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咧嘴一笑,忽然道:「我們倆很久沒一起走這條路了,挺讓人懷念的。」
風琴靜默著,不想理他。
方自在抱著她來到建築物前,自顧自的淡淡笑著,有感而發的說「這裡一點也沒變,讓人有種錯覺,彷彿這條路的時光被魔法給停住了。」
她抿著嘴,在他抱她進辦公室時,忽然道:「錯覺終究只是錯覺而已,不是真的!」
他聞言輕笑,將她抱到椅上坐好,然後蹲下來脫去她的鞋,當他看到她腳上穿的是高跟鞋時,不禁揚眉看她,「我不知道你喜歡穿高跟鞋。」
「我沒說我喜歡。」風琴冷冷地將他拿在手上的鞋子給搶了回來,卻發現他兩隻大手老實不客氣的揉壓著她的右小腿,「你幹嘛?」
「幫你按摩按摩,腿才不會那麼痛。」他頑皮的眨眨眼,「馬一節,五十元就好,便宜吧?」
「無聊。」
她還想將腳從他手中抽回來,但徒勞無功,只能看著他握住她的小腿,嘻皮笑臉的又道:「五十元太貴了嗎?這樣吧,我打個對折給你,二十五元如何?」
「你太閒了嗎?」她蹙起了眉頭。
「是呀,小的是挺閒的。好心的夫人,您就當是施捨,賞幾個銅錢給小的吧?」他按摩著她的小腿,涎著臉捲舌說起京片子搞笑起來。
風琴無力的扶著額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是好氣又好笑,真不懂他這厚臉皮是從哪兒來的。
「這還差不多,我就說你笑起來挺美的,要多笑笑。」方自在起身趨前拭去她臉上的汗,溫柔的問道:「好多了吧,還疼嗎?」
看著他靠近的臉龐上浮現的溫柔神情,風琴心一跳,只愣愣的望著他,忘了回答——老天,她這樣看著他,讓他突然想吻她——
方自在完全靠本能行動,不知何時已一手搭上椅背勺一手搭在椅把,將她整個人困在椅中,身子越來越向前傾,深情款款的低喃著,「琴……」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學校鐘聲突然響起,風琴呼吸一窒,立刻回神,她一手猛地板開他的臉,撇過頭面對辦公桌,深呼吸了兩口氣才道:「我很好,這裡是辦公室,請你出去。」
唉,可惜——
方自在怨歎的看著牆上發出鐘聲的喇叭——老兄,你也慢一點再響嘛,我連碰都還沒碰到耶……
※ ※ ※
如果風琴以為她開口要他出去,他便會離開,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要留在這裡。」他笑著說,然後不顧她的反對和慍怒,就這樣跟了她一整天。
「你不能留在這裡!」她冷聲說道。
「為什麼?」
「這裡是學校!」她咬牙,眼中閃著火焰,但仍努力壓住怒氣。
「我知道這裡是學校,但我需要你在我看得到的地方。」他神色認真,一點也沒開玩笑的意思。
該死!為什麼每次他說這種話都如此自然?難道他從來不會感到不好意思嗎?
風琴瞪著他啞然無言,每次他說出這種話,她總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暗自生氣自己如此容易受他言行影響,更氣他一臉坦然自在,還有那該死的認真。
「讓我留下來。」方自在舉起一手,發誓道:「我保證不打擾你。」
「你已經打擾到我了!」她頭痛的說出這句話,他卻微笑起來。
接下來一整天,他就一直跟在她身邊,而他和藹可親的態度,和她的一臉冷然,引發了所有教職員及學生的好奇心,又不敢上前詢問。
當一天終於過去,放學鐘響時,她只覺得鬆了口氣。誰知道她剛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時,才一轉眼,卻發現那黏了她一天的麥芽糖竟然不見了。
人呢?
風琴環視四周,卻沒見到他的身影。
奇怪?他跑哪兒去了?
她拿著包包走出瓣公室,以為他在走廊上,但走廊上除了幾位還沒離開的學生並沒有別人。
難道他去廁所嗎?
