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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黑潔明

  序

  因為覺得這個魃,實在是悲慘到了極點,她應該過快樂一點的日子,有個快樂一點的結局,要不然中國人若是連神仙都不快樂,咱們這些凡人又怎麼快樂得起來呢?呵呵呵呵……關於這本書——我只是個說故事的人,告訴你一個存在於五千年前、兩千多年前的時空,曾發生過的一段十分漫長幽遠幾不可尋的傳說。

  前世的蚩尤、後世的霍去病,無論歷史給他們的評價是正是邪,不可否認的,他們同為一代出類拔萃的軍事家。

  而旱魃呢?無論她最後是神是鬼是人,我想這是她真心所求的。

  這些人、這些神、這些事,或許都是你曾聽過、熟悉的,抑或是你從未曾知曉,無論是或不是都無妨,因為這只是在另一個時空所曾發生過的傳說,我只是將這些殘存的資料彙集起來,補上了可疑的缺塊,也許某年某月某一日的夜晚,你會在夢中與之相遇,抑或是在下一世,甚或前一世的時空裡……只要你相信。

  楔子

  庭梧葉老秋聲干庭花月黑秋陰寒聊齋一卷破岑寂燈光變綠秋窗前搜神洞冥常慣見亦與異物相周旋……夜深深、月沉沉,遠處誰吟唱起幽調;一句句、一聲聲,淒麗絕美教人憐……那是一個很古老的傳說了,相傳在遠古時代,天庭發生了一樁仙人與花靈癡纏相戀的情事,玉帝在大為震怒之後將他們打落幾間,而在臨下凡前,五位仙人的心頭因心痛而各自淌下了一顆鮮紅血珠,血珠帶著仙人心頭深深的愛意與想望,幻化成五個通靈精魄之身。

  「這是一個很古老很古老的傳說了……」蒲松齡一拂顎下黑鬚,手執小楷喃喃自語箸,「鄉下老人一再跟我提醒,這個傳說是一代傳過一代了,我一定得將它做個記載,只是這五個通靈精魄之身,又該有怎樣的淒美傳奇呢?」

  澎湃的謬思像浪潮一波波衝入他的腦海裡,他如有神助地振筆疾書,寫寫下一頁頁關於那五位精靈魂魄的故事。桌前的燭光也恍然搖曳著,幽然變綠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

  沙之章

  有沒有一種思念……

  她曾期待時間能淡化一切,淡化那刨心刮骨的疼,卻沒料到時間如沙般在掌心中緩緩流逝,心頭的糾結酸疼卻迴旋千年……熱。

  驕陽,一如以往般地熾熱。

  扶著洞邊粗糙的巖壁,她赤足站在乾熱灼燙的沙地上,眺望著。

  從近處這—片荒蕪,直至遠處天地相連的那一線,艷陽壓搾著沙漠瀚海裡最後的一絲水分,熱氣騰騰。

  一陣風吹拂而過,風是熱的,熱風,沒有一絲涼意,只揚起了她及膝的長髮,和金黃的塵沙,不一會兒黃沙便淹及足踝,也沾附在她的衣上、眉上、發上。

  她動也不動的,眼裡只這著哀。

  日日、月月、年年,她總在這兒等著、盼著、望著、想著……想著那無數個日子前,那段喜怒哀樂、那段悲歡離合、那段碎心裂肺的日子……究竟在這裡待了多久,她早已不記得了,也不敢去算,怕一算下去,那才稍稍癒合的心,又要碎裂。

  何時?她何時才能離開這兒?何時呢?

  藍天無雲,她抬首,望著朗朗青天卻沒開口,因為知道問了,也不會有人回。

  她就這樣站著,在萬至無雲的藍天下,在滾滾黃沙的大地上,默默的佇立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這片彷彿無邊無際的黃沙中遊蕩著,像一縷幽魂……日昇月落,月升日落,無論經過多久,這廣大無垠的黃色世界,似乎沒多大改變。

  在這片死寂的沙漠中,時間彷彿是停滯不動的,只有風會經過,來時夾帶著黃沙,去時多了一縷輕歎……一絲火花在腳邊燃起,她半垂下眼睫,眼看著昨夜被風吹來乾枯的胡楊樹枝在瞬間焚燬焦裂,她知道自己除了這塊乾裂的大地,早已無處可去。

