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保呼吸了口氣再問:「爺爺奶奶呢?怎麼不在?」
「他們還在威尼斯,說要在那城市被水淹沒前好好逛逛,所以我和媽先回來。」
「你和他們聯絡了嗎?」
「沒有,媽昏迷前交代不要和爺爺奶奶說。」小曄看著她回答。
「很好,不要他們知道比較好,爺最近心臟狀況不是——」風鈴說著說著一聲哽咽幾乎就要逸出,她忙用手背摀住,全身卻止不住顫抖,淚水就要落下。
一雙大手從身後將她轉過去抱住,風鈴把臉埋在雷易胸前,不爭氣的淚珠無聲無息的濕了他的衣衫。
雷易一手擁著風鈴,另一手則伸了出來對風曄道:「你好,我是雷易。」
風曄打量著這位看起來像巨人般的人,雖然他長的並不怎麼好看,事實上一般小孩見了他那張臉可能會嚇的晚上作噩夢,但小曄卻對他印象良好,因為他顧全了姨的面子,再說這人很可能就是他老爸呢。所以,他也伸出了手,說:「你好,我是風曄。」
雷易審視這位應對自如,堅強的不像九歲的男孩,覺得他那張臉看起來有些面熟。
「吃過飯了嗎?」他淡淡的詢問,眼中透出難得的溫和。
「在飛機上吃過了。」小曄看著他倆交握的手,雷易的大手足足比他大了兩、三倍,他以後手也會變得那麼大嗎?
身後的門在此時打開,風曄很快的回頭,小小的俊臉無意中透出一抹脆弱,雷易伸手搭在他的肩頭給予無言的支持,風鈴也迅速的擦去淚水,三人靜靜的看著走出來的醫生,等著即將來臨的消息。
「你們是病患家屬吧?」那醫生脫下手套,見他們點頭,他深呼吸了口氣道:「她失血過多,要轉進加護病房。被射中的三顆子彈,一顆穿透左臂,一顆被項鏈擋下,另一顆卡在右小腿的腿骨中,我們已經幫她取出來了。這三天是危險期,度過這三天,手術才算成功。」
「謝謝。」風鈴向醫生道謝。
「不用謝我,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她的腿被子彈傷及骨頭,將來可能會微跛。」
「微跛?!」
「是的,不過經由復健可以恢復到和正常人差不多。」醫生頓了下又說:「現在要她活下來,這才是最重要的。風小姐將轉入二樓的加護病房,唐氏有最好的醫療設備和人員,你們最好先回去休息,養足了精神再來看她。」
風鈴扯出一記牽強的微笑送走了醫生,腦海裡全是那句「微跛」,風琴一向驕傲冷漠,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腳……
天啊,她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風鈴抓著雷易的大手,不自覺的緊握。
「有話要說?」雷易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面無表情的看著玻璃內病床上的風琴。
風鈴抬頭看他,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小曄累得睡著了,她沒隨後趕來的小飛送他去休息,他們倆則跟到了加護病房。她轉頭看向雷易視線所凝聚的風琴,那有著和她相同臉孔的姊姊,莫名的讓她感到一絲妒忌,但她身上插著的管子及醫療儀器讓自己不由得感到慚愧,若不是自己不在,風琴又怎會受傷,是她的錯吧?如今又怎能因為這種異樣的情緒而牽及風琴。
深深的吐出口悶氣,風鈴將額頭貼在窗上,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小飛剛才在家裡的穿幫,以及自己到醫院後的慌張,早已暴露了身份。她,是欠他一個解釋的。
「我……是風鈴,她……才是風琴。」
「為什麼?」雷易仍是平淡的詢問,雙眼沒有離開病床上的女人。
「我沒有惡意,只是好玩。而且,是你自己誤會的。」她必須顧及老姊的意願,在事情未證實前,怎麼樣也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
「抱歉……打擾你這麼久,我會搬回家住。」風鈴低著頭,指甲無措的刮著玻璃,發出刺耳的聲音,不敢看他的反應。
「別弄出那種聲音!」雷易微慍,怒火開始在胸中醞釀。他很不爽聽到她想回家住的決定,他也不相信她所做的解釋,但他卻沒有任何理由能強迫她繼續留在他的地方。
「對不起。」風鈴很快的將指甲藏進掌心,他很生氣,因為空氣中的壓力變重,她幾乎有點無法呼吸。
還是——不敢抬頭看他。
雷易毫不收斂張狂的火氣,一旋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她要回去,就讓她回去!反正他向來就看女人不順眼,他樂得清靜!