她猜測著,便往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去。到了男廁門口風琴止住了腳步,她總不能就這樣走進去找他,那不把裡頭的學生嚇壞了才怪。
風琴遲疑了一會兒,本想開口叫叫看,誰知嘴才一張,就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這裡有什麼好看的嗎?」方自在好奇的站在她身後,跟著她往男廁裡探頭采腦。
風琴嚇了一跳,倏地回身瞪了他一眼,「你跑哪去了?」
「去借東西。」他說著,雙眼仍盯著男廁門口,想找出她剛盯著的東西,「你剛才在看什麼?」
「我在——」她倏地止住了口,將後面那兩個「找你」吞回肚裡,然後沒好氣的冷聲說:「你管我看什麼!」說完便轉身往樓下走去。
「嘿,等我一下!」方自在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及時在樓梯口趕上,「我有東西給你看。」
什麼東西?腦中才閃過這個念頭,嘴裡還沒問出,她人就已經來到了一樓,看到那個東西——一輛嶄新發亮的腳踏車!而且是沒有後座,前有橫桿的那種。
「我不坐這個!」風琴頭皮發麻,以沒得商量的語氣宣佈。
「你的腳受傷了,我不會再讓你走這段坡路。」他笑咪咪的威脅道:「不坐這個也行,我不介意再抱你走上一段。」
她擰緊了眉,有些惱怒的力圖掙扎,「這輛單車沒後座!」
「沒辦法,我沒看到附近有像我那輛自在號的。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像他們一樣啊。」他指指前方楓林大道上的學生,不少學生情侶們騎著的單車款式也和這型差不多,女孩子都是側坐在前頭那條橫桿上,看起來是挺浪漫的啦,但坐起來可就沒想像中舒服。
「不要!我會掉下去的!」她已經三十了,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她才不要在自己的學校中丟臉。
「放心,我知道你運動神經不好,不會讓你有機會掉下去的。」他強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到單車旁。
「只有這段路而已,我一定把你乎平安安送到校門口。」方自在跨上腳踏車,露出笑臉安撫她,「上來啊,一下子就到了。」
她不高興的擰著眉,好半晌才走進他的臂彎中,側坐上那條橫桿,一隻手死抓著他的襯衫咕噥著,「要是讓我掉下去,你就完蛋了!」
「相信我。」他對她眨眨眼,在一瞬間踩了踏板,單車向前行進,風琴立時住了嘴,白著臉一手抓著他的衣服,一手抓著他的臂膀。
在平穩的往前行進了好一會兒,風琴臉色方稍稍好轉。而且他兩隻手各在她前後橫過,握著單車把手,她無論往前往後倒都不會跌落,風琴這才鬆了口氣。
因為是下坡路,方自在並沒用到什麼力氣,只是穩定的控制著煞車,以免速度太快嚇到了她。
「怎麼樣,感覺不錯吧?」他在她耳邊說。
「嗯。」她點頭,發現坐在在後面和前面感覺差好多,以前坐後頭前面的景象都被他擋住了大半,現在坐在前面,所有的視野向前伸展,夕陽在樹梢徘徊,跟著他們越過一棵又一棵的楓樹,天上的彩雲像是被人潑上了顏色,楓葉不時飄落,晚風徐徐拂過,他倆像是穿梭在風中……
在這條路上走過那麼多次,老實說,她不曾看過它這種風貌,真的好漂亮,而且讓人感覺很舒服。風琴閉上眼,嗅聞著楓林的清香,享受著迎風的感覺……
她的長髮隨風揚起,柔軟又冰涼地撫觸他的面容,方自在揚起一抹微笑,騎著單車,緩慢地往校門而去。
第十章
四天——她在星期二的單車事件之後又被他纏了四天,而她卻從星期三開始便極盡所能的躲著他,就算無法躲開,她也極力假裝沒他這個人存在,再不然就冷漠以對;但她的脾氣卻越來越糟糕了——
可惡,她好恨自己怎麼變得那麼暴躁。在這四天中,唐昊天依然抽不出空來和她詳談,而唐鷹雖然在學校裡安分了點,可是在校外卻依然打架鬧事:然後是小曄的導師仍不放棄遊說她讓兒子跳級,每天都打電話來勸說;而老爸、老媽和風鈴依然留在醫院,她曾去醫院看過,她那寶貝老媽卻說因為她也要做全身健康檢查,所以暫時還不打算回家,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風琴拿雙親沒辦法,只好任由他們。
在那麼多煩人的事情包圍下,要她維持冷靜實在是有點困難,再加上他——
該死,她實在不想承認她的情緒受到他的存在影響,可是她的確一看到他就覺得心浮氣躁。而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只要一看到他,就怕他隨時會開口說他要走了,或是來告訴她,他只能留多久。
她知道他的生活重心不在台灣,可能是在英國、美國、意大利、法國,甚至德國、維也納,就是不會在台灣。
十年來,他在這些國家、城巿停留,開演奏會、錄製CD、當客座教授,卻從來沒回過台灣,那些地方可能才是他的家,而不是這裡。她不會傻到以為他發現自己有個兒子後,就會放棄那些成就,搬回台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