  有沒有一種……思念呀……

  第一章

  下雪了。

  抬首仰望窗外,凝重低垂的雲層又灰又醜,他從來就不明白為何落下的雪花竟會如此的晶瑩潔白。

  他伸手到窗外去接,柔白的雪花觸手就融,不多時便化為一攤雪水。

  好冰。

  他看著那由白轉透的雪水滑落指間,只覺得掌心一陣冰涼。

  「咳咳咳咳」猛地一陣嗆咳,讓他縮回了伸向窗外的手,摀住了嘴,卻止不住那洶湧嗆咳。

  「少爺,怎度開了窗呢?小翠,去把窗關上。」嬤姆帶著婢女進門,見窗敞開著,忙要人上前關起。

  「下雪了。」止住了咳,他回了回氣,抬首看著嬤姆。

  「是啊,下雪了,等你養好了身子,嬤姆陪你堆雪人。」身強體壯的陳氏露出笑臉,將身子羸弱的小少爺從窗邊的躺椅,攙扶至桌前。

  被抱在她懷裡,他又是一陣咳。陳氏面容閃過一陣擔憂,這孩子幾乎是她帶大的,他從小身體就不好,為讓他身子好轉,他娘甚至替他取名「去病」,即使如此,這孩子卻還是體弱多玻雖然這些年來,衛家的景況只好不壞,但他的身子骨卻每下愈況,並未隨著他舅舅榮升將軍而好轉。

  上個月他著了涼,到現在都還沒好,今年冬天又特別冷……陳氏看著臉色蒼白的少爺,不得不擔憂埃另一名婢女端著剛熬好的湯藥上桌,陳氏端碗喂乖巧的少爺吃藥。

  「嬤姆,舅早朝回來了嗎?」喝了兩口苦藥,年幼的霍去病抬首問。

  「將軍方才回來過,不過又被皇上召去校場了。」

  「是嗎……」他聞言,有些黯然。

  見他神色抑鬱,陳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孩兒現在早在外頭又蹦又跳的玩耍、堆雪人,可他卻因為身子太虛,一年總有半年以上臥病在床。本來前陣子好多了,舅爺答應要教他習武強身,卻又因為他這場病擱置了。

  怕他鑽牛角尖,她邊餵藥邊安撫道:「少爺,你放心,將軍曾答應的事是不會忘的。這回這藥材是皇上親賜的,上次官裡御醫不是來瞧過嗎?御醫說只要你按時服藥,好好將身體調養好,以後想騎馬射箭都沒問題。」

  「每個大夫都是這麼說的。」他面無表情的開口,心中雖不信,但還是喝完了整整一碗苦藥。

  陳氏苦笑,「這回定是真的,御醫是幫皇上看病的呢,不會信口雌黃的。」

  他不語,只是沉默。

  陳氏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這孩子年紀小雖小,脾氣卻倔得很。她同婢女一塊收拾了東西,讓他躺上床歇息後便退了出去。

  外頭雪仍飄著,陳氏合上門前,又瞧了眼在床上安躺,臉色卻依舊蒼白的霍去病,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有時候,她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命好還是命不好。

  他舅舅是當朝將軍,有如此位高權重的親戚、錦衣玉食的生活,還怕不快活嗎?可他卻從小體弱多病,又加之私生子的身份惹人非議,連偶爾身體好了些到學堂唸書都要受人譏諷;當著大人面前,那些孩子不敢明著來,卻趁人不注意時欺負他,偏生這孩子倔,受了委屈十有十是不會說的。

  像這樣子的身世、這樣子的身體,究竟是命好,還是命不好呢?

  唉……

  陳氏再歎了口氣,仰望灰濛濛的天,「希望這場雪只是飄一會兒就停了……」要不,她看他要撐過今年冬天很難埃將擔憂藏在心底,她搖搖頭偕同婢女一塊離去。

  ……………………··漢武帝元狩四年酒泉郡「好消息、好消息呀!前線傳來驃騎將軍大勝左賢王,斬獲七萬餘級,大將軍人已達狼居胥山啦!」

  鑼聲急響一陣,頭上綁著布巾的小伙子滿面笑容地在街頭巷尾敲著銅鑼大聲吆喝著,將這天大的快報嚷嚷給酒泉郡裡的人們聽。

  「小三子,這消息真的還假的?」酒樓裡的掌櫃探出頭來,好奇的瞪大了眼。

  「當然是真的,我才剛在前頭遇到今兒個一早替軍爺換馬的張叔,這消息是他親耳從送信的軍爺嘴裡聽來的,哪還有假!」小三子昂首闊步的,好似親耳聽到消息的是他一般。

  對面糧行的老闆聞訊也湊了過來,緊張的問:「那這回情況如何,有沒有傷亡呀?」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提什度傷呀亡的。」

  「那位爺兒說啊,這回大將軍自己兵力損失不過十分之二,僅萬人而已。將軍現正在狼居胥山上築壇祭天,一待告天地,揚軍威後,便要打咱們這兒經過班師回朝啦——」

  小三子嘹亮的嗓門穿街過巷,人們口耳相傳著,這天大的消息從大街上傳進了土屋黃牆內的女眷耳中,傳進了在水井邊取水的人們耳裡,然後是遠在城外牧場裡工作的男人們,僅僅半天的光景,酒泉的人們無論男女老幼全都得知了這場戰果。

  驕陽如炙,其威力如同軍威遠揚的霍大將軍一般,教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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