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跟著,是一聲關門的巨響。
風鈴聞聲不禁瑟縮了一下,半晌,不再有聲音傳來,她手指無意識的攤了開,然後又開始用指甲刮著玻璃弄出刺耳的聲音,雙眼始終盯著風琴,久久都沒移開視線。
不應有風的醫院長廊起了一陣小小的暖風,拂過她的臉,吹起了她的長髮。
今天,就今天,讓她難過一下吧!為了那似是而非的異樣情緒。
等明天,她就得成為風鈴,風琴的妹妹、風家的老づ、風雲高中的教師,一個冷靜聰慧的風家人,然後,去接下代理校長這個燙手山芋。
第六章
天哪!她已經快受不了了,而現在還是處於寒假中呢!等到開學,她不出一星期就會被關進瘋人院!
望著堆積如山的公文及一團混亂的辦公室,風鈴垮著一張臉,開始崇拜風琴,之前她到底是如何處理這些事情的?
電話響起,她翻了四、五次才找到話筒。
「什麼事?」她口氣惡劣,在心底詛咒。
「風鈴小姐嗎?」
「我是。」
「我們這裡是唐氏醫院,令姐剛醒了。」
「我馬上到!」風鈴丟下電話,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她發誓只要老姊好起來,打死她都會讓風琴從此身體健康不受傷害,她實在無法處理校長室裡那堆混亂。
很快的趕到醫院,風琴已轉進普通病房,好不容易找到那間病房,卻遠遠就看見已有人比她先到,小曄趴在風琴病床旁睡著了,一隻小手緊緊的握著他媽媽的手,而風琴臉上有著難得的溫和,從這邊看去只能見到風琴雖然虛弱但仍柔和的在和人對話;因為很少見到老姊會露出那種欣喜的表情,所以風鈴加快腳步想看看那人是誰。
但當她越走越近,臉色就越蒼白,她呆滯的停在病房外,楞楞的望著房裡的雷易。他熟穩的和風琴說著話,態度優閒又輕鬆,不見平常對人的凜然凶悍,全身放鬆的在和風琴談天。雷易不知說了什麼,風琴聞言輕笑。
風鈴看著他們兩個,不知為何有種想跑的衝動,心中那股酸味霎時氾濫成災。她僵在門外,不瞭解為什麼會覺得……想哭!
雷易本來就可能是姐的情人,他們這樣不正是自己找他的目的之一嗎?那為何見到雷易對風琴和言悅色,她會覺得礙眼?見到雷易放在風琴肩上的手,她會想衝進去將他的手拉開?見到雷易逗姐笑了出來,她竟會感到萬分嫉妒?
嫉妒?!
她在嫉妒!嫉妒風琴嗎?風鈴楞住了——
「小姐,借過一下。」一名護士輕拍風鈴的肩膀。
風鈴回過神來,忙側身讓那推著病床的護士過去,卻正好瞧見雷易似要離開了,她心一慌怕被他瞧見,趕緊閃進另一方的樓梯間,雖然她搞不清楚自己為何躲他。
見他走進電梯,風鈴呆望著那關起的電梯門,過了一會兒,才重整情緒開門進房。「姐……」
風琴淡淡的望著她,「怎麼了?」
風鈴強扯出一記微笑道:「沒……你還好吧?」
「嗯。」風琴輕聲回答,沒費事多說一句話。
「小曄怎麼會在這裡?」風鈴早已習慣她的淡漠,拉了張椅子在一旁坐下。
「雷送他來的。」
雷!風鈴心頭一緊,叫的這麼親密,難道他真的是那人嗎?她低下頭掩去慌亂的眼神,裝傻的問:「哪一個雷?」
「你問我?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兩、三個禮拜了,難不成你還認識另一位。」風琴面無表情的看著風鈴,看不出任何情緒。
風鈴忙抬頭看她,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你知道?」
「自己的妹妹莫名其妙失蹤,不愛出門的兒子又突然急著要去歐洲玩,你想我會不查查你和小曄在搞什麼鬼嗎?」她直直的看著風鈴,眼中有著責備。
「你既然知道怎麼不阻止?」
「不讓小曄試試,他是不會罷手的。」風琴輕撫小曄紊亂的黑髮,露出一抹淺笑,他是她的兒子,她怎麼會不瞭解他的性子。
什麼啊?!弄了半天,原來最笨的就是她,被這母子倆當玩具耍。
風鈴不甘的埋怨,「姐,你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可以?」風琴回答的理所當然,她可是一點也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
啥?這是什麼回答。風鈴聽了一楞,對於她的反問,簡直就是哭笑不得。真是有什麼樣的兒子,就有什麼樣的媽!難怪風曄小小年紀就這麼難纏。