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林菱心裡沒有半點害怕的感覺,她想通了,反正都已經死了嘛,怕有什麼用?最糟的情況就是魂飛魄散,聽起來好像很可怕,可以前她也覺得死掉很可怕啊,一開始死掉的時候她的確很害怕,但現在死久了、幽靈當久了,反倒覺得沒那麼可怕了。
她想,死都不可怕了,魂飛魄散頂多就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到時她也甭擔心怕不怕了,反正如果真的那樣,她根本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了吧。
歐陽青翻正身子,牽動了躺在一旁的她。林菱爬坐起來,看著他漂亮的容顏,心跳不覺有些加快。
其實他真的長得很漂亮,漂亮的眉毛、漂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和漂亮的嘴巴,她邊想邊好玩的一一以食指描繪他的輪廓,不覺吃吃笑出聲來。
呵呵,她趴在他胸膛上支著右頰打量他。人呀,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連睡相看起來都一副讓人食指大動的模樣。
食指大動?她雙眼向上看著天花板,想了一想,他又不是食物,這個形容詞好像有點奇怪。嗯……管他的,他看起來的確是讓人想入非非。
她將視線移回他臉上。唉,如果她還活著,一定要把他佔為已有,霸得死死的,不准別的女人招……
奇怪,她想這個幹嘛?林菱倏地皺起眉頭,瞪著他瞧。
討厭,自己都已經死了,幹嘛還想這些有的沒有的!而且她要是沒死,怎麼可能會認識像他這麼有錢的公子哥啊?何況他脾氣怪怪的,要是在路上看到她,搞不好連瞄都不會瞄她一眼咧。
不知道……不知道他將來的老婆會長什麼模樣?
風琴的臉突然浮現腦海,林菱不高興的兩手直揮,將那張美麗的容顏從眼前揮開,喃喃自語道:「不會的,才不會咧,歐陽說她喜歡的是方自在……」
可是話才說出口,她心裡卻很懷疑這個真實性,因為她是怎麼想就怎麼覺得方自在雖然帥,但一開口卻像個痞子一樣,和風琴那種冷傲的大美女是天差地別。
無論她左看右瞧、前思後想,都覺得風琴和歐陽看起來非常登對,像金童玉女,唉唉唉……
她沮喪的趴在他胸膛上,哀怨的看著他。老實說,她也不知道白己究竟是在唉些什麼,只是……
「唉……」她有氣無力的又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有夠悲哀,尾音還沒完,她眼角瞄到自己半透明的小手,又忍不住重重地歎了口氣,「唉──」
※ ※ ※
因為怕人們看到她這種狀態會嚇壞,所以林菱一整天都待在歐陽房裡,原本她還挺安分的,但是……但是下午聽說他爸媽已經被司機從機場回來,正在樓下大廳,她的好奇心就忍不住開始蠢蠢欲動。
不過她現在這樣子,大家都看得到她,見到誰都要躲躲藏藏的,要偷看還真是不方便,可是禁不起想見他爸媽長相的慾望再三誘惑,她最後還是決定要偷溜下去。
所幸在這裡住了一星期,她早摸清了所有僕人的作息時間及目前所該在的地方,現在這時候,二樓應該只有一位女僕在書房打掃,而園丁小林呢,此刻必定是在前頭的庭園工作,也就是說,她只要從陽台爬下去就成啦!
「啊,我真是個天才!」林菱嘿笑出聲,自得意滿的稱讚自己。
來到陽台邊,她往下瞧瞧,不覺開始摩拳擦掌,「嘿,有錢人家就是有這好處,房子都建得很漂亮。簡單、簡單,這是小CASE,本小姐三兩下就可以爬下去。」
說實話,她家沒搬到台北前,她在鄉下可是爬樹高手例,這樣的高度和凹凹凸凸的牆壁,對她來說根本不成問題。更何況她現在雖然不能飄浮,但體重還是輕得很,要從二樓爬下去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林菱手腳俐落地翻爬過欄杆,沒兩三下,就順著漂亮的白色圓柱爬到一樓。她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塵,笑嘻嘻的看著二樓陽台,「嘿嘿,搞定!」
現在得看看他們這一家子在哪裡了。林菱向左看看,又向右瞧瞧,往左是餐廳和廚房,往右則是客廳和起居室,那應該是右邊了。
果然,她才要往右走就瞧見窗戶內走廊上,木管家正端著銀壺往右邊去。她趕忙低下頭,等他經過後,才偷偷摸摸的沿著牆壁往右邊去。
賓果!歐陽人在客廳。
林菱露出顆小腦袋,從落地窗邊的窗簾縫打量裡面的情況。
客廳裡除了歐陽正背對著她站在窗戶邊,還有一位穿制服的女僕姊姊杵在一旁角落,木管家在這時開門進來,替坐在沙發上的那對中年夫婦倒茶。
啊,那應該就是歐陽的爸媽了吧?
