現她眼底的情緒,逕自笑談著平治的種種。「他睡相差,我怕他踢著你。」
她抿唇一笑,有些靦腆。
他身上那種溫暖而沉穩的氣息,總是帶給她不知名的悸動,讓她覺得心窩暖暖的、熱熱的,很舒服。也許是她從小就沒有雙親,因此他那種既嚴格卻又慈愛的父親感覺,才能教她心神為之撼動吧?
「他剛睡不久,你現在動他,他一定會醒的。」她說。
「是嗎?」他微微地擰起眉頭,猶豫著。
突然,他不知想起了什麼。「你想睡了嗎?」
她微怔,搖了搖頭。
他唇角一勾,笑得很淡。「下樓喝杯咖啡吧,喝完咖啡上來,他應該睡熟了。」
她沒有思索太久,「也好。」
她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然後尾隨在他身後準備下樓。
下樓梯時,他們一前一後的走著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平治叫你林,你叫林?」
「是啊,我叫琳……」
「你姓林?」
「不,我叫琳。」他們兩人雞同鴨講地,倒也說得有趣。
「你姓林,又叫林?」他似乎有點搞混了,不自覺地就停下腳步,轉過了頭。
他走在前頭,站得比她低,當他回過頭來時,跟在他身後的陶琳,高度正好對上了他的臉。
「呃?」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的臉。
四目相望,兩人都有些莫名的尷尬。
她耳根一熱,連忙擠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
「我……啊!」意外地,她踩空了一步,整個人失去平衡地往前仆倒。
正廣見狀,眼明手快地伸手接著她。
他被她撲得往後一倒,連忙一手攬著她,一手抓著扶梯。
失去重心的陶琳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整個人都塞進了他寬大的胸膛裡。那一瞬,她聽見他穩健的心跳聲,也感受到他身上那溫暖的、沉穩的、如大地般的氣息。
她腦子一陣昏眩,完全沉淪在那氣息之中——
「你沒事吧?」他低沉的聲音近在她的耳畔。
她心頭狂震,頓時無法發出聲音回應他。
「林?」他疑惑也憂心地端起她靠在他肩窩裡的臉,「你……」
兩雙眼睛對上,陶琳露出了羞澀、不安、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似乎也一震,只是定定地凝睇著眼前羞紅著臉、瞪著兩隻大眼望著他的女孩。
那一際,她感覺自己幾乎要被他眼睛所形成的漩渦給捲進去。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及心靈,不斷地往下掉。她不知道自己會摔到什麼樣的地方去,只知道她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光了般。
「林……」他濃眉一糾,神情困惑而掙扎。
一條警覺的神經在她心底一抽,她恍然回神:
「我……」她驚怯地推開他,「我還是不喝咖啡了,我……我怕睡不著……」說著,她不顧他的反應,逕自像逃難似的往樓上跑。
正廣沒有叫她,只是懊惱的望著她的背影。
「該死!」他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盯著她看,甚至有一種想擁抱她、親吻她的衝動?!
這兩年來,他的民宿裡也住過不少女性遊客,但他總是跟她們保持著應有的距離及關係,惟獨對她,他覺得她不像是他的客人,而像是……早該出現在他生命之中的人。
不會吧?這是一見鍾情?
像他這種住在深山裡,不跟外界打交道的村夫,居然會像羅曼史小說裡的男主角一樣,搞一見鍾情?
況且在他根本還搞不清楚,她到這個地方來找熊八先生做什麼之前,他似乎不該喜歡上她。要是她真是熊八先生的什麼私生女之類的,那可就全亂了。
瞧她方纔那驚羞勁兒,不用說也知道她嚇著了。
要命,她該不會以為,他是那種趁機對女客人騷擾的深山色狼吧?
「唉,真是……」他懊惱地抓抓長髮,一個人悶悶地踱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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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來,陶琳在浴室裡摩蹭了大半天,就是拿不出勇氣下樓吃早餐去。
昨晚那一記意外的「樓梯口之擁」,讓她失眠了一夜。
她的鼻子裡、手心裡,還有他身上那淡淡的、溫暖的味道,而她也還記得他手心的溫度及胸口的心,從來沒有任何「雄性動物」能教她想到腦袋發暈,也從來沒有任何男人能讓她心神不寧、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