她本來還不確定,但在那位婦人轉過頭時,林菱一見那女人的面容便倏地張大了眼,幸好她及時伸手摀住小嘴,沒失聲叫了出來。
我的媽!這女人根本……根本就是和歐陽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嘛!
突然之間,林菱生起氣來。他們母子長這麼像,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真是……直是太過分了!
若不是歐陽的兩隻腳就在她眼前,她一定爬上窗戶,衝進去罵人了。
不過,這窗戶的隔音效果也太好了吧?林菱不滿的瞪了落地窗一眼,她根本一丁點聲音都聽不到嘛!
林菱只看見那個坐在沙發上有些威嚴的中年男人似乎正在對歐陽說話,這人應該就是他爸爸了,他倒是長得不怎麼樣,不會特別帥,也不會特別難看,那張臉普普通通的,但是那雙眼卻透著慈祥和善,看起來就是好好先生的樣子。
林菱又把視線轉回那名婦人身上,她臉上的線條看起來和歐陽一樣漂亮,不過比較柔和,而且臉色蒼白。老實說,要不是事先知道她曾惡劣地對待自己的兒子,林菱會忍不住想替她說話,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十分脆弱、需要人保護的模樣;事實上,就算是知道情況的現在,她還是忍不住想幫這位楚楚可憐的女人說話。
難怪昨晚她問歐陽恨不恨他媽,他會說不知道。
見那女人擱在椅子扶手上白皙無暇的小手一直不安的微微輕顫,眼裡也不時閃著驚慌,似乎只要過大的聲音就會把她嚇壞似的,這情況讓林菱看了又生氣又忍不住要同情、可憐她。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歐陽才會決定要一個人留在台灣,他媽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他大概也不忍再看到她這樣勉強自己。
唉,人生啊……就是有這麼多無奈吧?
「姊姊。」
「哇?!」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手,她嚇得叫出聲來,忙回身一看,原來是她要歐陽收養的小女孩黃柔。
她捂著嘴回頭瞧瞧,幸好落地窗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不然她鐵定會被歐陽逮到!
林菱牽著黃柔的小手,蹲坐下來小聲道:「柔兒,你嚇死我了。」
「姊姊,你在看什麼?」黃柔睜著大大的眼問。
林菱傻笑兩聲,忙道:「沒……沒啊,我沒看什麼。柔兒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哥哥說你不存在,和以前的人一樣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他叫我不要和別人說。」她眨巴著大眼問:「大姊姊,你是真的嗎?」
「誰說的,我當然是真的,你聽他在胡說八道!」林菱忿忿不平的說。
那個小王八蛋,虧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竟然說她是虛幻的人物,真是忘恩負義的傢伙!
「可是他說大家都看不見你。」黃柔一臉疑惑,歪著頭看她,突然又道:「姊姊,你是不是變黑了?」
「誰說大家看不……變黑?真的假的?你不要嚇我!」林菱嚇得大叫一聲,雙手摸著小臉,還蹲著便轉身要照玻璃,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變黑了,沒想到一回頭就看見一雙皮鞋,而且鞋尖正對著她。
她頭皮一麻,一抬頭就見到歐陽青鐵青的臉,他正在落地窗內低首瞪她。
「啊……哈……哈哈……歐陽……你好啊!」她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邊傻笑邊朝他揮手。
黃柔這時才一臉無辜的補充道:「啊,不是變黑,是顏色變深了。」
歐陽青臉色難看的用眼神示意她離開,林菱只好吐吐舌頭,牽著黃柔,彎著腰趕緊離開原地。
「外面有什麼嗎?」見兒子一直看窗外,歐陽遠開口詢問。
「沒。」歐陽青回過身來,淡淡地回道。
「台灣現在是春天吧?」歐陽還以為兒子嫌悶,便和緩的道:「山上該是花季,空氣應該不錯。老木,去把窗戶打開,讓空氣流通、流通。」
「是。」木管家走上前,將落地窗打開。
微風吹了進來,隱約帶著青草的芳香,讓人頓覺清爽不少。
歐陽青又向外瞥了一眼,見小菱已經離開大老遠,心中才稍稍鬆了口氣,又回身繼續聽他父親說話。
而林菱這邊呢,等離開一段距離後,她才敢直起身子,「唉唉唉,慘了啦,等一下回去又要被他罵到臭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